第四十九章 专业

　　“……因此总的来说，全楼通电是我们这次改造的重点！”

　　一边带领着大家走在最前面，约翰一边微笑着解说道：“包括走廊在内，每一间办公室和病房都引入了爱迪生公司的电灯，手术室更是要保证光线明亮……先生们，我们的目标就是以后夜间随时可以开展手术，而且是在无菌措施不能忽略的前提下进行。”

　　今天下午的参观，伯格曼把讲解的任务交给了约翰。外科楼的改造方案是由约翰做的，自然由他来解释是最为合适的，伯格曼没兴趣去抢这个风头。

　　这次的改造花费相当巨大，在约翰那些成就的帮助下医院方面总算是批下了数万马克的资金。不过主要来说，因为这栋大楼的先天不足，约翰除了进行重新装修之外也只是进行了电力改造，让每间屋子都变得亮堂了起来。这几年在工业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电力应用的蓬勃发展，虽然直流电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不足，但是在爱迪生的大力推动之下，至少竹丝灯泡是已经渐渐在一些不差钱的地方开始普及了。

　　“除了电灯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保持整个环境的洁净！”

　　走到一间病房门口，约翰停下来转过身认真地说道：“我们不能只在手术中或者手术前后保持病人伤口的洁净，环境的卫生必须是要全力保持的！就像三四十年前英国的那场霍乱流行一样，饮用水的污染是罪魁祸首，而医院中因为有各种各样病人的存在，而且医师们也要频繁的接触他们，所以保持卫生就更加的重要了！”

　　“嗯。”

　　听了约翰的这番话之后，李斯特和毕尔罗特等人几乎同时点了点头。

　　19世纪下半叶是卫生学发展速度最快的时期之一，事实上这几十年西方国家的人均寿命有了一个大幅度的增长，原因除了因为经济的发展导致人们营养供应的提高之外，公共卫生的改善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比如伦敦，比如柏林，投资巨大的下水道等设施的开建让肮脏的城市渐渐变得干净了起来，从而减少了传染病的发病率。再比如纽约后来闻名世界的中央公园，最初修建的目的就是为了改善纽约极为恶劣的环境，给人们提供一个干净的休闲空间。真正医学技术对人类寿命延长的影响，事实上是非常微小的。

　　因此对于约翰的这个说法，李斯特等人很快就给予了认同。

　　或许对于同时代的其他医师们而言，约翰的改造纯属吃饱了撑的，毫无意义，但是李斯特等人毕竟是这个时代处于外科最前沿的几个人，尤其是刚刚在病房看到三位正在迅速恢复的阑尾切除病人之后，他们现在对约翰所做的一切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因此，我们重新改造了病房。”

　　推开身后这间病房的大门，约翰淡然说道：“保证每间病房都有窗户可以通风，让每张病床都拥有足够的空间，同时制定严格的规章制度，让每个病人从进来的第一时间起就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之内……”

　　“这……”

　　在看到门后这间病房的一切之后，毕尔罗特等人的眼珠子差点儿突了出来！

　　面积不算太大的病房里陈设其实也颇为简单，就是几张病床和几张桌子，但是让众人惊讶的是病床的密度！足可以放下七八张病床的房间里面，现在却只有四张病床，而且在窗外明亮的阳光照射下，窗明几净，每张病床上都是统一的被单和被罩，给人的感觉就是异常的干净、整洁。就连正在休息的病人们也都穿着统一的衣服，整间屋子给人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如此的高端大气啊！

　　“嗡……”

　　大致看完了情况之后，李斯特等人顿时躁动了起来。

　　这是一间外科病房？

　　外科病房不应该是拥挤、噪杂、恶臭四溢的吗？

　　如果说从论文或者约翰的叙述中，大家只是有了一个初步概念的话，那么眼前的一切告诉所有人，夏洛特医院并不是只由约翰提出了一个概念而已，而是实实在在的把一切变成了现实！

　　“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沃尔夫勒医师第一个提出了疑问，他指着屋子里的四张病床讶声问道：“亨特拉尔先生，这么大的病房只住四个病人……太浪费了！”

　　“可是数据可以说明一切，不是吗？”

　　耸了耸肩，约翰淡淡的回应道。

　　“这……”

　　张了张口，沃尔夫勒没法继续质疑下去了。

　　数据说明一切！

　　将近三十例阑尾切除术的病人，除了两人出现轻度的术后感染，一人情况稍严重之外，其他人全部顺利的康复，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上帝亲自出手才能造成的奇迹！哪怕是李斯特，自从开始实行石碳酸消毒以来术后的感染率大幅度下降，距离这个目标也差着十万八千里，更何况……

　　这可是开腹手术啊！

　　“当然，仅仅保持环境的卫生是远远不够的。”

　　不等诸人完全校划过来，稍稍停顿了一下之后约翰接着说道：“根本的解决方案还是在于我们，包括所有的外科医师以及护士们，这一点我想大家应该都已经看到不少了……”

　　“嗯。”

　　下意识的，众人再一次用力的点了点头。

　　从走进夏洛特医院外科楼的第一时间起，众人就像是来到了未来世界一样，眼前的一切都让他们心中极为震撼：洁白的墙壁和光亮如新的楼房倒在其次，关键是所有医师们的那一身让人眼前一亮的衣着——病房里的都是一身白色外衣！

　　事实上，李斯特等人身上此刻也穿着这种奇怪的衣服。

　　这种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衣服不知道怎么的，在李斯特等人眼中就是非常的顺眼，感觉非常的怪异……

　　“先生们，接下来我们去手术室看一看吧。”

　　微微一笑，约翰率先走出了病房。

　　“呼……”

　　几乎不约而同的出了一口气，众人立刻紧紧的跟了上去。

　　外科楼总共也就两层，而且电梯这东西约翰也不知道出现了没有，自然无法做到手术室和病房分开，因此出了病房两步路就是一个手术室。

　　这次没有过多的废话，约翰直接推开了手术室的大门，同时沉声解释道：“先生们，手术室中正在进行一台手术，因为时间的缘故我们来不及给你们提供防护，所以希望你们能够自觉的站在玻璃墙之外。”

　　“咝……”

　　见到了门后的一切后，客人们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透明的玻璃墙后，四个人正围着一个手术台操作着什么，经验丰富的众人一眼便知是在进行一台手术。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见到这四名医师的穿着之后，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得剧烈震动了一下！

　　口罩，帽子，手套，看起来相当笨重的隔离衣。

　　每一名医师都被一整套装备给紧紧包裹了起来，围着手术台认真的做着手术，整个场景看起来是如此的和谐，如此的……

　　专业！

　　对，就是专业！

　　在众人的眼中，穿着隔离衣的外科医师们就像是对传统形象的一个颠覆，那种普通外科医师的粗鲁和顶尖外科医师们的优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就是一种专业的感觉，就像是实验室中的物理学家和厚纸堆里的数学家们一样！

　　“咕咚！”

　　就在这一刻，沃尔夫勒先生忍不住重重的咽了一口吐沫。

　　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些让人头皮发紧的隔离服和手套等，他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在维也纳的手术室中，衣冠楚楚的一身礼服上手术台实在是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