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白凤的到来，修缘的道
月如钩，夜如水。
寂静的夜色中，一个白衣少年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身形一顿，随后他脚下一点，朝一个方向冲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来到了一棵大树上，身体轻的好似羽毛一般，脚尖点在树干上，竟没有半点动静。
看着眼前一幕，来人目光一滞，心头一愣。
只见一处空地上，有一对年轻人，一男一女，那个少年双手在一柄木剑上轻点，好似在弹奏着什么曲子，而那个少女，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只小手搭在剑柄上。
半空中则有一群鸟儿在围着他们两人盘旋不去，好似在朝见它们的王，让人意外的是，这些鸟儿不曾发出一声鸟鸣。
“百鸟朝凤？”
来人随后一惊，这样的奇景让他想起了一个传说，相传世界上有乐艺入道者，可借乐音聚百鸟，成百鸟朝凤之祥瑞，眼下这番景象，正是传闻中的百鸟朝凤。
站在树枝上，这个白衣少年目光闪烁不定，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随后他朝下方细细看去。
下一刻，他眼神猛地一变。
因为下方的这个少年，他认识，一个消失在新郑许久的少年，根据血衣侯白亦非后来描述，这个少年便是当初在韩国冷宫与之对战之人，也是解决掉罗网两大天字级杀手的幕后之人，更是两剑逼退姬无夜的高人。
一想到这个少年的恐怖手段，来人下意识就想撤退，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下一刻，他只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而后是四肢，短短片刻，他感觉四肢冰凉，连动也不能动了。
白衣少年转动有些僵硬的眸子，看向下方，只觉得心跳加速，呼吸也急促起来，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白亦非口中不能得罪的高人，究竟恐怖到什么程度。
“向往自由的鸟儿不会一直待在原地，墨鸦救下你，并不是想让你一直待在夜幕.”
不多时，一道声音缓缓在他的心头响起，听到墨鸦这个名字，白衣少年脸色一沉。
良久，那个少年放下了手指，鸟儿们缓缓离去，又是一道声音传进了站在树枝上那个白衣少年的心底。
“走吧！”
来人心头一松，不再迟疑，脚下一点，好似一只鸟儿窜入了天空。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修缘、晓梦和白凤。
就在这时，那个姑娘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少年的目光多了几分神采奕奕。
她不清楚方才修缘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段，让她听到了那首美妙的曲子，但说实话，这的确是一首感染人心的曲子。
或许当初教曲子的那个姑娘想的是如何离开那一隅之地，追求自由，但在少年的手中，却已然升华。
天地之大，任我遨游，大道朝天，尘尽光生。
这是一种昂扬向上的力量，犹如花木向阳，带着一种勃勃生机。
相较于在青玄那里听到的那首带着悲伤之意的曲子，这一首曲子带给她的感觉则全然不同。
“你或许会在他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忽然北冥子的话再度浮现在晓梦的心头，现在她或许明白了，为什么北冥子会如此说了。
“桃花？”
看着木剑剑柄处那两个字，晓梦眉头不由又皱了皱，这似乎是这柄木剑的名字。
随后她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这柄木剑，其实无论是雕工还是其他的工艺，对一柄剑来说，都算不上好的。
但这把剑依旧灵性十足，想到这里晓梦不由又看向身边的这个少年。
行走江湖，她还是头一次见有人用木剑。
“方才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已经离开的白衣少年，晓梦在方才也感知到了，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她的确没有修炼到大成，但这可并不意味着晓梦的境界还在原地踏步。
天宗功法本就以内力见长，如今晓梦已然跨过了后天境的门槛，直入先天境，所以那个人，她也已经感知到了。
“百鸟组织的一个杀手，与墨鸦的关系不错，说起来算是一只追寻自由的鸟儿。”
听到少年提及墨鸦，晓梦心里升起一丝古怪之意，既然对方是杀手，那墨鸦呢？
“墨鸦也是来自百鸟？？”
说起这个，晓梦在心里一叹。
