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心安之处，端木现身
夜色微凉，恍惚已过，迎着朝阳，小舟划破水雾，来到了一个山庄前。
看着不远处的山庄，天明不由张大了嘴巴。
“医庄到了，大家可以靠岸下船了。”
月儿站在船头，挥手跟身边的人打起了招呼。
项梁等几个熟客，看着眼前的医庄，倒是习以为常了，不过像是天明第一次来的，看着这座隐藏在水泽中的医庄，还是颇为震撼的。
朝阳之中，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块大青石，还有一个不大的窄门，再就是里面的几间房舍，房舍小院很是朴素，并不似大城里那些医馆建的富丽堂皇，但却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外界的喧嚣似乎与这里彻底隔绝开了一样，唯留一片宁静祥和。
“小子，这里便是镜湖医庄了，有没有感觉不太一样？”
项羽拍了拍天明的肩膀，眼底不由多了一抹异样，就算是这个为战而生的男人，心底也有一抹不曾彻底褪去的温馨。
天明伸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一开始他还没有感觉，但经过项羽这么一说，自己还真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这么说的话，好像是有一点不一样了，感觉这里很安静”
说到这里，天明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想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个，但自己一时半会又想不出什么词来表达。
“也不对，就是一种感觉，让人感觉很舒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完他又看向项羽，项羽伸手又在天明的肩头拍了两下，看着立在门前的那块大青石，他轻声道：“是心安，经历了战火的人们，渴望有一处没有战争的世外桃源，能够让他们暂时栖息，得到安宁。”
闻言，天明转身，猛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听到这个少年的话，周遭的人不约而同露出几分笑意，其实大多数人来到这里的时候，也会被此地的那种岁月静好给感染到。
不大的医庄，好似能将世间一切苦痛都挡在外面，这样的地方，江湖上可太少了。
就算是被江湖人称为天外魔境的墨家机关城，也都是层层迭迭设卡，也无法给人这样的心安。
几十里的湖水似乎成了最坚不可摧的屏障，挡住了所有带着恶意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
天明转身又看了看水气氤氲的湖面，心里不是很理解，难道一座湖真的能挡住那些追兵吗？
见到天明一头雾水，项氏一族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在第一次来到镜湖医庄的时候，他们心里也是一样的，其实挡住那些刀剑的不是镜湖，而是医庄门前的那块大青石。
“小子，走吧！就让大哥来给你解惑吧！”
项羽伸手揽住天明的脖子，然后向医庄大门那边走去。
见到两个小家伙如此，项梁几人不由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随后项梁挥了挥手，让剩下的人也都跟了上来，当然，那位依旧昏迷不醒的剑圣也被他们抬了过来。
不多时，一行人便在月儿的引导之下，来到了医庄的大门口，这时，项羽的脚步一顿，抬头看向门口的那块大青石。
青石有数人高，表面凹凸不平，模样并不雅观。
但让人惊讶的是，大青石上有四个字好似刀削一般刻在了上面。
“镜湖医庄！”
天明其实看不懂这四个字，不过就他的猜测，便知道应该是这四个字。
听到天明的话，项羽微微一愣，他似乎没想到这个家伙能够看懂他们楚国的文字，因为这四个字是楚国旧时的文字。
“你认识我们楚国的文字？”
天明双手抱在胸前，刚想装一下，随后他又想到这四个字是自己猜到的，而其他的楚国文字根本就不认识，要是项羽多问一句，那自己可就要露馅了，所以最后他摇了摇头。
“是猜的，都说这个地方叫镜湖医庄，这里又是四个字，那除了镜湖医庄四个字之外，还可能会是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项羽不由多看了天明一眼。
“猜的不错，那你知道这四个字是出自谁之手吗？”
天明撇了撇嘴。
“之前不都说了，这是道家那个叫清虚的弄的，既然这样，那这四个字肯定也是他刻的了！”
项羽呵呵一笑，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倒是忘了这一出了。
“看到这四个字，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
天明仰起小脑袋，站在一旁，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这四个字，随后他又看向项羽，眼里有些奇怪，似乎是在说这有什么不一样的？
此时，月儿也站在一旁，看到两人在交流，想了想，这个小姑娘补充道：“我听一些来这里求医的江湖前辈高人说过，这四个字中有一道剑意残留，剑术越高的人，便越能发现其中的玄妙。”
“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在直面这道剑意的时候，心神会受创，而心志不坚定的，心境有很大可能会受到影响，境界自此止步不前。”
听到小姑娘的话，天明吓了一跳，虽然他不太懂月儿说的心神、心境，但境界二字他却心知肚明，就如同盖聂，如今便是宗师境。
眼下这四个字竟然能够影响一个人的境界，这可就不是小事了。
于是当天明再度看向大青石上的那四个字的时候，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月儿姑娘说的不错，这四个字足以挡住那些心怀歹意的江湖中人。”
不同的境界，看到的东西是不同的，就如同项梁，他眼中的这四个字，更像是四道剑光。
每一道都刺得他双眼生疼，其中蕴含的那道凌厉剑意，更让人心惊胆战。
“纵沧海桑田，唯剑意长存，这是道法，也是剑术，世间能够做到这一步的，恐怕只有寥寥数人罢了！”
范增眉头微挑，眼底有一抹神光流转，观人观剑，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方法。
同一招剑法，有的人看到的是剑招的精妙，有的人看到的是剑意无双，有的人看到的是执剑的那个人，是那个人的意志。
