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至今 第一千九百五十一章 ：现身
“你们说，源稚生那边会打起来吗？”路明非站在须弥座平台的护栏边，远眺着遥远处灯火阑珊的海平面。
从一定的高度去看，远处的大海上就像是在开庙会热闹得很，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次集会没有苹果糖和捞金鱼的固定项目，烟花倒有可能是有的，想必单兵导弹在海面上炸开的时候一定会爆出不亚于烟火的绚烂。
“不好说，看源稚生自己的谈判水准吧，但我觉得多半是谈不拢的，你们应该清楚那群混血种的性格，无利不起早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褒义词了，大多数混血种势力都像是蝗虫，成日都在全世界的范围内寻觅有关龙族文明的宝藏，嗅到味道了就一拥而上啃食殆尽，执行部和正统的狼居胥有八成的工作量都是这群家伙在世界各地范围内惹出来的祸，他们负责收尾，这群人是不会在乎什么叫做‘后果’的。”
恺撒对于大部分混血种的道德水平持看低态度，在他看来打起来不过是时间问题，看就看源稚生可以拖延多久才打起来，如果给水底下林年他们争取够了足够的时间，说不定还没开打，这件事就基本宣告结束了。
“刚才的电磁波干扰查明是什么情况了吗？”恺撒扭头看向他们之后一直站着的樱小姐问道。
“可能是技术问题，也可能是海下胚胎导致的意外，现在我们暂时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樱小姐微微摇头说道。
“最好是技术问题或者是胚胎引起的，如果是那边的混血种搞的鬼的话，那么我们的情况就有些不利了。”恺撒深深地看了一眼矢吹樱说道。
“怎么就不利了？优势不在我们这边吗？我们可是正规军啊！”路明非说。
“一共六座须弥座，上面的大部分设备都是依靠电力操纵，刚才的停电现象明显是电磁波干扰，类似于脉冲武器攻击的效果，如果那是敌人的装置或者言灵导致的话，我们可能要做好对方有能力废掉须弥座上所有电子设备的准备，包括那六座近防炮。”恺撒看了一眼路明非身旁不远处甲板上伫立的近防炮说道。
“敌人准备那么充分？”路明非愣住了，他一直以为脉冲武器什么的只存在于科幻电影之中。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自家卡塞尔学院激光武器都早搬出来过了，脉冲武器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啊，最好做好最坏的打算。”恺撒低声说，“如果真发展成了那样，保护我们脚下须弥座的任务就只能交给我们自己了。”
“那要我说还不如先发制人，直接让源稚生下令所有须弥座火力全开，直接把那群人全部突突了！就算突突不干净，也来一个杀鸡儆猴的效果，让他们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路明非抬手拍了拍一旁触手可及的近防炮冰冷的钢铁，假作一副凶狠的模样哼哼着说道。
“我觉得源稚生应该不会做这种近乎屠杀的——”恺撒话说到一半，忽然听见了庞大机械运作的转轴声，他愣了一下看向护栏前巨大近防炮旁的路明非，“路明非，你干了什么？”
“什么我干了什么？我啥都没干啊？”路明非后知后觉地下意识回答，随后反应过来了什么，扭头看向一旁自己手撑着的近防炮，那像是地堡一样敦厚的东西居然毫无征兆地转起来了，多根组合在一起的炮管就像是有生命一样自动锁定了方向，并且在轻微地进行上下细节调整，“呃？”
“你什么都没干，那为什么——”恺撒停住了嘴里的话。
震耳欲聋的钢铁爆鸣声在甲板上响起，几乎在护栏周围的每一个人都下意识趴在了地上，并且死死捂住耳朵。须弥座上的那台近防炮毫无征兆地开火了，转管前锥形的火焰随着超大口径的子弹的倾斜不断改变着形状，那撕裂空气与海浪声的轰鸣一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路明非是受冲击最大的，近防炮开火时他就站在旁边，那种轰鸣声不是简单的枪械开火声，近防炮连续发射的爆鸣更加低沉、像是钢铁的巨人用鼻腔发出沉闷的嗡鸣，世界上仿佛一瞬间就只剩下这个声音了。
路明非一屁股坐在甲板上直接失聪了，玩过真枪实弹的人都知道，即使在室外，如果距离枪械开火足够近的话，没有戴抗噪耳机那么耳朵一样会被震得生疼，口径越大声音越具有穿透力，更别说近防炮这种巨无霸了。