百鸟，这明显就是一个鸟命名的杀手组织，墨鸦恰好也是一只鸟，一只寓意不详的鸟儿。
所以这个问题，就算是修缘不回答，她也猜到了。
“他似乎很怕你！”
听到晓梦的问题，修缘目光闪烁起来。
关于这一点，他也猜到了一些，在他离开新郑之后，那位血衣侯白亦非恐怕会向夜幕透露一部分关于自己的情报。
白凤能够得知，这并不奇怪。
“我在新郑出过几次手，他知道我的实力很正常。”
听到这个回答，晓梦哦了一声，心头多了一分意外，以自己这个师兄的性子，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在外出手呢！
想了想，修缘起身在附近捡了些枯枝，抱到方才的空地上，然后屈指一弹，一缕火苗落下，枯枝瞬间燃烧了起来。
看到修缘的这一手，晓梦愣了愣，她可不记得天宗有什么火属性的功法，并且还能够操控火焰。
不过对于修缘展露的这一手，晓梦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看着橘黄色的火苗安静燃烧着，晓梦沉默片刻后又出声问道：“当年师兄修习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两门功法时，是如何让它们互不干扰，而又相辅相成的？”
这是她目前修炼中最棘手的问题，这两门功法的进度极难把握，一个不小心就会失控。
北冥子告诉她是因为自己心结的缘故，所以才会止步不前，但她也想听一听修缘的看法。
听到此话，修缘眼眸之中多了几分异样，和谐统一，互为表里，这样的境界已经触及到了两门功法的核心了。
换句话来说，他没有想到晓梦修行的进度会这么快。
“其实你可以先单独修炼其中的一种。”
说起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两门心法，修缘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这两门功法一收一放，是两个极端，若想同时修炼，难如登天。
就如另一条时间线中，楚南公对同时掌握两种功法晓梦的称赞，数百年以来道家天宗的第一人。
若他没有小瓷枕相助，想要同时修炼至大成，恐怕花费的时间会多出数倍。
听到此话，晓梦眉头轻皱，随后开口说道：“师兄不也是同时修炼的？”
少年无语，他感觉眼前这个小姑娘似乎格外的要强，但此事他又无法明说，他可以同时修炼，但可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同时进行修炼。
修缘拿着手中的树枝轻轻挑了挑火堆，火苗从树枝的空隙之中窜了出来，将附近照的更亮了，随后他才缓缓开口问道：“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吗？”
晓梦似乎是想起来什么，眼底划过一丝很淡的笑意，随后点了点头。
她跟眼前少年的第一次见面，颇为戏剧性，当时她还以为那个在溪边的少年是一个顽童呢！却不料对方不仅是天宗的弟子，还是自己的师兄。
“自从我接触到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这两门功法之后，也一直不得其门，后来我去了玉液江，去了太乙山山脚的溪涧旁，这一坐便是两年.”
谈及当年的悟道，修缘的语气还是颇为感慨的，就算是他有小瓷枕相助，将这两门天宗功法推至大成也足足花费了两年时间，可想而知，这两门功法的难度究竟如何。
相较于天宗的那门入门的功法长青功，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听到这里，晓梦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在玉液江坐了许久，但却并不清楚到底有多长时间。
如今听到修缘一坐便是两年，她心底多了一些复杂，悟道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就算是天才如清虚，也花费了两年的时间才终于入道。
说起玉液江悟道，修缘在心底摇了摇头。
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两门功法能够被外界熟知，并不是因为它的普遍，而是因为它的威力还有难度，天宗之内有许多长老，都没有将这两门功法修炼到大成境界。
沉默片刻，他再度出声说道：“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两门功法，就算单独修炼一种，大成之后也能迈入宗师境。”
晓梦坐在一旁，看着火堆，没有接话，看到这个姑娘的表情，修缘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门功法同时修炼，需要协调功法间的冲突，并非易事，当然，这也是后来功法大成后他才了解到的事情，毕竟他并没有经历这段时期，而是一朝悟道，一步登天。
“还有一种方法.”
