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夜枭 第七六五章 不定山河

    十一月末，冬至前夕。


    相比去岁长久见云见雾不见雪的冬日。


    中州北面天空已有星星点点的飞雪纷纷扬扬。


    西北、中北部，第五侯完成了失地收复，带回两片土地原本的主人重建家园。


    牛轲廉肩负起东北部军事防线重铸的职责，谨防句麗及东瀛联军的窥探与进犯。


    整个中州的战略重心自十月中旬起便完全转向南方三面战场。


    关乎南方战场的前线军情与道道诏令每日间至少三进三出幽京城门。


    唯一例外出现在十月末。


    彼时一日之内甚至出现了七道前线急报与十道紧急调令。


    只因配合姑苏水师出击拦截敌军的鲁州水师被诱入东瀛与句麗水军的包围圈中，惨遭痛击，险被全歼！


    东瀛方遂趁鲁州海防空虚之际，星夜破浪抢滩登陆，三天三夜间濒临烟霞郡城下。


    幸而烟霞郡守反应及时，未重蹈前任覆辙，固守城池同时快马加鞭向周边多地发出求救急讯与防敌警示。


    在三日坚守之下，等来各路援兵，没让东瀛贼寇趁机开辟出新的陆地战场、兴起燎原之势。


    虽说瓦剌大势已去，但东瀛联合毒竺架起骆越和中州血拼，又与句麗配合再度痛击中州，闽浙之地的单线作战与中州军有来有回、僵持不进，却不见败势，自然不甘心放弃，加紧酝酿新一轮攻势。


    本如疫病疯狂渗入中州西南内陆的死尸潮随着完成抗击瓦剌的部分江湖义士驰援而至得到了有效控制。


    以云泽境为例，近千江湖义士靠着机动性在云泽境东北面拉扯起一条灵活防线，日夜巡哨不断，随时发现尸兵尸军踪迹，随时有三四百号云集进行清剿。


    同样的灵活清剿防线亦出现在蜀地、黔地、越桂之境。


    于此同时，中州江湖近半顶端高手都已越过边境线，向着尸潮罪魁祸首姬木成逼近。


    这场斩首之战的最终帷幕，或在毒竺不定河边的不定山落下。


    ……


    ……


    不定河、不定山。


    在龙街渡口西南方向五百里地之外。


    大抵在五百多年之前还属于中州地界。


    据中州古来地理志所载，此地恰为陆地板块交接地带，频有地龙翻身，一年数度地动山摇。


    百年之间，不定河因此出现不下十次易辙改道。


    河水流量不定、深浅不定、清浊无常，亦是不定河得名之由。


    连绵百里的山脉，三五百年间地形走势常易，或挤现蜿蜒峡谷，或突出孤险绝峰，抑或凹成个碗口盆地，不定之山更是名副其实。


    不宜开地，无从立墙搭楼，自也不易管辖，早在朱家掌控中州天下前这片区域便被割除出中州版图。


    倒是毒竺人能捡是赚，毫不嫌弃。


    自毒竺兴起东征战事以来，姬木成便选定这不定山河为前哨根据地。


    一来是不定山脉东西跨度大、面积广有极大的容纳空间，充分满足物资储备及人手囤积需要。


    至于地龙翻身之事，只对活人影响较大危害较重，对于一堆死尸来说，只要脑袋还在，姬木成都能化腐朽为神奇。


    而以他的定力和身手来说，在山中随便搭个简屋或直接以山洞为居和过往风餐露宿相较不过尔尔。


    二来，姬木成相信饶是中州武林人士能耐再高，也做不到未卜先知，无法提前来踏勘采集不定山河的地形地貌现状。


    即便有能人走到这来，也得摸着石头过河，摸着黑上山。


    姬木成坐镇主场，以逸待劳，以先知对无知，自然不惧任何来敌！


    尤其是大半月前在云泥沼泽一役中损兵折将后，姬木成这手布置至少帮他稳住了后方阵脚，尚有夯实的资本同中州江湖进行新一步博弈，不至于直接被反将一军！


    ……


    ……


    中州冬至之时，毒竺不定山脉一带还是气候温宜的青天白日。


    通体银白的寒宫折桂与亮银铁花剑在朝日晨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一袭劲装的姜逸尘和冷魅已来到不定山山北的不定河前。


