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託孤
“几百张？”
鬼爷听到我的话，差点跳起来。
他咬牙切齿的问我。
“你小子是不是对道家的符一点都不了解，你知道道爷们製作一张符篆，要做多少准备工作吗？”
我疑惑道：
“不是蘸墨画在纸上就完成了吗？”
鬼爷忍不住翻了白眼。
“我给你科普一下，道爷们画符，需要先斋戒、沐浴，保持正念，礼敬神灵，隨后给画符的工具用神咒进行救化，使其具有神威。
画符之前，书符者需要静心调息，布气存神，意念法坛威严，想像自己化身为天师，
周围有青龙、白虎等神兽护卫，並默奏上帝，恭请符中神真降临。
此后，还要念诵咒语，聚集神力，再念诵敕笔咒、敕墨咒等，將神力注入笔墨。
这些都做完后，才能正式画符。
符画完了，还要进行敕符和盖印，盖完印后，还要过一遍香，才能將符中神力留下，
可以长久保存。”
鬼爷的讲解把我人都听傻了，画一张符怎么听起来比我雕刻诡像还要复杂？
但不管怎么样，这符我一定是要求的，只要能护住灵灵，所有的手段我都不能错过。
我放低姿態，恳求鬼爷。
“前辈，您就带我去见见棲春道长吧！能求来一张算一张。”
鬼爷问我。
“我听说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天天往道观跑，好像是去观摩观中神像，跑了那么久，以你的性子，早就跟棲春道长混熟了吧？干嘛还要拉上我？”
我实话实说。
“毕竟您的面子比我大嘛！”
鬼爷颇是无奈，他问我。
“你借符是为了防止七星灯熄灭吧？”
“对，毕竟歷史上有前车之鑑。”
“诸葛亮？確实是前车之鑑，但也没必要这般小心吧？你这人性子谨慎我是知道的，
可如今的表现怎么看都有些过，莫非刚刚那孩子有什么特殊情况，你没告诉我？”
我点了点头，將京都千鬼迁徙济城，已经发现她被百鬼围攻的事情讲了出来。
鬼爷听后被嚇了一跳。
“这孩子到底是啥特殊体质，竟然能吸引这么多的鬼？”
我苦笑道：
“我也搞不清楚，总之接下来七日，这孩子大概率还会招来恶鬼，我但凡一个不小心，之前的努力都会功亏一。”
鬼爷眼神闪烁。
“也就是说，外面最少有九百只鬼在找这个孩子。”
“对！”
我看到鬼爷喉结滚动，用力咽了下口水。
不仅如此，他眼睛中隱隱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陈九，我带你去见棲春道长，不仅如此，我还会帮著你守著这孩子，直到她魂魄入体，甦醒过来。”
我大喜过望，急忙承诺。
“多谢前辈！您放心，酬劳方面——”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鬼爷给打断了。
“你那仁瓜俩枣就免了吧，我免费帮你。”
我愣住了，鬼爷？免费？这可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等等，刚刚鬼爷说啥？仁瓜俩枣？我从不是小气的人，鬼爷也很清楚这一点，他能说出这句话，说明他可以从保护灵灵这件事上，获得远超过我所给酬劳的收益。
结合他毫不遮掩的兴奋之情，我猜到了鬼爷的真实想法。
“前辈，您该不会打算在我这进货吧？”
对於其他人来讲，鬼是危险之物，但对鬼爷而言，鬼是商品，鬼的道行越高，价值也就越高。
“对啊！”鬼爷承认了，“无本万利的买卖啊！九百乃至上千只鬼，我只要隨隨便便撒上一网，捞个一两百只，我能赚多少？”
我在心中暗暗计算了一下，按一百只两钱道行的恶鬼计算，鬼爷只要能全卖出去，那就是三千万！
嘶！
我倒吸一口凉气，鬼爷这生意真他娘的赚钱啊！怪不得瞧不上我这仁瓜俩枣呢！
我问鬼爷。
“抓这么多只鬼，您好往外卖吗？”
“这有啥难？”鬼爷盯著我，满是笑意，“真要是不好卖，我就打包给你，管鬼啥道行，统统五万一只，我就问你买不买吧？”
“买！”
我回答的毫不犹豫，鬼爷平时卖鬼，没有道行的阴魂还要三万块，一钱恶鬼是十万块，五万块钱的鬼.我赚大了！
鬼爷拽著我的胳膊往外拉。
“走！去找棲春那老傢伙去！”
鬼爷疲意全无，腿脚比我这个年轻人还要快。
赶到留春观后，我惊讶的发现，留春观上上下下全部重新装修了一遍，以往的破败小观，如今已是变得富丽堂皇。
