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恫吓

　　“根据我对将近两百例右下腹疼痛病人的研究，得出了一个结论。”

　　面对着有些忐忑不安的米勒夫妇，约翰认真地说道：“但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我希望能让两位先知道一下，那就是对于突发的腹部剧烈疼痛，而且延续时间比较久的病人，他们的结果很多是相当让人遗憾的！”

　　如果是神经牵涉等导致的腹痛，或者其他一些内科疾病导致的腹痛，也有可能症状终缓解，后续没有体现出来，但是如果是腹部感染、空腔器官穿孔或者出血等急腹症的话，在没有抗生素，腹部外科手术又落后的时代，预后肯定好不了，这一点约翰早就在那一百多病例中看出来了。

　　“什么？！”

　　听到了约翰的话之后，米勒夫妇同时惊叫了起来！

　　看到米勒夫妇的反应之后，约翰立刻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沃尔夫冈先生并没有和两人说实话，或者说内科学教授还没有意识到这种长时间剧烈腹痛的危险性……

　　当然，前者的可能性会更高一些。

　　情急之下，米勒夫人也顾不上身边严厉的丈夫了，上前一步焦急地问道：“亨特拉尔先生，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米勒先生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男人就是维系所有人生活的顶梁柱，米勒夫人和三个孩子都要靠他生存下去，因此听到约翰的话之后怎么能不焦急上火？！

　　“抱歉了，两位。”

　　心中暗暗惭愧了一把，约翰的脸上却依然平静地说道：“米勒夫人，我并不是在信口开河，事实上我对将近两百例右下腹疼痛的病人进行了跟踪随访……就是派人对他们离开医院后的情况进行了调查，最后在发病后半年中去世的将近四十个人！如果考虑到有将近四十个人没有查到本人的居住地址，还有一些人是最近这段时间发病，并且病情在持续加重的话，这个比例可谓是相当惊人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约翰心中也是非常遗憾。

　　这个时代的通信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而且病历的记录也不够完善，很多病人他根本就没办法找到，所以资料还是有些不太完整，这对追求完美的他来说确实颇为遗憾。

　　“咝！”

　　不过听完了这番话，米勒夫妇终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脸色同时大变！

　　两百个人，死了三十多个！

　　如果算上那些没找到的还有病情在恶化的，那死亡的人数岂不是很可怕？

　　“亨特拉尔先生，这……这是真的吗？”

　　原本还沉浸于吸食鸦片后的满足之中，但是此时此刻米勒先生的话里都带上了颤音，明显是被吓坏了！

　　“我也希望跟你们说些好消息，但是很可惜，我没有说谎的理由！”

　　耸了耸肩，约翰满脸同情地说道。

　　作为一名医师，这样去恫吓自己的病人自然不是约翰的本意，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把严重的后果和米勒夫妇说清楚的话，等会儿即使自己确诊了米勒先生的病情，这一家子恐怕也不可能答应去做什么手术治疗！

　　那对他们来说，可是更坏的选择。

　　虽然还没有做身体检查，但是如果从米勒先生自己的症状描述来看，他患阑尾炎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当然，不是说急性阑尾炎就一定会死，也可能转为慢性等结果，不过即使后世任何一个普通人，恐怕也知道急性阑尾炎的危险性吧？

　　得到了约翰的确认之后，米勒夫人的腿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相比较之下，米勒先生本人甚至还要镇静一些，求证的目光立刻向身边的另外两个医师脸上看去，尤其是伯格曼教授，更是他关注的焦点。

　　但是让人遗憾的是，伯格曼教授默然点了点头。

　　如果是在约翰刚刚提出要求的时候，伯格曼很可能会断然否决这个说法，因为以前谁也没有大规模去统计过这些数字，他也只是知道急腹症的死亡率比较高而已。但是约翰的到来改变了他的想法，人的想法可能会不正确，但是数据却是不会骗人的，约翰他们几个跑遍整个柏林搜集到的病例结论，伯格曼无法否认！

　　“啊！”

