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谁疯了
“道家之人？”
“天宗避世已久，从不参与世俗之间的争斗，清虚大师确定一定要掺和进这件事情当中吗？”
楚国，镜湖医庄。
一个少年正在与一个黑甲人对峙，听到对方的话，少年目光轻闪。
罗网布局七国，主要的任务是刺探消息，潜伏暗杀，挑拨六国朝堂关系，让他们自相残杀。
掩日的新一任剑主，也是一位宗师级战力，按理说对付医庄这样的小事，是不用出动这等级别战力了，毕竟医庄中的两个女子甚至连先天境都不是。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听到修缘的话，掩日眸光轻晃，那双满是冰霜的眼神多了几分异样。
能够成就宗师，还是在这个年纪成就宗师，其心境又有哪个是简单的呢？
韩非曾说过，有的人看到一片树叶就能知道整个秋天，即观一叶而知秋。
对他们宗师境来说，大多都有这样的本事。
“无可奉告。”
下一刻，掩日身形爆闪而至，手中长剑一扬，一记锥心刺来势汹汹，似要将眼前之人捅个对穿。
修缘摇了摇头，虽然他没有在对方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又是朝堂上的争斗嘛？”
修缘心头一叹，他与罗网打交道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无论是新郑时，还是邯郸时，罗网的人都不会去刻意针对一个江湖势力。
除非这个江湖势力与朝堂之间有着莫大的联系，就像是紫兰轩，在新郑不过是一个花楼，按理说，这样的地方根本就不值得罗网出动两位天字级战力，但最后它依旧派来了掩日和玄翦两位顶级战力。
其目的并不是单纯地对付紫兰轩，而是要瓦解韩国的新生力量，击杀来韩的秦王嬴政。
而眼前这位，恐怕在之前就已经在楚国了，今日的行动或许是机缘巧合，又或是带着其他的目的。
如今楚国的朝堂，他了解的不多，不过在来医庄的路上，也听路人说过一些，如今楚国的令尹是一位叫李园的人，楚国的令尹与其他国家的丞相地位相当，大将军则是项氏一族的项燕。
如今在位的王上名芈悍，号楚幽王。
当然，那些路人的口中还提到过两个人的名字，一个叫芈郝，另外一个叫芈负刍。
对于这两个人，他的印象就几乎没有了。
忽然，掩日身形一晃，招式突然出现了变化，狂暴的剑气蜂拥而至。
其目标却不是修缘本人，而是他身后的端木蓉。
“的确是罗网的风格。”
修缘眼睛一眯，冷哼一声。
来人也不答话，作为宗师级高手，去攻击一个连后天也不是姑娘，他自然也没脸去说什么。
而就在修缘拉着这个姑娘躲闪之时，半空之中的掩日，身形一折，却是一头扎进湖里，再无动静。
看到这一幕，修缘不由一愣。
一个宗师级高手，虚晃一枪，就是为了逃命？？
他们到现在可还没有真正意义上交过手。
而站在修缘身边的端木蓉，见到这一幕，也愣住了，刚才对方那疯狂的攻击，看起来根本不留余地，但对方现在的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杀手的直觉？”
站在岸边，修缘轻轻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眼底闪过一丝古怪之意。
端木蓉听到此话，下意识看了过来，方才那十数道剑气，已经能够说明，方才动手之人绝不简单，如今这个来自天宗的少年还未动手，对方却不战而逃，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不过，逃得了吗？”
看着被打破之前平静的湖面，修缘轻轻抬手，遥遥一指。
在端木蓉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镜湖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足足有数十丈大，如同在黑夜中出现的深渊巨口，要吞噬掉眼前的一切。
不多时，那个潜入水中的黑甲人被这股庞大的吸力硬生生拽了回来。
此刻，天地两分。
她和身边的这个少年在岸上看着湖中人，而湖中人待在水中看着岸上人。
“这不可能！！”
听到这句气急败坏的话，端木蓉也是一脸古怪看向这个少年。
本来都要逃走了，却硬生生被拽了回来，估计换了谁也接受不了。
当然，她心里更多的是震撼，眼前这个少年，出手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会给她带来不小的震撼。
“这是万川秋水！！”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这个黑甲人声音一沉。
道家天宗有一门功法，极善此道，可以利用内力隔空控制水流，但这门功法在这个少年手中，威力似乎格外的强。
“万川秋水？”
端木蓉听到此话，心头一动，这似乎是一门功法的名字，不过在之前，她并没有听说过，但就眼下的情形来看，这门功法的威力不小。
“眼光不错。”
“你不是宗师境.”