棲春道长膝下的小道童，正在观门前扫地，鬼爷隔著几十米远就冲他喊道：
“小道，去喊你师父，就说鬼爷来找他敘旧了！”
小道童似是有些惧怕鬼爷，扔下手中的帚，就跑回观里了。
十分钟后，我和鬼爷顺利的见到了棲春道长。
我向棲春道长行礼。
“前辈，晚辈大清早前来叻扰，实在是事情紧急，还望前辈见谅。”
棲春道长笑呵呵的回应。
“无妨，我平日里起得早，並无打扰。”
鬼爷调侃道：
“明明是人老了，睡不著觉了吧？”
棲春道长警了鬼爷一眼。
“你年轻，你睡得著觉，那你眼圈为什么这么黑？”
鬼爷指著我吐槽。
“还不是被这小傢伙折腾的，他让我半天之內，凑齐七只要求各异的鬼，我为了帮他，不但差点跑断了腿，还磨破了嘴皮子，不知搭了多少人情进去，结果还没睡半个小时，又被他给拽起来了，非得让我带他来见你。”
棲春道长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陈九小友，你面色疲惫，眉间寸煞，最近这是遭了不少罪吧？”
“是遇到些麻烦，让前辈见笑了。”
鬼爷打断了我的话。
“別跟这老傢伙客气了，你不是很著急吗？有话就直说了。”
他问棲春道长。
“陈九给你送了不少钱吧？我前一阵给的也不少吧？没我们二人的资助，你这破观哪能翻修成现在这番模样？刚刚进门的时候我可看见了，这大清早的，已经有香客过来上香祈福了，你前半辈子，可没有过这待遇。”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之前鬼爷从汪彦那赚到的钱，全都吐出来送给棲春道长了，斩断了因果。
事实证明，棲春道长之前没有骗我，他后台是硬我和鬼爷这么重的因果转移到他身上，他非但没遭劫遭罪，反而越活越滋润，隱隱有一种仙风道骨的风范了。
棲春道长当然知道鬼爷讲的话是歪理，但两人是忘年交，这种在別人眼里看起来是撒泼打滚、顛倒黑白的话，在他看来，不过是鬼爷的玩笑语罢了。
“行了，有事你就直说，想让我帮你们做什么？”
鬼爷在棲春道长面前，有点浑小孩的感觉，一如我在他面前的表现。
“老傢伙，从我认识你开始，就天天见你画符，这都三十多年了，你肯定有不少存货吧？”
鬼爷伸出右手，捻了捻手指。
“那么多符，放著早晚受潮，到时候点炉子都得冒黑烟，不如送陈九一些，你这道观翻新，也算是搬新家了，总得把垃圾收拾收拾扔出去，我说得对吧？”
棲春道长仙人般的稳重性子，差点被鬼爷气得动手打人。
他数落鬼爷。
“你又不是不知道画一张符有多麻烦，还拿去点炉子，你是真敢说。”
鬼爷笑了。
“逗你开心嘛！你瞧瞧你，道行越修越高，人却越来越没人味，跟年轻时完全不一样了。”
棲春道长有些无奈。
“你不是也变了吗？你年轻的时候，跟陈九这孩子一样，张口前辈，闭口前辈，彬彬有礼，现在呢———越老越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他挥了挥手，回归正题。
“陈九，你想要什么符？”
“能挡住鬼进屋的符！”
我把灵灵的事情讲了出来，请教道：
“前辈，灵灵这种情况，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棲春道长神情微微凝重。
“有一种特殊的体质，確实能吸引很多的鬼，但你口中叫灵灵的女孩，並不相符。”
“什么体质？”
“活人煞体。”
活人煞体？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正准备进一步请教，鬼爷开了口。
“聊正事，老傢伙，帮帮忙，有多少符给多少，陈九这孩子潜力大著呢，你以后用得著。”
说这话时，我发现鬼爷扭头看向一旁煮茶的小道童，眼神似有深意。
小道童不敢与鬼爷对视，急忙扭过头去。
棲春道长的视线，同样落在小道童身上，似是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他说出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你確定他可以？”
鬼爷自信道：
“肯定没问题！”
棲春道长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点了点头。
“那好，我听你的。”