    他们既无需摸着石头过河，更不用摸黑上山。


    对付活人，他们能以黑夜作掩护成为捕猎的夜枭。


    对付死人，准确地说来是对付被蛊虫操控的死尸，则没有趁夜而行的必要。


    依照蛊仙子姬千鳞生前对这些尸蛊的剖析，尸蛊所控制的尸兵早已失去五感，尸兵不怕痛不怕死，也意味着尸兵没法听和看。


    尸兵之所以能探查出活人行踪并进行追击索敌，主要源自尸蛊本身对声响异动的敏感性，以及被培育出来特定指向活人的寄生本能。


    而可能保留有部分神智，能听能看、具备直接传递信息能力、战力翻番，超出尸蛊寄生该有范畴的亡灵武士，当是姬木成以不为人知的禁忌秘术所制炼而成。


    青天白日之下姜、冷二人只要保持足够距离、尽可能压低声响，甚至可以在一堆尸兵眼前来去自如。


    哪怕碰上些许活看守，以二人的能耐也不难避开对方耳目。


    可若趁夜而来，光线不足、视野受限，反倒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现在这不定山脉就是姬木成的城池大本营。


    里边尸兵数以万计，是十万、二十万还是三十万不得而知。


    姬木成共遣十名亡灵武士参与云泥沼泽一役，仅有佑闲、玉麟以及被幽冥教三人合力断去一臂的玉手怒霹雳逃脱。


    姬千鳞曾提及的十名棘手亡灵武士，铎名泽、杜子腾、小熊与前述三人尚在。


    不知这些时日内，会否有新身亡的中州江湖人被姬木成相中，拿来壮大已减员至十六人的亡灵武士团。


    姜、冷二人此来也带有探查明细的任务，却是顺带而为之事。


    就目前情况而言，中州官府只能做好稳固后防的工作，深入敌巢以绝后患的事只能担在他们这群江湖人身上。


    而他们顶在最前方的这四十人，不会获得更多的支援，全靠灵机应变、见机行事。


    四十人哪怕皆为中州江湖顶尖高手，别说对上三十万尸兵，对上十万尸兵已是天方夜谭，直面上万尸兵恐怕得搭上不少性命。


    持久战、消耗战是最为稳健的战术，但擒贼擒王、直诛首恶永远会是第一选择。


    姜、冷二人具备全瓦剌认可的刺探能力与摆脱能力，其他人和他们自己都没敢指望两人一进山就能摸到姬木成身边，一击毙之，一了百了。


    两人的首要任务是来捅马蜂窝、来引蛇出洞！


    蜂窝受扰后，便有隙可乘。


    蛇被引出洞后，才不会被其暗招所毒！


    ……


    ……


    不到一个时辰里，姜逸尘和冷魅既瞧见了成师成团、整编待战的尸军，亦发现了不少做了防腐处理的尸堆帐篷。


    只零零星星见到些许活人，要么三三两两来去忙活，要么机警戒备站岗巡哨。


    不定山之大，凭姜冷二人之能，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绘制出内中大致路线，也得花个三两天功夫。


    然则山中尸兵过万便注定地图路线做得再为精细都作用寥寥。


    姜逸尘、冷魅秉着既然要捅马蜂窝还是得往要害处下手的原则，一直没急于动手。


    直到两人摸索来到不定山中麓地带。


    这儿有三十来丈的山坡，可总体地势却较为平缓直顺。


    是而用来收储死尸的帐篷铺陈得满满当当。


    姜、冷二人居高下望，粗略一数都有上千顶帐篷。


    再以毒竺人堆叠死尸的方法来看，每顶帐篷里少说都能塞进去十五到二十具死尸。


    两人眼皮底下即是近两万之数的尸兵生力军！


    这是二人入山以来所见规模最大的死尸存放点，难免计上心头，有意破坏。


    可仔细观察下，却见每四五顶帐篷外都摆放有一面立起的方形铜镜。


    看来与熟透的西瓜一般大小。


    二人正琢磨铜镜作何之用，却似有天光一晃！


    上百面铜镜竟齐刷刷照了过来！


    一幅幅镜面中各装有一颗颗眼睛，直勾勾地锁定住姜逸尘和冷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