掩日催动内力，想要从急流中脱身，而就在这时，通过旋涡急流，他感受到一股庞大无比的内力波动，心底不禁浮起一丝骇然。
随即他看向岸边这个年轻人的目光便多了几分难以置信。
如此年纪的大宗师？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道是疯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修缘没有回答，现在他已经能够确定，这种境界之论，在自己身上似乎并不适用。
“天宗嘛~~”
“一群怪胎~~”
掩日呵呵一笑，只是这笑声中多了几分无奈。
“动手吧！！”
听到这话，站在岸边的少年目光闪烁起来，宗师级战力在江湖上并不多，只是他遇到的不算少，眼下对方与自己之间并不存在生死之仇，他有意收服眼前这第二任掩日。
随后他屈指一弹，又是一道气息被他打入对方的体内。
掩日先是一愣，随后目光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一道气息将他的心脉，尽数锁住，他有种感觉，自己的生死只在眼前这个少年的一念之间。
“上来吧！”
随后修缘收回了万川秋水的内力，湖面上那个庞大的漩涡，也渐渐消散，听到少年的话，站在一旁的姑娘眉头一挑，紧接着目光开始飘忽起来。
她似乎猜到了这个少年的打算，但此刻却没有多言。
半晌，掩日从湖中爬了出来，看着身边的这个少年，他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修缘并没有去看他，而是看向眼前的镜湖。
“你来这里的原因？”
片刻，掩日的声音传了过来。
“截杀镜湖医仙念端。”
“原因呢？”
“楚国令尹李园已经派人前来请念端出山，前往王都救治太后李环，有人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发生，所以我们便来了。”
站在一旁的端木蓉，听到此话，双拳不由攥了起来，对方这等轻描淡写地截杀，就是因为有人要请自己的师傅救人？
之前修缘说过，救人有时候也是一种过错，这时却是完全应验了。
不过对于这话，修缘却没有完全相信，掩日位列天字一等，这个地位，这份实力，在罗网之中，可以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远在楚国，他可不认为还有别人能够指挥对方。
“楚国还有人能够指挥的了你？？”
掩日无言以对，这件事儿的确不是楚国的那些大人物指挥的，而是罗网安排他来楚国，本身就有自己的任务。
说到这里，修缘也不再继续出声。
之前他说过，朝堂的事情，他不太感兴趣，不过就当下的情况来说，他又不得不管。
就在此时，念端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缓步走了出来，看着地上的那七具尸体，她脸色一变。
“蓉儿，你们没事儿吧？”
端木蓉见念端过来，迈步走了过去.
