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第232章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232章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砰。
重八一脚，踹开舱门。
老朱带着身为老子的盛怒，率先快步进了船舱，常遇春则是蹙着眉头紧随其后。
然而，随着二人进入船舱。
原本脸上写满了暴怒二字的老朱，望见当下这般模样的小朱四之时，整个人陡然间就惊住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快认不出来这是自己的儿子。
一年之前，那还是燕王朱棣离京出征之时。
朱棣站在点将高台之上，身披红金战甲，率十万训练一季之久的精锐水师，京师百姓夹道相送，皇太子朱标领文武百官为其践行。
遥想当时之景，那是何等的意气纵横，何等的器宇风华，何等的彰显天家子弟风范。
再看现在。
老朱暗自深吸一口气，凝目望去，看着眼前这个将整个身体都蹲在桌子底下的男子，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长发肆意披散于周身，胡渣满脸，眼神更是呆滞无神。
整个人的脸庞看起来憔悴无色，乍一看，俨然是像极了一个在街头流浪了数年、好几天没吃饭的乞丐。
这个男人，不是他人，正是朱元璋第四子，洪武大明之燕王朱棣。
在看清楚小朱四模样的这一刻，老朱整个人都是瞬间懵逼了，脑瓜子一阵嗡嗡，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这竟然是自己帅气又多金的四儿子朱棣。
原先入门前的愤怒，顷刻间消散一空，转而是疑惑，以及心疼。
这一年时间，小朱四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老四？”
老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稳定下来，试探性的出声喊道。
而这一刻。
正蹲在桌底之下的小朱四，猛的抬起了头，那双眼睛之中，赫然是布满了如同蜘蛛网一般令人惊骇的猩红血丝，一看就是长久没有得到睡眠补充。
“爹？”
显然，尽管精神已经极度疲困的小朱四，依旧还是认出了老朱。
“来，到爹身边来。”
听见小朱四的这一声‘爹’，老朱长长的深吸一口气，这小子好歹还是认得自个这个老子，随后朝着小朱四微微张开了手。
这一刻老朱脸上的神色，不再是那个大明太祖的严肃，而是一个属于父亲的慈蔼。
桌子底下的小朱四见状，看起来已然是浑噩不清、暴躁无比的脸泛起了一缕难有的清醒，慢慢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朝老朱而去。
于此时，走在老朱后位的季伯鹰则是不紧不慢刚刚迈过门槛，永乐朱橚跟在季伯鹰的身侧。
二人刚一进入，望见这舱内之景，眉头皆是皱了起来。
方一进入主舱，迎面便是有着一股极其之浓烈的酒叟味冲来，地上更是满地散落的酒壶。
并且。
整个舱内的光线极其之暗。
环视周遭一圈，但凡是能够透光，能够看见外面之景的地方，这会都用特制的帘子给拉了起来。
季伯鹰看着一脸营养不良、神经兮兮的小朱四，又再环视了一圈四周，眸子微凝，想到了什么，心中似是有了某种猜测。
但，这个猜测还需要验证。
这艘名为‘大威天龙’的舰队主舰，拥有着上下四层船舱。
第四层最为豪华瑰丽，乃是专门为舰队主帅，也就是为小朱四所建。
从这主舱的第四层登高望远，可以望见整个舰队的实时航行情况，时刻掌握整支舰队的全局。
尤其是这第四层船舱的半开放风格，就是为了方便主帅能够纵享海天一色的丝滑美景而专门设计。
试想一下，假如你是舰队主帅。
每天起床之时，一睁开眼就是无垠蓝天，碧波大海，湿润的风带着清新吹拂脸颊，枕边再躺着两个教你学外语的异域美姬。
这种学外语的环境，是一个正常男人能够拒绝的吗？
如果你拒绝了，那你肯定是刚看完老师们的教学小电影。
可是现在，这第四层的主帅船舱，原本应该是一眼可以望见的极佳海景，则是全部被有意的遮掩了起来。
明显，小朱四不喜欢，或者说不愿意，又或者不敢看见这海景。
