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至今 第一千九百六十一章 ：巴巴博弈
李获月已经算不清自己唤了多少道落雷砸在远处那圣化仪式簇拥的血色胚胎上了，比起过去一发就能要自己命的情况，现在的她可谓真正的御雷之神附体，正统那边偏传统一些的道教修士见了只会直呼不可战胜把她端到供奉牌位上敬香。
可就算是雷神附体，那些在陆地上可以把高楼大厦夷为平地的暴雷却是没有给那圣化仪式中的胚胎带来任何的致命损伤，高温和雷霆的麻痹只能让胚胎的修复稍微慢一些，圣化仪式所带来的“本质”给予胚胎的修复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接近一种异常的现象。
最开始李获月怀疑过是不是海上来了接近一整个师团的混血种都全军覆没了，甚至包括什么须弥座上的蛇岐八家也全死了，那些被圣化仪式转化的“本质”才能源源不断地提供。
可李获月没有注意到，也难以察觉的是，那些飘落古城遗址的血色飞花的构成其实并不止海上被祭祀仪式所献祭的混血种，之前他们下潜时路过的那“郁郁葱葱”的整个龙血生物构成的生态圈此刻已经彻底销声匿迹了。
数十年以来，依靠着胚胎的血肉所供养、培育出的生态圈此刻终于达成了它的意义，这些通过深海生物互相猎食补强的基因库存才是圣化仪式的真正大头，而头顶大海上那些天南地北的混血种所起到的作用更多是弥补基因库的丰富性。
无论如何，在最后劈下一道神霄的落雷后，李获月终于停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已经做到极限了，证据就是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最开始曼蒂老板所预测的孵化时间，可仪式中的胚胎的孵化进度却离完成依旧保持着一段距离，这代表在龙王狩之后，神霄的雷击的确对之造成了有力的拖延。
可仅仅也是拖延罢了，这种耗费成千上万的生命，以及古老的禁忌仪式所营造出来的大势不是单个的人力能做到阻挡的，皇帝为了祂新的躯壳的孕育布局太久了，能做到临门一脚时的强行延后，李获月已经超越了这个世界上太多人。
在李获月停下神霄的领域时，她感受到背后迪利亚斯特号上的另一个领域也驱散了，她心中陡然一震，下意识回头去看，却见到深潜器上的林年收起了原本摆出的“架势”，在仪式的血光照耀下的深海中缓缓站直了，重新睁开了那双熔瞳，可里面，包括那森白龙鳞覆盖的躯壳上却没有她印象里充满不祥以及毁灭气息的蓝色光辉。
就在李获月心中涌起淡淡的不好的预感时，林年消失在了深潜器上，出现在她的身边，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也明白对方的意思，精神同调的瞬间就回到了深潜器中氧气的包裹里，浑身因为神霄高强度负荷的压力也随之一轻。
“怎么回事？”
李获月将湿漉漉的长发束起在身后，简单地用一直绑在手腕上的头绳打了一个结，身上龙鳞褪去的同时看向同样恢复正常状态的林年皱眉问道。
“曼蒂呢？”林年没有先回答李获月，而是注意到迪利亚斯特号里少了个人影，顿然蹙起眉头。
“那个身份不明，立场不明的家伙么？在你出去的时候就不见了，应该是离开深潜器准备去做些什么。”李获月冷淡地说道。
“被摆了一道啊。”林年语气平常，看向观察窗外面血光笼罩的古城遗址，那个地方大概是对方唯一能去，也是会去的地方了，只是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他倒是没想过曼蒂居然真的能在八千米下的深海中生存，这是那家伙又用信息差骗了自己吗？还是说对方的确做不到这一点，但却不意味着附身在她身上的老板做不到，这倒也是不矛盾的。
究竟是怎么样，林年也不想去深究了，看得出来对方是早有预谋，潜入神葬所为的就是这一刻，现在古城遗址中的神秘仪式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如果对方有什么办法能挫败皇帝孕育胚胎的计划，那么再好不过，如果不能.倒也无所谓。
“你这里到底又是什么情况？”李获月把现在真正关键的问题重新抛了出来，盯住龙化状态褪去的林年，“你怎么没有变成蓝色？”