“师傅，你怎么来了。”
说实话，这个姑娘并不愿意让自己的师傅看到眼下这种场景。
念端拍了拍端木蓉的小手，然后抬头看了过来。
湖边除了她跟自己的弟子之外，还有两个人，一个少年，一个黑甲人。
“清虚大师，这位是？”
念端想了想，出声问道。
“刺客。”
修缘幽幽一叹，吐出两个字。
念端一愣，刺客，在江湖上这可不是什么善类，更多的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随后这位医道宗师不由朝黑甲人打量过去。
“阁下是为老身而来？？”
这个少年和那个姑娘眼下刚来不久，再加上对方的身手极为了得，她不认为这些人是奔着这两个小家伙来的，算来算去，那就只剩下了医庄中的人了。
而镜湖医庄只有两人，一个是她，另外一个就是自己的弟子，在自己和端木蓉之间，她觉得自己可能性会更大。
“见过念端先生。”
有修缘在此，掩日终究不敢再生其他的心思，听到念端的话，他轻声打了个招呼。
“令尹李园已经派出使者前来，欲请先生前往王都救治太后，朝堂的局势并没有外人看起来的安稳，有很多人都不希望太后能够好转起来。”
掩日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这世间最大的恶其实是人性，在这件事情上，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听到此话，念端眉头一皱。
作为楚国人，她自然知道令尹代表着什么，如今的令尹李园，权势滔天，若是对方派人来请，她还真的拒绝不了。
关于此人，她还知道一些东西，当年的春申君黄歇有三千门客，这位便是其中之一。
还有如今的楚王，有谣言者称，是黄歇的私生子，只不过这些都是一些谣言，到现在也未证实。
但当年的春申君却死在了这件事情上，举报之人，便是后来的这位令尹李园。
至于太后李环，则是李园的妹妹。
李环想要救人，这并不难理解，同样的，有人不想让这位太后情况好转，也能理解。
对于这位身份存疑的楚王，在楚国其实有很多声音，王室中人，不乏有蠢蠢欲动之人。
这种朝堂之上斗争，在她看来，远比江湖上的刀光剑影更加可怕。
“阁下又是代表哪一方势力？”
念端再问。
不过这一次，掩日并没有回答，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少年，似乎在听对方的意思。
“若是大师不想去，我这里倒有一个办法。”
修缘眼底泛起一丝寒芒，拒绝的方式有很多种，见了面拒绝只是其中的一种，除了这一种，还有一种更好的方式。
若是李园派出的人见不到念端呢？始终见不到念端呢？那这位令尹还能将此间的过错，推到医庄的头上吗？
这个答案，并不难猜。
念端神色有些恍惚，拒绝吗？真的能拒绝的了吗？
“清虚大师是什么意思？”
修缘双手负后，声音一沉。
“若是那些使者见不到先生，始终见不到先生呢？李园总不会将过错怪罪到医庄的头上吧？”
念端闻言，不由一愣。
见不到自己，还一直见不到自己，自己躲着不见，那位令尹也不是傻子，岂会猜不到，她可不认为对方真的有那么大度。
倒是一旁的黑甲掩日，听出了另外一重意思，随即他的眼角不由闪过一丝苦意。
他就说对方饶自己一命，就不可能会有好事儿，若念端真的同意了这个提议，那接下来的时间，他可能就有的忙了。
在眼前少年这里，见不到不在于念端避而不见，更多的则是那些人来不到医庄面前。
而他要做的就是祸水东引，将那些派遣而来的使者尽数击杀。
“清虚大师的意思是那些使者来不到医庄，而不是念端先生躲着不见。”
掩日再度开口，不过听到此话，念端脸色登时一变。
虽然对方的语气很是沉稳，但其中的杀伐之意却让人心底一寒。
一旁的端木蓉也猜到了对方这话的意思，来不到医庄，也就是说那些人会死在半路上。
“他说的不错，若是念端先生有此意，此法能够让镜湖医庄置身事外。”
少年没有否认自己的打算，但对这样的一个结果，作为医家出身的念端显然是接受不了的。
但说实话，她只想救人，并不想卷入朝堂这场纷争之中。
“清虚大师，此法”
似乎是听出了念端的犹豫，修缘轻轻摇了摇头。
“实话实说，对于那位太后的生死，我不太关注，对方究竟是生也罢！死也罢！对我没有半分影响。”
“但我师妹能否醒转，在我这里，却是紧要的事，所以就算是念端先生想要去救人，我也不会让大师离开的。”
说到此处，少年语气之中多了几分罕见的霸道之意。
“你”
一旁的姑娘听到此话，语气一顿，不知所措，在之前的相处之中，对方给她的感觉很好，却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对方有如此强势的一幕。
念端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对方这种表现她倒是能够理解，毕竟对这个少年来说，那个小姑娘才算是亲近之人，而那个不曾谋面的楚国太后，只能算是一个外人。
在自己人和外人之间，选择自己人是一个极为正常的选择。
“清虚大师如此，就不怕老身不尽心.”