过了一会儿，修缘再度开口说道。
听到此话，晓梦仰头看了过来，目光轻闪，似有所动。
见对方如此，修缘摇了摇头，他不清楚自己这个师妹为何这么执着于提升自己的实力，以对方的天资，再有十年，至少也会成就宗师境。
不过既然对方有意，他还是继续说道：“道无为，悟道可以感悟天地，师法自然，同样也可以借助前人的经验，这两条路，各有利弊，但道理是一样的，正所谓欲速则不达，借助前人的经验，虽然对于你现在突破境界来说有一定的作用，但同样的，也有一定的局限性。”
晓梦沉思片刻，随后继续说道：“师兄所说的局限性是指？”
修缘眼神一肃，沉声再道：“每个人对道的理解不同，也决定了他所走的路不同，其他人的道对后来者来说，实则是一个枷锁，若是不能超脱，那未来的成就也只会在那个人之下，这样的结果，师妹能够接受吗？”
晓梦闻言，脸色一沉，再度沉默了下去。正如修缘所说，每个人都有的自己的路，她并不想困在别人的道之中。
夜色渐沉，火堆发出一阵噼啪声，那是火焰灼烧树枝的声音。
“师兄所说的前人指的是谁？？”
良久，晓梦才再度开口问道。
修缘忽然笑了笑。
“我。”
似乎是猜到了这个答案，这个姑娘忽然悠悠说道：“师兄觉得我有可能超越你吗？”
修缘没有回答，双手迭放在脑后，然后抬起头看向夜幕，一轮弯月好似镰刀挂在半空，周遭则是略显寂静的原野。
“青出于蓝胜于蓝，我自然希望你能超过我这个师兄！”
晓梦身子往修缘这边靠了靠，然后面不改色地拽过他的一条胳膊，随后也枕了上去，动作无比的自然。
“其实在师兄离山的这段时间，有时候我会下山去寻弄玉姑娘，打听一些关于师兄的事情。”
修缘刚要将胳膊抽回来，听到此话，他的动作不由一顿。
随后他便听到晓梦的话，接着传了过来。
“有一次，我遇到了一个很美的夫人，她对弄玉姑娘说过一句话，让我的印象很深刻。”
说到此处，晓梦语气一顿，眼角的余光不由瞥向身边的少年，似乎是想看看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反应，不过可惜的是这个少年在听到夫人后，脸色一点都没有变。
修缘似乎猜到了身边这个姑娘的意思，于是他便顺着对方的意思问道：“什么话？”
晓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男人的嘴里没一句实话.”
听到此话，修缘登时有些哭笑不得，说话的人他其实已经猜到是谁了，能跟弄玉说这些话的人，除了胡夫人还能有谁？但他觉得李开并不是那种人。
“你应该见过李开将军吧？”
李开将军？
听到这四个字，晓梦微微一愣，若是她没猜错，李开将军应该就是胡夫人身边的那个男人，但她可从没想到那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会是一个将军。
“你说的是胡夫人身边的那个男人？”
修缘点了点头。
“他叫李开，是韩国的右司马，当年因为被人陷害，差点死在战场上，他和胡夫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轰轰烈烈，有的只是相顾无言，还有斩不断，理还乱的情丝。”
“若是说李开将军当年唯一一次爽约，怕是战场上那次吧！他差一点就死在战场上，这也不是他希望的”
听到此话，晓梦眼睛忽然一眯，若是这般，为什么胡夫人还有那样的话？
“或许是因为失去过，胡夫人才会那般，她可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人给骗了，重走了她的老路。”
过了一会儿，修缘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这言语间似乎带着几分世事洞明。
晓梦难得白了他一眼，被人给骗了？？那个姑娘除了自己身边的这个少年，恐怕也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了，自己这个师兄居然还像是一个局外人。
不过这一次，晓梦没有再去接话，一时天地一静，火堆旁，这对年轻人静静地看着这寂静的天地。
夜幕之上，繁星闪烁，好似一张棋盘上落满了棋子，刻画着命运的轨迹，记载着岁月的变迁。
这一次，似乎隔了很久，这个姑娘才下定了决心。
“清虚师兄，我想试试”
对于这个回答，少年似乎有些意外，不过随后又笑着摇了摇头。
“不怕？？”
少年的声音多了几分打趣，听起来云里雾里的话，但晓梦却听懂了。
可能对于身边这个少年来说，那些东西不过是随手的一件小事儿，但对于自己来说，带来的影响恐怕是一生的。
一个可能会困住自己一生的枷锁。
“我相信师兄。”
这是晓梦的回答，对于功法的感悟其实只要足够的高，这样的枷锁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不存在的，因为有些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达到某些人的高度。