他站起身来，小道童赶紧来扶，
“你们跟我来吧！”
棲春道长在小道童的扶下，来到道观中的一间偏房。
房门推开后，我看到一排排排列整齐的书架，然而架子上没有摆一本书，而是一个个比铅笔盒稍大一號的木头盒子。
棲春道长伸手一指，小道童立即取来一个盒子，递到我手中。
我打开盒盖，发现盒子里装的，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道符，厚厚一沓，约有三十张。
“这是镇宅符，你把它贴在家中门窗和墙壁上，可將恶鬼阻在门外。”
我心中大喜，这么多镇宅符，足以把整个酒馆贴一遍。
隨后，棲春道长又抬手指向另一个书架。
小道童连忙跑上前，抱来五个木盒。
我將木盒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的是另一种符。
“这是灭煞符，专门用来对付鬼的，你把盒盖打开，放在那女孩所在的房间，若有鬼闯入，它会感应到煞气，自行飞出，將鬼消灭。”
一盒是三十张符，五个木盒便是一百五十张灭煞符！
我请教道：
“前辈，这符的威力有多大？”
棲春道长解释道：
“两钱恶鬼，一符可灭，三钱恶鬼，需要三到五张，至於夜叉那就不是灭煞符可以对付得了。”
自与泰国小鬼一战后，我问过鬼爷夜叉的事情，鬼爷说夜叉极为少见，他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所见夜叉的数量，两只手可以数过来。
因此，我无须担心夜叉，若是真来了，有童谣在，夜叉也不敢放肆。
假如童谣不在，那就交给鬼爷，三钱恶鬼鬼爷都卖八十万了，来只夜叉，我觉得他会激动到眼睛泛红。
六个木盒，总共一百八十张道符，留春观一行，我当真是收穫满满。
我很是不好意思的问道：
“前辈，您这般雪中送炭，我该怎么报答您？要不您开个价，回头我把钱给您送来。
棲春道长摆了摆手。
“道观已经重装完了，我已经不缺钱了，你若是真想报答我，可否答应老道一件事。”
“您说。”
棲春道长抚摸著身旁小道童的脑袋，笑呵呵的说道：
“这孩子是我这辈子收的最后一个徒儿，如今我年纪大了，说不定过几年，就要入土了，这孩子日后会继承我这小观，他年纪小，也没什么江湖阅歷，日后可否请小友照顾一二？”
我急忙表態。
“前辈放心，您对我有恩，这种小事，您无需交代，晚辈也会尽心我。”
棲春道长笑著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离开留春观后，我和鬼爷並肩走在下山的路上。
我问鬼爷。
“刚刚那位小道童，是不是有什么特別之处？”
鬼爷好奇的问我。
“你为何这般觉得？”
“您跟道长说我潜力大，日后用得著，后面道长问您確定我可以？当时我没听懂，可刚刚棲春道长让我以后多照顾他的徒儿时，我有一种特別的感觉。”
“什么感觉。”
我犹豫了一下，口中吐出两个字。
“託孤！”
鬼爷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隨后嘆了口气。
“道长他確实是在託孤，人的道行越高，对自身越是了解，甚至能预知自己何时死去道长说他过不了几年就会入土，並非玩笑之语。”
鬼爷顿了一下，继续道：
“刚刚那个小道童，確实有特殊之处，只是我现在不方便说，等棲春道长真决定將徒儿託付给你时，让他亲口告诉你吧！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你若能得到那孩子的帮助，
日后行走江湖，將如虎添翼！可成大事！”
讲到最后，鬼爷的语气非常认真，我將这话牢牢记在心中。
回到酒馆后，在鬼爷的指导下，我將三十张镇宅符贴在酒馆里，隨后又將五盒灭煞符置於灵灵所在的房间。
前三日，童谣日夜都在酒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第四日刚入夜，童谣告诉我。
“阴司有令，让我协助鬼差去临城抓捕一只在逃的夜叉，今夜你小心一点，这几日虽然没有鬼露面，但我能感觉到，附近空气的煞气浓度一日比一日高，我一离开，灵灵怕是会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