虽然路明非的耳膜足够坚韧没有被摧毁，但还是逃不掉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刹那间傻掉的下场。
楚子航反应很快，硬顶着这种摧毁耳膜级别的噪音，拖住地上路明非的衣领转头就发力把他丢到了远处，自己再冲向远处规避那要命的钢铁洪流的轰鸣！
恺撒脸色铁青地捂着耳朵向甲板另一边奔跑，他几乎是在刹那间撤销了自己的“镰鼬”，如果晚一步，那么下一秒他的耳膜将直接被震碎成为聋子。
他冲到甲板的另一边后，捂着耳朵探头出护栏看向其他须弥座的方向，随后惊惧地发现六座须弥座靠前的其中三座上的近防炮都在疯狂开火，毫无保留地向着远处海平面上的灯火阑珊处倾泻弹药，那些暗红色的子弹风暴如同明亮的链条一样在漆黑的海面上划过优美的弧线，最后到尽头时又分散成横着的颗粒分明的光点！
“恺撒！”楚子航大吼加上肢体语言让恺撒的目光迁移了过去，他见到楚子航示意的方向，海面上另外三座巨大的浮动平台正缓慢地移动着，从互相遮挡的角度上挪开，上面的另外三台近防炮也开始不断地扭动，炮管正在寻找最佳的射击角度随时准备开火！
而那些近防炮开火的方向，赫然是源稚生前去谈判的无数船只聚集的海域！在这短短数秒不到的反应时间，他们已经看见那边的海面上陡然亮起了微小的“光圆”了，那些全都是船体爆炸所释放出的光芒！
恺撒顶住听觉系统受创的疼痛，转头看向一旁表情依旧悚然的矢吹樱，大步过去拉住对方就朝着相对安静的船舱室内跑去，一进船舱他关上门就用尽全身力气凑在樱的耳边大吼道，“这是谁下的命令！是源稚生吗？是他下令开的火吗！？”
樱很艰难地分辨出了恺撒到底在说什么，克制着因为忽然的巨响而导致的头晕和恶心，摆了摆手拿起对讲机到一旁去和火控小组的人进行交流，很快，恺撒看见这个女忍者的表情变得雪白了起来，仿佛从对讲机中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满脸都是震撼。
“下面发生什么了！？”恺撒冲过去大吼。
樱回答了他，恺撒听不见，但从对方的口型却看出了一句完整的，令他心里沉了半截的话：
【辉夜姬背叛！辉夜姬背叛！辉夜姬背叛！】
如果说现在浮动平台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须弥座的潜水坞指挥中心却是一片死寂，钢铁浮动平台上的每个岩流研究所的人都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被远程锁死的设备，往日里随意被他们操纵的工具现在都向他们紧闭起了大门，每一颗聪明绝伦的脑袋现在盯着这些电子设备都处于宕机状态——他们没法不宕机，因为他们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辉夜姬一口气锁死了整个须弥座的设备，将这群天才技术员们一口气推到了门外，拒绝他们入内！
“宫本家主，六座近防炮正在无差别向目标海域开火，根据直升机传回来的画面，现在前线已经有大量的伤亡出现了，伤亡数字正在不断上升，前去谈判的大家长也失去联系了，我们该.怎么办？”老资历的研究员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遏制住了快要爆炸的心脏和脑袋，跌跌撞撞到了宫本志雄的面前抬头颤抖地问道。
在他们的视角来看，原本掌握着火控程序的他们完全失去了对须弥座的掌握，眼睁睁地看着近防炮朝着他们大家长前去谈判的方向扫射，看见那些天空的直升机被撕裂爆炸，海水中的智能水雷重新被激活，行驶在危险区的海警船触雷瞬间化成火球，通讯里不断响起前线同僚惊怒和恐惧的质问声，这无异于是他们直接害死了自己人，这种无能为力的心灵暴击摧毁了不少研究人员的承受力，呆呆地坐在设备前双手双脚都是麻木的！
辉夜姬背叛了，她锁死了所有设备，并且植入了病毒，正在通过卫星连接以及网络肆意操纵着六座须弥座向着远处的海域开火，并且在火力覆盖范围内无论是蛇岐八家自己人，还是那些不明身份的混血种全部受到了无差别打。
是猛鬼众吗？是猛鬼众控制了辉夜姬吗？之前一直怀疑的辉夜姬被植入了后门系统居然是真的？那为什么他们这一众天才在无数次检查辉夜姬的系统后都没有找到任何端倪？到底他们是疏漏了哪一步才会造成这种恐怖的后果发生？
“通知其他的浮动平台，立刻断开所有网络以及远程上的连接！物理性断网！先抢夺回火控系统的操作权！”宫本志雄好歹是家主，在震惊和呆愕不超过数秒后就控制下来了情绪，面色恐怖地下达了最优的指令，“想办法联系上源氏重工的人，通知他们启动红色紧急预案！”