　　见到伯格曼教授点头之后，米勒夫人的身子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两三步。

　　米勒先生也有些失魂落魄，约翰的话和伯格曼的默认让这个刚来时还有力气大声发牢骚的男人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而且他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一个肚子疼而已，怎么就成为了能死人的大病了？

　　“他不会是故意在吓唬我吧？”

　　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米勒的立刻抬头向约翰看了过去。

　　不过不等米勒先生开口质疑，约翰已经笑着说道：“当然，在没有最终做出诊断之前，我们也不能妄下结论，毕竟也有一些病人最后的结果还是比较好的……所以说，米勒先生，关键是接下来的一系列检查，如果不符合我们总结出来的某些特征，您大可以回去继续按照沃尔夫冈教授的方案进行治疗，不过如果符合了我们总结出来的特征，我就希望您能考虑一下外科手术治疗的可能性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开始检查吧！”

　　约翰的话音一落，米勒夫人立刻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经过刚才的一番心理冲击之后，米勒夫人现在满心都是对丈夫病情的担忧，自然想让约翰立刻开始检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特征”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米勒先生也没有多说什么。

　　“呼……”

　　看到两人的反应，约翰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他说这些话还真不是故意在恐吓两人，事实上，他已经适当的低估了死亡的可能数字。那么长时间的调查随访过程中，约翰发现有很多人的病情其实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可能已经产生了弥漫性腹膜炎症之后才来医院看病，因此死亡率高的吓人！

　　相比之下，米勒先生现在的情况算是相当不错了。

　　当然，这也和家庭的经济条件有关，米勒一家虽然也不富裕，一个检查费就能让他们犹豫再三，但是毕竟米勒先生还有一份正式的工作，可以养活一家老小，不像很多病人直接就是赤贫，来医院就是等死来了……

　　这个时代急腹症本来就很可怕，这样的情况下死亡率怎么可能会低？

　　所以约翰才想让米勒夫妇对自己的病真正重视起来，而不是依靠什么鸦片来暂时的麻醉自己。

　　“因此……接下来的身体检查才格外重要！”

　　看着已经做好准备的米勒先生，约翰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没有CT，没有MRI，没有X光和最基本的血常规检查，这个时代的医院甚至还没有出现第一个最基本的化验室，所有的诊断都依靠医生的一双眼睛，一对耳朵和两只手，这对于习惯于在诊断时开一堆单子的约翰来说，无疑是一个极为重大的挑战！或许与这个时代的医师们相比，约翰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理论支持，但是一想到缺少了仪器的帮助，约翰这个21世纪的医师还是有些心慌意乱……

　　对于后世的医师们来说，仪器的诊断才是他们的主心骨。

　　人的主观判断是有误差的，就比如说约翰刚刚“发明”没有多久的水银血压计，不同的人测量就有不同的结果，但是仪器给出的结果相对来说却是客观的。这就是为什么后世很多病人会经常抱怨，一到医院看病就会被开一堆的检查单子，而多少年前的医师基本上都是问问病情，看看舌苔把把脉什么的，省钱多了……

　　事实上，那不见得是医师们水平多高，而是因为没有条件！

　　任何一名医师都不可能仅凭借自己的行医经验来进行诊断，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因为人都是有主观错误的，而仪器的检查结果将为他们提供必要的参考。这也正是医学越发达，需要做的检查越多的原因，因为那个时候的医师和现在不同，追求的目标不一样。当然更主要的是后世的病人和现在的病人也不一样，要求那是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的！

　　当然，至于说有些医师不顾职业道德，过度医疗的事情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总结来说，并不是说有了仪器的结果就不需要医师们自己判断，毕竟很多疾病都有着相同的症状，需要医师利用他们的专业知识去分析，去判断，最后得出最佳的结论。如果有时候症状不是很典型的话，即使有着仪器的帮助医师们也难以作出判断，很容易就会出错。约翰以前就有过类似的经历，比如说把尿路结石误诊为急性阑尾炎之类，经验就是在一次次的教训中积累起来的。

　　“今天的检查要格外仔细才行！”

　　用力的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在伯格曼期待的目光注视下，约翰先冲着托马斯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了病人的方向：“米勒先生，接下来的检查事项比较繁琐，希望您能配合我，耐心的把它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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