“仙师，他的面色极其不佳，初步来看，应该是长期的作息紊乱，进食不规律，过度酗酒，以及通宵达旦的熬夜所至。”
在季伯鹰的身侧，朱橚通过望诊，对小朱四目前的身体做了个简单的判断。
‘通宵达旦。’
听到这里，季伯鹰眉头皱起。
这小朱四整天整天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酗酒，竟然还能熬夜？！
‘估计没跑了。’
季伯鹰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确信了几分。
目光，落在已经来到老朱身边的小朱四身上。
这会的小朱四并没有站起身，只是弓着条腿坐在木板上，不过清晰可见，随着老朱的出现，小朱四的情绪明显是安定了许多，至少没有那么暴躁了。
“怎么弄得。”
季伯鹰缓步上前，来到小朱四身前，平静问道。
话音落。
小朱四这才注意到季伯鹰的存在，顿时神色一怔，下意识想站起来，可是这段日子身体养成的本能又让他压下了这个动作。
“仙，仙师！”
“我…我也不知道。”
小朱四垂着脑袋，显然觉得自己这个模样在仙师面前太丢人了。
季伯鹰拍了拍小朱四的肩膀。
“站起来。”
“是。”
小朱四深吸了口气。
接着在常遇春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一双腿有点打不直，显然是这些天蹲在地上太久了。
亦是在这一刻。
当小朱四站起来的瞬间。
季伯鹰手指微微一撇，只见正对着小朱四的那一面，遮住外面海景的帘子骤然被掀开。
刹那间。
强烈的光线刺入。
碧波万里，无垠大海，瞬间映入了小朱四眼中。
嗡…！
这一刻，小朱四只感觉脑袋一片空白，瞳孔猛的一缩，瞬间无尽恐惧冲上心头，整个身躯开始疯狂的颤抖，心跳极速飙升，一股窒息感直涌脑门。
哗。
也就是片刻功夫。
季伯鹰将这拉开的帘子重新覆盖了下去。
小朱四这才松了一口气，弓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但依旧是全身在止不住的发抖。
“把他放平。”
旁边的永乐老五见状，急声说道。
闻言，常遇春连忙是扶着小朱四，将其平躺在地，接着永乐老五一把抓住小朱四的脉搏，开始为小朱四号脉。
季伯鹰看了眼身子，连带着嘴唇都还在发抖的小朱四，折过身，走出了舱门。
医者诊断，闲人免入。
老朱见状，连忙是跟了上去。
二人前后脚刚迈过舱门。
“兄长，老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朱紧锁着眉头，整个人的心情很是沉重。
他在看到常遇春奏章的时候，想过小朱四有很大问题。
但是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严重到了这般地步，身体上的问题倒还是其次，主要是精神状态，他感觉自己这个儿子都已经有癔症了。
“老朱，告诉我，你看到这片海的第一感受是什么。”
季伯鹰眺望着远方海天一线，淡淡开口。
闻言。
老朱眉宇紧锁，下意识朝着前方大海望去。
蓝天白云，海风伴着三两只海鸥飞掠。
一目望去，映入眼中的是碧波万里的大海，以及在这海上航行的诸多舰船，这宏伟场面不可为不震撼，令人心神辽阔。
“豪情万丈。”
深吸一口气，老朱开口道。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大海之上，感觉的确很爽。
“嗯，你我在看见大海的时候，会有这样的第一感受，可若是小朱四站在这里，他看见大海的第一感觉是，森怖若十殿阎狱。”
“那是一股直击心神，通达灵魂，完全无法遏制的恐惧感。”
仙师一语出口，老朱更是听懵逼了。
他又是认真看了看眼前的这片大海，搞不懂这玩意究竟是哪里来的恐惧。
“深海恐惧症。”
季伯鹰淡淡开口。
说实话。
他怎么也没想到，彪炳千古的永乐大帝，不可一世的马上皇帝，dna中竟然有着这种毛病，果然是人无完人。
所谓深海恐惧症。
简单解释下来，就是对海洋以及与海洋有关的一切事物都感到内心恐惧，甚至是一句关于海洋的话，常见的发病表征有心悸、发抖、呼吸困难等。
病情严重者可并发抑郁症、焦虑症、精神分裂、强迫障碍、睡眠障碍等一系列精神疾病，最甚者可出现濒死感、窒息感，甚至是导致心跳猝停。