变成蓝色当然指的是葛西战场上那带起壮丽的暮光效应，从漆黑的天际滑落的新的龙王狩姿态，也是被林年亲切地称为“超级龙王狩”的真正意义上的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可怕模式。
林年吸取了奥特曼打小怪兽的经验，一上来不等爆灯就直接开红色模式，再用迪拉修姆光流打人，这一套组合技下来，管你胚胎什么仪式不仪式，直接给你骨灰都扬了。
包括在深潜之前，林年和李获月所私下秘密沟通的战术计划也是这样的，炼金硫磺炸弹十有八九没什么效果，之后先用免费的一发龙王狩试试水，不行就直接秒开超级龙王狩模式，短暂时间内直接定胜负。
可现在皇帝没有更多的后手了，李获月也如约用神霄拖延到了时间，结果最关键的一环，林年这里却突然出了差错，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事情——林年居然掉链子了。
“一时半会儿很难说清楚，长话短说就是，暂时用不了你认知里的那个蓝色形态了。”林年回答。
李获月轻轻的啧了一声，她是没想到最靠谱的一个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不靠谱了，还是说之前让路明非驻守上面是错误的选择，如果路明非在这里的话说不定那小子还能搞出一点新花样来给林年兜底。
“现在没法用蓝色的龙王狩，那正常的龙王狩呢？”李获月注意到了林年只是强调了没法用蓝色的形态，也就是那个什么超级龙王狩，但这代表着对方依旧可以使用正常的龙王狩？
“应该可以。”林年思考片刻后点头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得到这个答案，李获月反倒是忽然又沉默了下来，目光和林年的视线对视到一起，立刻就明白了对方和自己顾虑的事情应该是一样的。
现在，他们的处境陷入了一个非常经典的博弈环节。
上一次林弦见到蓝色状态下的龙王狩，直接头也不回地就撤了，可以看出皇帝对于龙王狩是有一定了解的，起码知道超级龙王狩的绝对威胁性，所以他们可以理解为皇帝当下阶段是完全无法应对超级龙王狩的。
所以说皇帝这一次算是在“赌博”。
祂十分大胆地赌林年没法再一次进入超级龙王狩的状态。
还是说皇帝再一次通过祂的权能，那双全视的双眼看见了林年被超级龙王狩拒绝的未来？
不。
林年有种预感，皇帝的权能没法看见龙王狩的未来，虽然不知道原理，但这从上一次林弦并没有预测到他可以释放两次龙王狩就能看出，起码在事关龙王狩的可能性上，皇帝是有漏看、甚至无法观测的嫌疑的。
龙王狩就像一个高频率的信息阻碍塔，竖立在无限可能性的未来洪流里，任何试图窥伺其可能性的视线都会被扰乱，在河流之中出现一个又一个漆黑的盲视区域，在这片区域之内，就是林年做局以及翻盘的机会。
如果皇帝的确没法预测超级龙王狩是否能重现，那么这对于对方来说堪称一场不可思议的豪赌。
现在祂赌赢了，那么林年这边就势必会进入一个博弈怪圈——在无法使用超级龙王狩奠定胜机的情况下，是否要激发第二次的普通龙王狩对胚胎进行冲击。
已知，普通龙王狩的代价是李获月的心脏，在成功激发之后，再想复刻一次龙王狩就需要依靠林年自己的龙血基因，而代价就是在龙王狩之后会处于一段时间的失能，基本丧失战斗能力。
根据林年在正面战场上暴露过的情报，可以推测皇帝应该已经摸索出了以上这一条情报，所以龙王狩的基准情报对于皇帝来说已经算是半公开的了。
现在他们所处的状况就是，皇帝对于正常的龙王狩破天荒地表现出了极少数的防御手段。
即使是刚才利用初代种的龙骨十字制作的炼金之物“亘古龙城”这种耗费了数十年心血、世界上很难出现第二个类似的杰作，最终也只能勉强、不完全地抗住普通龙王狩一击。
但好说歹说，亘古龙城的损毁的确保住了胚胎没有被完全毁掉。
对于皇帝来说，这是一个突破性的举动，意义极大。
这个世界上有一就有二，尤其是对于皇帝这种后手极多的家伙来讲，林年自然而然会觉得大概率除了亘古龙城之外，皇帝可能还有什么准备。
毕竟皇帝已经成功在龙王狩正面冲击下苟延残喘下来了一次，林年这边就敢赌祂就没有其他的莫名其妙的手段第二次在龙王狩面前苟延残喘下来吗？
尤其是林年在葛西战役曾表现出了两次释放龙王狩的能力，皇帝已经获悉了龙王狩一些秘密的情况下，会不去做防御第二发龙王狩的后手准备么？
博弈的关键点就在这里。
