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一人一半

　　就在伊织一行人接受采访的同时。

　　“阿嚏。”

　　小型渔船上，正穿着一身橙色救生衣的佐野诗乃捂住口鼻，稍稍一怔。

　　目光有些莫名的看向岸边的方向。

　　“怎么啦？小诗乃。”

　　渔船另一头，一位上了年纪，精神却仍旧矍铄的老太太同样穿着一身救生衣，手里还抱着一个不锈钢小盆，一点点的往海水里撒着龙须草。

　　听到诗乃的喷嚏声，很是关心的转过头，声音温和：

　　“受凉了吗？”

　　“没关系的！野原太太。”

　　闻言，捂着口鼻的小狐狸前辈一双狭长眉眼随着笑容一同勾勒起，眼角弯弯、笑容温婉和善，很是有亲和力，一边说一边弯起臂膀，假装强有力的模样，故意闷声闷气道：

　　“我可是很强壮的哦！”

　　“年轻人也不要太逞强。”

　　野原太太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带着上了年纪之后独有的沧桑感，有意关怀道：“即便是夏日，海上的风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好了。”

　　等手中的最后一把龙须草都撒完，野原太太放下手里的不锈钢盆，轻轻打落粗糙掌心里的菜叶：“这里就是最后一处了。”

　　“是！”

　　佐野诗乃则一脸认真的记录着此时距离岸边的相对位置，而后在手机上画出相应的草图。

　　那代表着海洋平面的草图上，密密麻麻已经记录了几十个喂食点。

　　一边开着小渔船往岸边的方向进发，野原太太一边转过头，笑容和蔼：“小诗乃，这是准备参加今年的海女祭吗？”

　　“诶？”

　　佐野诗乃正忙于整理这几天记录下来的浅海养殖区喂食位置，顿时不由像是被人在作案现场逮住的小偷一样，脸上止不住泛起几分心虚的红晕。

　　但是看着野原太太脸上那和蔼的笑意，又有些惴惴的询问道：“野原太太，看出来了？”

　　“那当然了~”

　　野原太太那已然布满褶皱的脸上咧开一抹调笑：“你以为我这个欧巴桑在大海上过了多少年了，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连续好几天跟着我们这些养鱼的来喂食，又是在这种时候......肯定只能是为了海女祭咯！”

　　佐野诗乃顿时有种想要捂脸的冲动。

　　这几天在海岸边上通过打工皇帝独有的社交天赋打听了好久，她才得知即便是在养殖区里，根据渔民们喂食位置的不同，各种鱼类也会有着不同的聚集倾向。

　　为此，这才连续好几天都趁着渔民们喂食的时候跟船打探。

　　没想到，这点目的一下子就被这些老手看穿了。

　　念及至此，佐野诗乃不由得连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野原太太...我这样，应该不算作弊吧？”

　　老太太则笑嘻嘻的朝她眨眨眼：“安心吧！小诗乃~我不会说出去的！”

　　“没、没关系吗？”

　　“反正，最近这些年海女祭的大奖也不是奖金之类的吧？”野原太太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今年的奖励是什么？”

　　佐野诗乃闻言，在老太太面前也有些不好意思，凑到野原太太耳边小声道：

　　“是、是无人岛别墅三日游。”

　　“哦哦~~”

　　老太太脸上的褶子都更层叠了几分，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调侃：“看来是为了男朋友呢~？”

　　“...嗯。”

　　小狐狸前辈难得露出几分羞怯小女儿态，修整干净的指尖轻轻挠着脸颊，动作幅度微不可查的点头。

　　闻言，老太太反倒来劲了，撸起袖子，目中满是干劲：

　　“走！再带你走一趟！”

　　......

　　另一边，寺岛幸则同样站在一艘渔船船头。

　　身边是几个穿着标准制服的工作人员。

　　因为围堤浅海的水深较浅，大型渔船难以进入，因此这艘渔船采用的是网兜拖运方式。

　　远远的，只能见到白色渔船劈波斩浪，尾端长长的网兜密密匝匝、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拖着什么。

　　“大小姐，到了。”

　　本在东京就与寺岛幸分别了的眼镜娘秘书葵苍绫濑依旧是那身标准的西装裙打扮，只是身上多套了一件救生衣，姿态依旧严整恭敬。

　　寺岛幸向周围扫了一圈，点点头。

　　而后，就见一众人等各自忙碌，被拖在渔船尾端的网兜散开，装了一大兜子的鲍鱼稀稀落落的撒进海里，聚集成一团，远远看下去都能看到一片黑乎乎的景象。

　　远远看着这一幕，寺岛幸暗自点头。

　　这样，应该够了吧？

　　等到全部撒完，渐渐收了网，渔船才朝着海域的另一头缓缓驶去。

　　......

