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至今 第一千九百五十三章 ：海下之物
紧急情况突发的那一个瞬间，夜叉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整个人就像是被掠过的新干线挂到衣服了一样，被巨大的力量带着翻越出了护栏坠向货船下的海面。
在坠进大海之前，他视网膜上最后留下的画面是暗红色的明亮的光束持续地撞击在那女骑士屹立在面前的圣枪上，那身中世纪的甲胄上的密文就像活过来一样涌动着，奇异的力量随着那些凹槽如河流般汇聚到了她的身前，组成了那一层银白辉光的光盾不断弹开暗红光束。
随着入水的哗啦声，夜叉的眼前被黑色吞没，背部在水面上砸得生疼，咸腥的海水涌入鼻腔和微张的嘴部，让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忍住疼痛睁开眼睛只看见漆黑的海面上隐约有红色的光链掠过，那些爆炸和哀嚎声在海水的传导下显得很沉闷，就像隔着一个世界。
扯住他手臂的力量消失了，随后不到几秒，夜叉又听见了一个入水声，一个人影落在了他的身边，他仓促转头去看，结果和同样懵逼的乌鸦对视在了一起，面面相觑。
他们两个脑子在短路数秒后，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找自家少主在哪里，结果还没来得及往上浮，两只手分别一左一右按在了他们的头顶，强行把他们往下按住！
源稚生出现在了夜叉和乌鸦的中间，摁住这两个忙着找死的家伙就开始往水下沉，他就像是潜水艇一样快速地带着他们远离海面。
一般来说海水的密度大约是空气的800倍，正常的步枪子弹入水后基本1米内就会失去有效杀伤性，就算是20mm的机炮弹最多杀伤深度也不超过5到10米，所以源稚生毫不犹豫地带着夜叉和乌鸦一口气潜到了20米这个深度。
正常人徒手下潜的深度大概在10米左右，20米左右的水平得专业训练过的人才能做到，乌鸦和夜叉虽然没去考潜水资格证什么的，但赖于混血种不错的身体水平，这个深度对他们来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最多就是看肺里的氧气能支撑他们悬停多久。
可能是海水里安静了许多，直到现在乌鸦和夜叉才慢慢回过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们没猜错的话，刚才那些扫过海面，像是撕纸一样撕碎了钢铁的货船的暗红光链的真实身份应该就是须弥座上的那些近防炮吧？
岩流研究所那群人在搞什么飞机？宫本志雄疯了吗，知道他们在船上还让近防炮开火，这是内部出了叛徒想谋朝篡位借着战争把少主阴死好上位吗？
乌鸦和夜叉又惊又怒，同时百思不得其解，可按住他们两个人的源稚生却是已经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了，之前在耳麦中传来的消息就只有一句话：辉夜姬叛变，辉夜姬叛变，辉夜姬叛变！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但现在情况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这次战争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其中就包括了辉夜姬是否被植入了后门病毒的讨论。
即使岩流研究所的那些人反复地审查了数千遍辉夜姬的信息库，确定这个超级人工智能是干净的，没有被人留后门，新上任的源稚生还是防了一手，设置了一个“红色警报预案”。
当辉夜姬真的出现问题的时候，这个预案将会由源稚生或者下级的临时指挥启用，远在内陆的源氏重工中预留的一批黑客和警卫将会第一时间突入辉夜姬的机房，将总闸给直接关掉，物理上让辉夜姬重新陷入沉睡。
源稚生相信宫本志雄应该知道做什么，他也只能这么相信，能绕过辉夜姬直接联系上内陆的手段只有须弥座上拥有，现在深入海底，身上带着的电子设备也被海水给浸泡失灵了，他们得回到须弥座就得先穿越那几百米的被激活的智能水雷阵，还得穿过近防炮的封锁，难如登天。
有巨大的阴影从身后滑落，夜叉和乌鸦回头去看，见到的是被近防炮撕裂的一部分货船正在缓缓下沉，近防炮的有效射程覆盖范围内，别说这种民用级别的载具了，就算是战列舰一样会被击沉，大口径的近防炮子弹撕碎这些载具比撕布简单不到哪里去。
如果不是源稚生反应快把他们两个带到安全的地方，任何一颗子弹擦过他们的边，他们恐怕就连全尸都找不到一块，直接就成为血雾了。这也让哥俩现在后怕不已，背后出的冷汗都被海水给带走了。
抓着乌鸦和夜叉的源稚生一直抬头看着海面上那时不时纵掠过头顶的暗红弹链等待着近防炮开火的停止，他看过岩流研究所给出的有关那六座近防炮的具体数据，每一座近防炮的左右两边都有一个弹鼓，各自备弹1280发，也就是说一座近防炮可以一次性打出去2560发炮弹，这些备弹足够一座近防炮持续射击14秒的时间。
可关键就在于须弥座上的那些近防炮是被岩流研究所魔改过的，为了保证意外情况下的火力压制不断，他们给近防炮增加了自动更替弹鼓的功能，每座须弥座上都准备了六个备用弹鼓，也就是说算上备弹，这些近防炮可以持续开火高达一分钟。