“不对啊兄长，既然老四是半年前才发的病，那他之前半年怎么没有这个问题啊，前半年他同样是在海上。”
老朱眉头就没松过，眼神中满是疑惑不解。
“深海恐惧症具备一定的家族遗传性以及潜伏性，他之前半年并没有发病，只是突然某个诱因，这才让他病情发作了。”
家族遗传性。
这意味着老朱这一大家子，多多少少都可能有这方面的问题。
季伯鹰把这事给记下了，准备在下节课的时候着重提一下，提醒其他人都注意防护。
接着，瞥了眼身后船舱之内的小朱四。
有一说一。
这小朱四还真是能抗。
一个重度深海恐惧症患者，在病情发作之后，竟是还能够硬生生的在海上飘了半年多时间。
从某个角度来理解，等于他这半年的时间里，无时无刻不处在极度恐惧之中。
说起来可能比较难理解，在这举一个比较形象的例子。
假如，你是一个极其怕鬼的人，每次看了鬼片，晚上厕所都不敢上，非要把膀胱憋到痉挛的那种。
可突然从某一刻开始，你的屋子里满是索命恶鬼，从山村老尸到岛国贞子。
并且这种状态将持续整整半年的每一分钟，虽然这些恶鬼不会对你出手，但吓也能把你吓死。
如果换了个其他人。
莫说半年的时间，半个月的功夫就得彻底变成个疯子，再过半个月就得活活自己把自己吓死。
这也是为什么，从发病之后，小朱四开始日夜酗酒。
他并不是对酒有什么瘾，而是想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来压制心中的那一份恐惧。
而等到小朱四自己意识到问题可能是出现在这大海之时，他就将船舱内的所有帘子都拉上，并且再不出舱门，杜绝自己能够看见大海，希望这样能够解决问题。
但是，这仅仅只是能减缓，并不能根治。
只要小朱四这个人还在海上，那他的病症就不会有好转。
这就像过敏一样，张伟明明对小龙虾过敏，只要张伟还在吃小龙虾，那他的香肠嘴就永远不可能恢复，甚至最后还会从淀粉肠变成火山石烤肠。
“能治吗？”
老朱沉默半晌，问道。
“可以。”
季伯鹰很直率的点了点头。
“回去再说。”
话音落。
唰。
季伯鹰和老朱的身影，顷刻消失于原地。
一同从这大海之上离去的，还有船舱内的小朱四和永乐老五。
至于鄂国公常遇春，这支规模庞大的舰队还需要有人掌舵，他自然不能离去。
………………………
醉仙楼，阁顶雅间。
唰。
四道身影，顷刻于这屋内出现。
“呼……！”
方一出现，当小朱四看到窗外秦淮河之时，潜意识中确认自己已经离开了大海，回到了陆地。
整个人瞬间骤然长舒了一口气，身体不发颤了，嘴唇也不抖了，人的精神状况仿佛是瞬间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深海恐惧症，实质上这就像是过敏，过敏源就是大海以及与大海有关的一切事物，甚至是一句话。
等到脱离过敏源之时，自然过敏症状也就结束了。
“给他开点药，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季伯鹰看向永乐朱橚。
“是。”
“四哥的身体本质上并无大碍，不过就是气血两亏，往后的日子多喝几服药就能调整回来，近期内一定不能再熬夜酗酒了。”
朱橚点了点头，大致说了一说。
“仙师，我要……”
刚刚觉得心神稳下来的小朱四，停顿片刻，连声开口。
这话还没说完，便是被季伯鹰一语打断。
“我知道你想回海上。”
“但以你现在这个情况，回去，只有一个死字。”
季伯鹰注视着小朱四。
这话并不是开玩笑，小朱四能够熬半年还活下来，得益于小朱四自己坚韧的耐力，以及够聪明，知道用酒来麻痹，知道避开直面大海。
但，再强大的心神，在没有尽头的无尽恐惧面前，终会崩溃。
崩溃的那一天，老朱就会多一个疯了的儿子。
他明白小朱四此刻的心情，小朱四迫切想要为洪武大明开辟腾飞之路。
再就是，骨子里的不服输，催着让他不得不回到海上。
用小朱四这会年轻中二的想法来诠释：本王乃是大明燕王，大明开国天子第四子，天潢贵胄，血脉高贵，岂能屈服于内心的恐惧。
“你记住，你现在是一个病人。”
仙师的一句话，让小朱四顿时泄气。
他明白，自己现在不可能回到海上了。
沉顿少许，小朱四抬起了头，看向季伯鹰，深吸一口气问道。
“仙师，我想知道，我还有机会回到海上吗？”
小朱四不想做一个无用等死的藩王，既然此生都注定无法登临君位，那他也想成为一个彪炳史册之人，在本土是不可能了，为洪武大明开拓四海已然是他的不二选择。