辉夜姬是远程通过网络进入火控系统的，如果辉夜姬背叛，那么现在断掉与内陆机房的网络，将须弥座化作物理上的信息孤岛才是最应该做的。
宫本志雄清楚须弥座上连接近防炮的火控系统不需要联网也能正常工作，只不过其性能和适用场景会受到网络的影响罢了，在断网后一般的基础瞄准和开火却是可以自控的，这意味着只要断掉网络他们就有机会从疯狂的辉夜姬手中重新夺回近防炮的开火权！
当务之急就是停火，宫本志雄有些发狂地冲到了监控画面前，死死盯住前线传来的为数不多的直拍画面，那艘源稚生登上谈判的货船此刻已经化作了一团火球，轻而易举地被近防炮的弹链撕成了碎片，如此精准地扫射打击，毫无意外是辉夜姬通过间谍卫星锁定了方位，再利用近防炮准确打击导致的！
“有一座近防炮停火了！”忽然有人惊喜地大喊道。
宫本志雄眼睛一亮看过去大声问，“有人成功夺回火控系统了吗？”
“不不是，是有一座近防炮被摧毁了！我们头顶上的近防炮被毁掉了！”
宫本志雄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反应了过来，抬头看向头顶的方向，意识到了是顶层平台上的几个人开始迅速做出反应了——对的，比起断网再重新解锁设备，从辉夜姬手里夺回火控系统，想要停火的话，的确有更简单粗暴的方法！
在他们所在的须弥座顶部平台，一直轰鸣的近防炮此刻已然熊熊燃烧成了一团火球，不到半分钟时间就打红了的炮管此刻被极致的高温烧得软成了一滩铁水。
最终还是楚子航做出了最正确的临场判断，直接用君焰将近防炮给融毁了，数千摄氏度的高温毁掉了近防炮内所有的精密系统和电子元件，将这台鼓噪的战争机器彻底化为了一团火球！
恺撒和樱发现近防炮的声音停止后立刻冲出了船舱，看见了楚子航尚未熄灭的黄金瞳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恺撒看了一眼已经被毁掉的近防炮，又看向远处开始扫射起的另外几条暗红的毁灭光链，立刻大吼着下达的指令，“路明非！想办法毁掉其他须弥座上的近防炮！”
“我靠，就等你这句话了！”路明非已经从被震晕中回过神来了，他咬牙切齿地最临近他们的远处那座须弥座上正在疯狂开火的近防炮，一脚踩上了护栏，直接进入了三度暴血的状态，威压和沉重感从他身上倾泻而出，逼的一旁的人不得不后退保持距离。
现在就只有路明非有能力在短时间内毁掉所有须弥座上的近防炮了，虽然这些火力很珍贵，但在它们失控的时候，毁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路明非准备来一场浮动平台直接的超级大跳的时候，一个巍峨巨大的阴影渐渐笼罩了他，让他的动作停住了。
踩在护栏上的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缓缓转身回头，随后略微打了个寒噤。
在他们所站的须弥座后方，另一座浮空平台竟然从水中升了起来，成千上万吨的钢铁造物仿佛没有重量一般缓慢地上升，直到遮蔽月光，将阴影遮罩向了下方的路明非等人。
升到天空中的浮动平台到一个高度时停住了，就像天上宫阙一般安静地悬在黑夜之上。
这幅场景那么寂静，大量的海水在它的边缘无声倾泻而下，远处那些近防炮的开火声似乎都成了无足轻重的背景板。
海面须弥座甲板上的恺撒发动了镰鼬，他能清晰听见那平台上的蛇岐八家的人们隐约发出的惊恐嚎叫和绝望的吼声，海水从天上的平台落下挂成瀑布响起哗啦声。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这简直就是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每个人都仿佛意识到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却无能为力。
路明非抬头望向那天上的巍峨巨物，视线死死锁定了那浮动平台边缘护栏上所站立的那个女人的身影，她暴露在乌云坍陷照出的月光之中，倚靠在护栏边以俯视的姿态看向下方，默然的目光与路明非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彼此两双灼红的黄金瞳中全是冷冽的杀意。
天上的浮动平台停顿几秒后，砸向了路明非他们所在的须弥座，如山一般倾覆而下，来势万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