不考虑备弹，一分钟也应该是这些近防炮的极限了，持续发射的高温和高压足够融化炮管，甚至说不到一分钟就有很大概率出现融毁炸膛的情况，只是一分钟的憋气时间他们几个都顶得住。
就在源稚生冷静地思考时，他的余光忽然发现了不远处有几个阴影和他们悬浮在同样的水平高度，他转头去定睛一看，随后发现这都是“熟人”。
肯德基叔叔，酒德麻衣，金书妍，还有塞巴斯丁，刚才货船上原本还针锋相对的四个人，现在都悬浮在深水20米中，彼此都发现了对方，都有些面面相觑。
塞巴斯丁之前有多绅士，现在就有多狼狈，头顶焗油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全泡汤了，他刚才在甲板上消失得那么洒脱，让人觉得他是不是遁入什么异空间悠哉游哉地泡杯茶看戏了，结果现在他却是跟女秘书一起泡在海水里憋气。
发现酒德麻衣正用一种戏谑的眼光看自己，塞巴斯丁投过去目光摊了摊手挽尊。他也没辙，有些时候绅士背后的狼狈也是必不可免的啊！
随后他们的目光又都落在肯德基叔叔身上的，大家都想着20米的深度，肯德基叔叔头上那个随便薅来的快餐盒子怎么也禁不住水泡，都想看一看他的真实面目是什么，结果一眼扫过去发现这家伙脸上居然还套着一张颜色很深的情趣丝袜，让人不禁怀疑泡水后会不会掉色在脸上。
肯德基叔叔似乎看见源稚生他们了，忽然向着这边游了过来，这让源稚生有些警惕，乌鸦和夜叉也做好了水下战斗的准备，摸到了裤腿下藏着的匕首。
肯德基叔叔在游到源稚生面前时却没有做出攻击行为，而是向源稚生伸出了手，并且相当有礼貌的弯腰鞠躬，源稚生沉默了片刻，尝试性地伸手和他握了握，很勉强的微微点头。
他大概猜到了肯德基叔叔的意图，之前在船上大家针锋相对不太好打招呼，现在所有人都陷入窘境，肯德基叔叔就有机会过来握手混个“脸”熟了，也算是向蛇岐八家表达了相当的善意——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家伙握手鞠躬的模样有些狗腿子。
周围的这几个人倒是没有迁怒源稚生，认为是他下令近防炮开火的了，就现在源稚生和他的手下和他们一样躲在这里就能看出，近防炮的开火一定是某种意外发生了，而具体什么意外，也只有少数几个人心里大概猜到了。
而源稚生在看见塞巴斯丁也在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主动游了过去，目光和塞巴斯丁对上了，指了指他身旁的金书妍，意思不言而喻。
然而金书妍却是自己摇了摇头，用手划拉了一下周围的海水，大概意思是这个环境，她无法咏唱龙文，没有咏唱即使可以释放言灵，效果也不会太好，无法完全干扰到远处的须弥座，现在他们都只能等待近防炮停火才能上浮。
这片大海上像是他们这样反应快的聪明人还不少，源稚生瞳眸有一定的夜视效果，即使在黑暗的海水中依旧能远远看见不断有海面上的人主动跳进大海里下潜来规避发疯的近防炮。
一来二去，几乎方圆数百米内的海水中全部悬浮着避难的人，大家都在海水中面面相觑，场面诡异的和平，头顶上不断有船只被近防炮扫毁爆炸下沉，火光不断，海水沸腾不断。
每个躲在海水下的人都抬头看着海面等待着近防炮的停火，他们都盯着那些暗红弹链明亮的光忽闪忽灭。
除了女骑士、俄罗斯人那样真正的狠角色选择硬抗近防炮以外，也有司马栩栩那样有办法持续避开弹幕的家伙们还在海面上不断地寻找求生空间，除此之外，海上来不及跳海的人瞬间在海面上就被撕裂成了血雾。
近防炮来得太快了，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无论那些被命中的混血种是“A”级还是“B”级，绝对的现代火力下以往背负着骄傲的碳基躯体都成为了糜烂的尸体。
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当近防炮开火的那一刻，比诺曼底登陆还要惨烈的绞肉场就出现了，大海上没有躲避的地方，不少船只甚至来不及启动逃跑就被打爆了，辉夜姬通过卫星轻而易举地锁定了这群人，近防炮在人工智能的制导下每一次扫射都能瞄准热源和船只最密集的地方。
一团又一团的火球在海上爆炸，海底下出现了奇异的一幕，幸存者们仰头看着那些大量的鲜血在海水表面随着波涛混合、扩散，悬浮成了“血雾”状的云团。
随着一分一秒过去，一缕缕微小的暗红色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在黑暗的海水中下沉，仿佛一场血色的暴雨渐渐落下，划过深水中每个人的身侧。
这一幕真的有些像是在做梦一样，美丽又恐怖。
海上和海下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一个是地狱，一个是人间。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幅景象所吸引、震撼的时候，源稚生却察觉到了海水的水温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个季节的海水不说冷得彻骨，但也绝对不会让他现在感受到有些温热？
他四处张望想找到热源的来处时，忽然余光像是瞥到了什么似的，低头看向下方漆黑的深海，原本应该无光如深渊的海底在他的瞳眸中忽然映出了蓝色的星光，仿佛一条美丽的银河正在朝着海面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