少年转身，看向眼前的这位妇人，语气轻轻一叹。
“若是其他人，在下可能会有所怀疑，但对于念端先生，在下则绝没有那种想法，医庄若是掺和到朝堂这个漩涡之中，恐怕会被搅得粉身碎骨，不仅先生性命堪忧，就连蓉姑娘也很有可能会受到牵连。”
“说到底，这件事情，先生迈不过去的是自己心底的那道门槛，若这件事情需要有一个人来做恶人，那在下绝对不会推辞。”
听着对方的话，念端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又是什么歪理？
一旁的端木蓉听到此话，心里却更加乱了起来。
道理是道理，但有些道理，讲出来了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就像现在这个少年，她忽然就恨不起来了。
虽然从对方的角度出发，是为了自己的私事，但同样的，对方的这个选择，对医庄来说，对自己的师傅来说，实则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在念端和那个未曾谋面的太后之间，她也只会选择自己的师傅，而不会选择那个太后。
此间复杂的心思，让她一个姑娘家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言说清楚，但对于修缘的举动，她却没有再生气。
对方看似无理的举动，实则是知道自己师傅的性子，知道她的为人，而将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当然，或许对于对方来说，这个过错也不一定是过错。
医家的道与道家的道是不同的，选择一个对自己更加有利的方向，对道家来说，根本就没有错。
“其实清虚大师不必如此，前往楚国王都亦非一朝一夕之功，那些派来的使者，从王都到这里也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从整体上来说，时间是来得及的。”
过了一会儿，念端再度开口说道。
修缘看着眼前之人，在心底却叹了口气。
儒家有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义之所在，但能够坚持的又有几人？
而眼下这个妇人，却为了心底的道义，竟义无反顾地奔向了黑暗。
医家济世，悲天悯人。
有时候面对这样一群不太聪明的人，让他这个聪明人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毕竟后果他们都早已经知道了，但依旧还是那样的选择。
“先生若是能唤醒师妹，之后的事情大可随意。”
修缘没有再多说什么，撂下一句话之后，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随后又有一道声音在黑甲掩日的心底响起。
“罗网留在你心脉上的后手我已经帮你拔除，接下来，你便为我做事吧！”
掩日闻言，不由一愣。
罗网控制他们的手段，对方怎么会知道的？不过当他感受到心脉上的后手已经消失不见后，眼底不由闪过一抹骇然之意。
如此恐怖的手段，当真是让人震撼。
“我暂时不想看到王都的使者，在念端唤醒我的师妹之前.”
掩日点了点头。
随后他转身离去。
“蓉儿，也不知道我们那一夜留下他们到底是对还是错”
看着黑甲人远去的背影，念端忽然开口说道。
其实就算是对方不说，她也能猜到对方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端木蓉轻轻摇了摇头。
“就算是重新再来一次，师傅也会做一样的选择，就好像之前师傅所说的，就算是王都那边是一个危机四伏的漩涡，师傅也会毫不犹豫前去的。”
“其实这件事情，在一开始便已经注定了。”
而后端木蓉在心底轻声呢喃了一句，尽管事情刚刚发生，但结果似乎早已注定。
屋内，修缘来到床边，看着依旧还在昏睡的小姑娘，神色莫名。
“师妹，新的棋局似乎又要开始了，若是你还不醒，恐怕就得错过了”
窗外，月色朦胧，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萤火虫慢慢飞到半空之中，如同繁星点点，装扮的此处如梦似幻。
楚国王都——寿郢。
一座极为豪奢的府邸之中，一位双鬓有些斑白的老者，看着手中的情报，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魏国又招惹到什么人了？”
“连护城河都被人掀了，大梁损失惨重，又是多事之秋啊！！”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迈步走了进来，然后恭敬汇报道：“令尹大人，使者派人送回来的情报，他们已经快抵达目的地，最多七日之后，便能见到那位镜湖医仙了。”
听到此话，此人轻轻点了点头。
“王上那边的情况如何？？”
“王上并没有什么异样，该吃吃，该睡睡.”
听到此话，这位男子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眼下时局混乱，就连朝堂也不安稳了，咱们也该早日做好打算，若是太后的病情始终无法好转，那接下来的精力就全部放在王上身上了。”
一旁有数人在此，听到老者的话，他们均是点了点头。
“令尹大人说的对，与其瞻前顾后，还不如防患于未然，不过眼下王上年岁尚小，又沉迷女色，我等又该如何是好？？”
“依我看，堵不如疏，醉梦楼上又来了几个花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