这可以是一个陷阱，只要皇帝赌赢了林年没法进入超级龙王狩的状态，那么看似只要爆发出第二次正常的龙王狩就能毁掉胚胎的机会，甚至可以是对方特意做的局，特意诱导林年这么去激发第二次的龙王狩。
倘若林年第二发龙王狩被对方的后手防住了，结果就是林年彻底进入熔断状态失去血统很长一段时间，而再度苟延残喘下来的皇帝自然失去了最大威胁，虽然花费的时间一定会比计划中更长更艰难，但在林年冗长的恢复时间内一定能得以成功孵化出来。
成功孵化的皇帝对阵血统熔断的林年一方，在林弦掠阵硬拖路明非的情况下，结局大概率是皇帝获胜。
那么现在博弈的核心已经完全剖析出来了。
皇帝到底有没有亘古龙城外的第二次后手。
皇帝现在到底是在赌林年就是不敢激发第二次龙王狩，还是特地制造了这种心理陷阱，让林年执拗地去踩进他的陷阱陷入无法战斗的熔断状态？
这种博弈会情不自禁让人想起德州扑克的游戏，在那个游戏之中，虽然人性弱点会产生诈唬、上头等等正常赌博该有的玩法，但由于公牌和连续性发牌的特殊游戏性，自然而然就衍生出了期望值、风险论、概率法、算牌等等玩法。
对于林年这边来说，从理想的风险论考虑，毫无疑问，激发第二次龙王狩的风险是要比不激发要大的多，甚至到了不可接受的范畴。
如果激发第二发龙王狩，没毁掉胚胎，或者说皇帝除了胚胎外还有什么准备，那么失去战斗力的林年将是他们这方的巨大损失。
不激发龙王狩，林年依旧能保有绝对的战力，八岐配上九道福音的强化，就算胚胎孵化出了一只完整的海洋与水之王，林年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要想办法离开对方的主场，回到水面去进行战斗，林年的胜率也不一定低多少。
对于皇帝来说，这也是一场豪赌，先赌超级龙王狩无法激发，再赌林年不会去第二次激发普通龙王狩，如果全视之眼没法预测龙王狩相关的可能性，那么就算是林年也不得不承认皇帝的确是一个充满着赌性的疯子。
你手里现在拿着AA，翻前你大胆4bet，对方毫不犹豫平call，翻后三张你不中牌，桌面牌型又强关联买花又买顺，对方有bluff的前科，反手直接推你7bet清你所有后手，已知你后手不深的情况下，你是接还是fold？
按照概率论分析，在后手不深的情况下，用AA跟注all-in是标准打法。即使对手有时确实成牌，但考虑到他的bluff前科和牌面的不确定性，跟注的长期收益更高。弃牌只会错过太多价值，极有可能被对手剥削。
可玩过德州以及知道博弈论的人都清楚，这个例子的关键永远不在于AA或者是bluff，而在于你的后手不深，对方的后手却是深不见底，这才是施加最大心理压力的因素。
只可惜，超级龙王狩原本是可以掀桌，从桌底掏出那把格洛克对准庄家脑袋开枪的机会，可现在却卡弹了，这才会导致林年他们陷入这种博弈的局面。
在牌桌上，李获月已经看见林年已经把手放到了那一堆筹码上。
的确，他就是这样的人。
和皇帝的角逐并没有让林年失去血性，相反，在极端的环境下，林年甚至比路明非还要狠戾，因为路明非有林年限制，而林年却没有人能制约他。
“我们还有第三种选择。”
在林年就要做出决断的时候，站在控制台前的李获月已经抬起了双手，在她的面前，控制台上的指示灯开始亮起大片红灯，警报声开始蜂鸣般响起，代表着强动力源核心温度的仪表盘开始失控地飙升。
她利用神霄熔断了安全插销，重新激活了核动力舱的升温系统。
李获月替林年做出了选择，她的意思很明显了，在超级龙王狩因为意外无法释放的情况下，她不赞同林年贸然地使用出第二次的龙王狩。
林年感应到隔着记忆金属层的另一个舱室内微微灼烧皮肤的辐射渐渐变强了，他看了李获月一眼，毫无迟疑地同意了对方的做法，伸手触碰对方的肩膀，下一刻两人离开的了深潜器出现在了外面的深海之中。
林年游到了深潜器的下方，抬手插进了这个大铁坨子的外壳里，看向远处血光照耀的胚胎，以投铅球的动作，猛地将迪利亚斯特号丢了过去。
沉重的深潜器在他手里就像没有重量一样被抛出，翻滚着不断变形，最终撞进了那血色的仪式领域之中。
虽然这个办法没有龙王狩来得那么暴力，但也绝对不是什么正常办法可以阻挡的。
在远处那刺眼的光芒爆发的瞬间，林年带着李获月瞬间远离了爆炸的范围。
核动力舱过热到极限，随着海水没入记忆金属层的那一刻，反应堆的爆炸发生了，白色的光照亮了整个海床，象征着科学所带来的力量直接淹没了整个圣化仪式的领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