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是那个执剑的年轻人，一个向此间世道出剑的年轻人。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项将军，未曾远迎，还请见谅。”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门内传了过来，是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
听到声音传来，门外的一众人纷纷转身，看向门内，只见一个姑娘缓步走了出来。
对方一身藏青色抹胸长裙，外罩半灰蓝半乳白的拼色短袖外衣，头戴藤紫色与白色相间的头巾，额前有随风飘舞的刘海，扎一束细马尾，细长墨眉。
看到对方的打扮，站在一旁的焰灵姬眼角闪过一抹追忆，当年她跟清虚来的时候，这个姑娘似乎就是这副打扮，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对方的打扮依旧没变。
“蓉姑娘哪里的话，是项某有事相求，还请姑娘施以援手。”
这几年，端木蓉陆陆续续救过许多楚国的将士，当年的那些恩情，早已还完了，如今还愿意出手相助，说起来，还是他们占了便宜。
“蓉姑娘，别来无恙啊！”
焰灵姬笑着跟眼前这个姑娘打起了招呼，端木蓉转身看了过来，其实在一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这个姑娘了。
一身扎眼的红裙，放在什么地方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再加上对方生的又极好，想要不被人注意那才是难的。
“焰灵姬姑娘，别来无恙。”
两句别来无恙，相同的话，却是两种不同的意思，听到端木蓉的话，焰灵姬眼角多了一丝笑意。
她的别来无恙是在问端木蓉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而端木蓉的别来无恙，是在说自己这段时间一切安好。
“你受伤了？”
到底是医道圣手，只是一见面，端木蓉便看出了一丝端倪。
“我的伤势倒是其次，这个人的伤”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焰灵姬指了指担架上的那位剑圣，许是因为上一次在受伤之后，又发出了百步飞剑，盖聂的内息大乱，便再也坚持不住昏迷了过去。
“好霸道的剑气。”
看着盖聂胸前那道伤口上，端木蓉眼神一沉，很难想象，一个人受到这种伤势，居然还能坚持来到这里。
“这个人”
就在想着该怎么介绍盖聂的时候，端木蓉已经移步走了过来，只见她伸出素白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色气劲，轻轻搭在盖聂的手腕上。
不多时，她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脏腑受创，经脉多处被凌厉剑气侵入，真气几近枯竭，若非有一股奇特的内力护住了心脉，恐怕……”
说到这里，她便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但言外之意众人都已明白。
“他叫盖聂。”
焰灵姬看着担架上的男人，轻轻一叹，有了清虚的插手，医庄也没有了那么多的规矩，这个不救，那个不救。
只有极少数作恶多端的人才会被医庄列入黑名单，大多数江湖人到此求医，该救的人端木蓉不会推辞。
所以她便出声道出了盖聂的真实身份。
闻言，端木蓉眼神有几分诧异，盖聂，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眼前这个人就是近些年名动江湖的剑圣，秦王嬴政手底下最强的剑客。
站在了更高的角度去看这个江湖，得到的答案也不再与之前一样。
这个姑娘对于嬴政也不再像另外一条时间线中那般仇视，她已经学会了接受现实，作为一个医者，她更学会了坦然面对生死。
如今的天下，若是没有秦国站出来，诸侯交锋，民不聊生，死的人可能会更多，无非是这些人到底是死在秦国的手中，还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对于老百姓来说，这种差别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秦王身边最强的剑客？那个上了六国通缉榜单的男人？”
这是江湖中人对这个出身鬼谷男人的认知，在之前项羽曾说过一句话，江湖上有很多人想要盖聂的人头，这件事儿的的确确是真的。
说到这里，端木蓉转身看了一眼项梁，她很好奇为什么项梁会愿意救他。
作为楚国的项氏一族，他们的仇人很简单，就是秦国，而盖聂又是那个为虎作伥者。
“他离开了秦国，在半路上还出手救下了我们，于情于理，我们项氏一族也不能作壁上观。”
项梁像是猜到了端木蓉的疑惑，摇摇头，出声解释道。
端木蓉闻言，收回视线，盖聂身上有数种不同的伤痕，很显然是出自不同之人的手笔。
就在这时，焰灵姬再度开口说道：“在之前他遇到过罗网的掩日和惊鲵，后来又遇到了玄翦，单打独斗我不是对手，多亏了他发出了百步飞剑，这才将人给惊走。”
对于罗网，端木蓉有所耳闻，但对于焰灵姬口中的这几人，到底有多强，她心里就不确定了。
“他的情况有些危险，若非他体内那道真气绵延不绝，恐怕此刻他就成一个废人了。”
说完此话，端木蓉收回搭在盖聂手腕上的手，不过这个姑娘在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见到此景，与这位医仙姑娘打过交道的项梁几人心里不由缓缓松了口气。
端木蓉医术高超，在寻常大夫那边无药可医的绝症，在她手上，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若是此刻，端木蓉神情大变，那才是他们该担心的时候。
紧接着端木蓉又转而对焰灵姬说道：“你的气息不稳，火性躁动，是强行引动超出掌控的力量，伤了本源，与他相比，你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到此话，焰灵姬被吓了一跳，像是这样的情况，她也不算是第一次经历了，当初在新郑的时候，为了帮天泽几人脱身时，就曾引动秘法，拖住了血衣候白亦非。
“没那么严重吧？”
端木蓉抬头，目光平静，看着焰灵姬一语不发。
平静的目光，没有其他的意思，却让焰灵姬心里有些躲闪。
“你跟在他的身边，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强招必自损，有时候伤及的是根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