“可以。”
季伯鹰一语落。
他倒也不是忽悠小朱四，深海恐惧症虽然有一定遗传性，但并不是没法治。
刹那。
在桌案之上，出现十几个瓶瓶罐罐。
罐子上面有着‘地西泮’、‘劳西拉泮’、‘丙咪嗪’等等字眼，这都是一些抗焦虑和抗抑郁的精神类药物，以及有着一本书，里面记载的事脱敏疗法。
“从现在开始，你要从零开始逐步接触大海，进行系统性的脱敏疗法。”
“这本书，你回去后交给皇家医药院，让他们给你制定合适的方案。”
“等到哪一天，你可以完全不依靠这些药，而坦然站在大海之前时，我就可以让你重新回到大海。”
季伯鹰淡淡开口。
小朱四眼中精光一闪，猛吸一口气，只要能回到海上，他就还有动力。
“仙师，我明白了，我会用最快的时间搞定。”
话音落之时。
一旁的朱橚用书案上的纸笔，已经写下了好几副方子。
“四哥，这几个方子你且拿回去，抓上药喝上两月，然后注意下平时休息，一月内不要喝酒，不要熬夜，就可以康复了。”
朱橚将这几张方子，递给小朱四。
言罢。
朱橚看向季伯鹰，表情有些犹豫，略带紧张的搓了搓褶皱的老手。
“仙师，我那边还有点事要处理，能不能……”
季伯鹰当然明白朱老五什么意思，微微颔首。
接着一念而动，永乐老五的身影便是原地消失了，回到了属于他的永乐时空，继续去他的岛国药材研究去了。
“老朱，你也带着他先回去吧，他需要休息。”
季伯鹰抬头看了眼老朱和小朱四。
“好。”
“那咱就先回去了。”
老朱点了点头。
他准备先带小朱四回皇宫倒腾一下，养几天再放他回去，不然就小朱四这幅模样回到燕王府，非得把儿媳妇徐妙云给吓出毛病不可。
“朱棣告退。”
小朱四恭恭敬敬的行礼。
离开了大海，在这短短的盏茶时间之内，小朱四的情绪已经是变得稳定了许多。
“嗯。”
季伯鹰微微颔首，注目着老朱父子离去。
待一声‘咿呀’门关。
整个阁顶雅间，变得静俏无声。
长呼一口气，突然安静下来，季伯鹰靠在椅子上，发了半晌的呆。
接着，起身。
季伯鹰站在这窗边，任由带着热浪的风吹拂在脸，掠动几缕在眼前飘动的碎发。
划动时间线之前，洪武是处于芒种时节。
划过一年时间线之后，依旧还是芒种。
‘一想到你，我就wu~’
脑海中，不由飘过熟悉的旋律。
‘啪嗒’。
季伯鹰点了根烟。
咬着烟卷，季伯鹰给放空了一根烟的时间，这一连串的事情弄下来，搞得人着实是有些累了。
但愿，再没有什么破事了。
季伯鹰感觉自己就是个大家长，要操心这大明十六时空的每一件事。
吐出最后一口白烟，碾灭手中烟卷，深吸一口气。
‘开工！’
刹那间。
在季伯鹰眸前，狗系统光幕再一次出现。
为了避免再出现成化时空那般时空之门突然关闭的意外事件发生，季伯鹰决定每三天进行一次时间线划动。
半年共计一百八十天，这意味着季伯鹰得操作至少六十次。
再加上要把各时空皇家天工院的‘宋应星’等人们来回送，这操作次数蹭蹭就上百了。
打工人能怎么办？
干呗！
阁顶雅间，落地窗畔，大明时空总工厂，一号流水线一号位工人季伯鹰，正在为了无限美好的未来努力工作着。
大明诸时空，除却崇祯时空和南明之外，其他十五个大明时空的时间，此刻都在以三天一跨的速度流逝着，季伯鹰所坐的位置，从落地屏窗朝外面望去，洪武时空的景象在加速变化着。
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
三天。
三十天。
一百二十天。
…………
一百六十二天。
当时间流逝到这一天之时，也就是洪武十四年的冬至之日。
季伯鹰停下了对各个时空的时间操作。
窗外。
红灯初上，秦淮河上小雪飘曳。
依照大明时空总厂长兼唯一工人季伯鹰所拟定的操作安全手册来实施，在每一次做完时间划动之后，都会对各个时空的时空命名者进行查看一波，以确保不出什么安全事故。
所以当第五十三次调整完时间线之后，季伯鹰照例巡检查勘各个时空的时空命名者情况。
从洪武开始，前面问题都不大，一直到检查到隆庆时空。
季伯鹰愣了。
数息后，才反应过来。
好家伙，这么玩是吧？！
这一刻的季伯鹰，只想化身诸葛，戳着朱载坖的脑门怒斥一声：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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