　　“这些应该够了吧？”

　　菊地星幕奈手里拎着满满一袋子刚刚从海鲜市场买回来的鲍鱼，小心翼翼的倒进早早准备好的水盆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等到了比赛的时候，就直接把这些都用塑料袋偷偷带进去，然后...”

　　“嘿嘿，无人岛、别墅、伊织...嘿嘿。”

　　“好臭。”

　　“姐，什么味道？”

　　背后的卫生间门口，一个半大男孩捂着鼻子皱眉进门，一脸嫌弃：“你没事买这么多鲍鱼干什么？经期失调吗？”

　　“滚啊！”

　　......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相比于正在琢磨如何赢得海女祭的一众人等，椎名伊织三人可以算得上优哉游哉。

　　时间来到早上九点。

　　随着三人渐渐走进商业街道，穿过代表门口的鸟居，人流一下子就变得密集起来。

　　燥热的夏日与摩肩擦踵的人群一同构建了独属于名为‘节日’的热烈氛围，让周边的噪音一下子就被无数倍的放大，男人在街边的叫卖声、女人与友人交谈时不得不提高音调的呼喊响、小孩子独有的稚嫩童音，将整个双耳都充斥了，让人连寻常的交谈都必须大声喊出来。

　　在其中，唯有少数几种声音能突破噪音的阻碍。

　　“哔哔唔——哔哔——”

　　尖锐刺耳的吹打声从远处响起，穿透了密集的人群与各类交织的嘈杂声，与其相随的还有齐齐的古老呼喝声响。

　　“伊织——”

　　近在咫尺的结衣几乎贴在椎名伊织的耳朵上，平日里从来谨慎的小小社恐也似乎因为身处这种嘈杂的人群中而消失不见，渐渐变得大胆起来，伸手像真希那样拽着伊织的胳膊，小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之色：

　　“你看那边！”

　　“是海神的神舆！”

　　“祭典开幕式开始了！”

　　“看见了——”

　　椎名伊织也不得不回以高声的呼喝，只有这样才能让身处人群中的两人正常交谈。

　　顺着结衣手指伸过去的方向，足有四十人共同抬起的高高神舆在密集涌动的人群中显得愈发显眼，漆黑中点缀着金色纹路，仿佛移动小房子一样的大号神舆无论在街道哪里都能一眼看到，位于轿台最顶端的神龛也似乎在随着人流的情绪缓缓起伏着，被数不尽的热切与虔诚环绕。

　　“尼尼！快跟上！”

　　拽着椎名伊织另一条胳膊的真希也跟着呼喊起来，拖着伊织和结衣两人往前挤。

　　三人的小小队伍没入人群里，就像是往海面上投下一粒石子，没有溅起丝毫波澜，迅速就消失不见。

　　簇拥着神舆的人流与乐队依旧在缓缓向前、吹吹打打。

　　按照往年的惯例，这座神舆会围绕着整个町来回三圈，直到中午时分才会落下，回到原本的神社里。

　　绝大多数游人都只是远远看上一眼。

　　“呼啊——”

　　用力把小脑袋从密集拥挤的人群中挤出来，椎名真希长长松了口气。

　　但是一转过头，却见结衣整个人像是被伊织裹在怀里一样，脸蛋用力的贴着他的胸膛，压得有些发扁，双脚微微蹬踹着离开地面——整个人几乎都是被伊织抱着从人群里闯出来的。

　　再想想自己刚刚的一路披荆斩棘，心里不由稍微泛起几分酸意。

　　“尼尼！”

　　“没被踩到吧？”

　　椎名伊织的目光还停留在结衣身上，没太听清身后的声音。

　　“没、没有！”

　　脸上似乎仍残留着刚刚感受到的温度，结衣先是愣了下神，而后才磕磕绊绊的回答。

　　“尼尼！！”

　　这一次，椎名伊织才听到了身后幽怨的喊声，椎名真希的声音里慢慢都是醋味：“我和结衣到底谁才是妹妹啊！”

　　你怎么就关心她一个？！

　　椎名伊织闻言一愣，笑着开解：

　　“当然你是啊。”

　　妹妹和哥哥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嘛。

　　但是和女友却可以负距离。

　　谁是妹妹，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听到这个答案，真希的脸色才稍微好了几分，哼哼唧唧：“我的脚刚才被人踩了好几下呢！疼死了。”

　　“回家泡一泡就好了。”

　　“哈？！”

　　“...回家我给你揉揉。”

　　“这才对嘛！”