听到此话，修缘不由笑了笑，这个小姑娘对自己还真是自信，这样的经验，对于某些人来说，或许会是无比珍贵的东西，但对于某些人来说，是藩篱、是囚笼。
“闭上眼睛，我带你看看我的道！！”
一道声音从晓梦心底响起，她那双清澈的眸子之中多了几分坚持，然后双手自然放在身前，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啵~~”
一道声音好似在心湖间炸响，晓梦浑身一震，下一刻，她觉得自己眼前的视野一变。
等她回过神来，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条大江，看着这条奔腾不休的大江，晓梦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这应该是太乙山附近的那条玉液江。
不多时，她又看到了一个少年，一个有些眼熟的少年，她知道这个少年是谁，正是自己的师兄，或者说当年悟道的师兄。
时间过得飞快，一天两天三天，少年一直都来江边，坐在一块大青石上看着江水发呆，晓梦没有厌烦，只是在静静地看着。
修行至今，这个姑娘已经知道悟道的难度，有很多人修行数十载，只是为了一朝悟道，也有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没有机会去一窥天地的奥妙。
作为天宗历史上，极为少数的绝世天才，那个少年的悟道绝对无比的精彩，只是有些人看不到或者看到了又看不懂罢了！
无论风吹雨打，那个少年从来都没有断绝，看到这里，这个姑娘心里多了几分感慨，其实让人绝望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足够的天才，而是一个人既天才，又努力，比常人更加的努力。
又是一天，这个少年忽然站了起来，没有再去玉液江畔，而是来到了山脚的小溪旁，看着那块大青石，这个姑娘嘴角不由划过一丝笑意。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然后又是枯燥的枯坐，太阳东升西落，一日接着一日，少年所看的东西，一分不差地落在了她的眼中，平静的心湖不知何时泛起点点涟漪。
她不知道其他人的悟道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但这个少年的悟道，却在这日积月累之中慢慢发生了质变。
随着这个少年的目光，她看到了水的变化，从一开始的狂野、汹涌、气势如虹，再到后来的安静、平稳、不染纤尘。
若是说前者对应的是万川秋水，那后者所对应的就是心若止水。
少女心里浮起一丝感觉，虽然这样的变化值得肯定，但光这样似乎还不够。
日子再度流逝了起来，一日接一日，少年变得越来越安静，但周身的气息却变得越发的缥缈。
直到有一天，这个姑娘又看到了少年来到了溪涧旁，那双平静不起半点涟漪的目光深处，多了几分韵味。
“以道观之，物无贵贱！！”
忽然有八个字砸进了这个姑娘的心湖之中，如同道门大神通——狮子印，能够洗涤灵魂，开悟智慧。
少年身边多了一条水流，一条盘旋在他身边的水流，细细看去，这条水流如同一条彩带散发着奇异的光泽。
这个姑娘眉头一皱，她有些诧异地发现这条水流与溪涧之中的水流流速似乎是一样的。
“这是在模仿？？”
少女不懂，心里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只是随后这个姑娘又发现自己似乎猜测的不对，这个少年身边的气息越来越厚重。
不知何时，这个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平静至极的目光多了几分超然，他轻轻点在了水流之上，水流忽然静止，下一刻，天地一静，就连那条溪涧的水流也都静止住了。
少女眼神猛地一变，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然后在她不解的目光之中，少年伸手在水流上缓缓滑动，水流开始沿着另一方向流动，然后溪涧之中的水流开始逆流。
“以道观之，物无贵贱。”
“我可以是这流水，也可以是这溪涧，还可以是那条玉液江，天地与我，不外是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一股奇妙的气息开始在这个姑娘心头盘旋，随即她目光一凝，这道气息虽未经历过，但她能肯定，这便是天人合一的至妙之境。
下一刻，她便见到这个少年，伸手一挑，眼前的这条溪涧被他挑了起来。
“这”
“心若止水，万川秋水”
一抹璀璨无比的光自这个姑娘心头绽放，她似乎懂了这个少年看到的道。
心为一，若止水，以道观之，心之水，与玉液江之水并无二致，撼动天地的不是别的，而是拨动天地脉搏的那道心之水。
与苍茫天地相比，人是渺小的，但在道的眼中，人与天地是同样的地位，天地改变影响一个人，同样的一个人也能改变天地。
“这便是师兄的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