　　见到兄妹两人因为自己的原因吵吵闹闹起来，刚才因为体力不济，挤不出人群，几乎是被抱着出来的结衣脸色稍微有点红润。

　　只是因为常年的宅女社恐生活，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场面。

　　本来是想就此萌混过关，脑中却又忽的想起前些天伊织跟她说过的话。

　　主动些...吗？

　　这样想着，结衣胸膛高高起伏两下，海豹同学都跟着晃荡了两下，深深呼吸。

　　终于鼓起勇气。

　　“伊、伊织！！！”

　　“→。→”x2

　　嘀嘀咕咕的兄妹两人这才忽的停下，同时转头看向身边的小海豹同学。

　　注意到两人倏忽转过来的目光，结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险些被这注视感逼回去，陡然提高了好几分的声音骤然低落下去，唯唯诺诺：

　　“那、那个......”

　　本就没有组织好的语言再次变得慌乱。

　　目光下意识的四下扫荡。

　　下一刻，她像是忽然抓住了什么救星，高高起调又迅速跌落的音量再次回归平稳：“你要不要...吃大香蕉？”

　　“？？？”

　　......

　　黏稠浓厚的醇黑热巧克力酱被倒勺倾洒在整根香蕉上，勺与黏稠液体之间勾勒出一丝长长的细腻曲线，在半空划过一道弧度。

　　五颜六色的糖果屑也随之洒落在尚未凝固的醇厚巧克力黏液间，最后一根竹签快速从香蕉顶端深深扎入。

　　“巧克力香蕉三份！”

　　“好诶！”

　　看着小摊老板动作熟练的操作着，真希一脸开心的从一旁接过属于他们三人的巧克力香蕉，一人一根的分过去。

　　“要快点吃，别掉到衣服上了。”

　　“是、是！我都多大......”

　　正下意识的回答着，真希才注意到伊织是面朝着结衣的方向叮嘱。

　　嘴角不高兴的扯了下。

　　结衣则顾不上听伊织的习惯性絮叨，小嘴像松鼠一样嘎吱嘎吱的咬破巧克力外皮，露出里面雪白的蕉肉。

　　只粘连了一层的巧克力外皮在咬出一个破口之后，一整片外皮便会呈现出均匀的皲裂状，形状略显斑驳，大小块状不一。

　　其中一块就恰好粘在结衣的唇角。

　　小海豹同学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用力的伸出小舌头去够，结果没够到。

　　于是便开始继续专心致志的吃起剩下的巧克力香蕉。

　　“别吃的那么邋遢啊。”

　　伊织没好气的像对小孩一样教训着，左手却下意识的伸出来去帮她擦脸上的巧克力渣。

　　相对于‘主动对话’、‘主动道谢’而言，这样看似十分亲昵的行为，在伊织和结衣的生活中反倒早已成为了寻常，颇有种老夫宠溺老妻的感觉。

　　见到伊织没有防备的帮结衣去擦嘴角，真希看着伊织另一只手上的巧克力香蕉，忽然露出一抹小恶魔似的笑。

　　“啪叽。”

　　“哎呀~！”

　　香蕉骤然击剑，毫无防备的椎名伊织登时中招，手里那根仍完整着的巧克力香蕉嗖的一下摔在地上，砸成一滩蕉泥。

　　“尼尼，你的香蕉没了。”

　　真希一脸很可惜的模样，又紧跟着伸出手里的巧克力香蕉：“要不然...我们吃一根吧？”

　　“掉了啊。”

　　椎名伊织也有些遗憾的嘀咕着。

　　他还一口都没吃呢。

　　再转过头，看向真希手里那根布满不规则落口的巧克力香蕉，又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真希都这么大了。

　　这应该是那个吧？

　　间接接吻。

　　现在的小女孩好像都挺注重这种事情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伊织不知怎么，下意识的回过头。

　　身旁，口中正叼着剩下半根巧克力蕉的结衣，正用更加遗憾的目光看着地上摔烂了的香蕉，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似乎很有种想用时光倒流拯救这根巧克力蕉的冲动。

　　紧跟着，似乎是注意到了伊织的目光，叼着巧克力蕉的结衣下意识的仰起头。

　　而后，不知是脑中忽的联想到了什么，还是完全没有思考。

　　少女昂起小脑袋，像是在示意什么一样，把自己叼着的巧克力蕉朝伊织的方向拱了拱。

　　椎名伊织先是一愣，表情似乎都跟着僵硬了一下。

　　之后，他似乎有些心虚的瞥了另一侧的真希一眼，略微侧过身，挡住自家妹妹的视线。

　　下一秒，椎名伊织在两女不约而同惊愕凝固的目光中微微俯身，

　　张口。

　　“唔。”

　　结衣瞪大了双眼，脸颊上带着些许难以退去的愕然与潮红。

　　一人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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