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大风暴

　　“这就是……那场大风暴的重现？”

　　——那场恰好在他出生时发生，覆灭了八年前哈里森港护卫队全员，摧垮港口城墙，将象骨山祖祭台吹飞一半，让土着和帝国人至今都没有恢复元气的风暴？

　　伊恩按捺住急速跳动的心，他屏息观察海兽的走向，然后心中稍宁：“没有大碍。”

　　最近这几年哈里森港两侧建起了阻波堤，一般的鱼群海兽根本无法越过，威胁不到港内，看来是吸取了过去的教训。

　　而海兽也不傻，人类的渔船和大舰对于它们来说也相当于可怖的巨兽，故而直接冲击港口码头的海兽极少，甚至就连鱼群中的掠食者都没有时间捕食身边唾手可得的猎物，只是在浅海徘徊，瑟瑟发抖。

　　而且，说来也奇怪，这次海兽意外的少，至少比不上伊恩记忆中，三四月份洄游伊沃克河的鲑鱼鱼潮。

　　此刻，非常危险。

　　眺望远方的风暴，伊恩很清楚这件事。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那能将整片海域煮沸的可怖热量，或许就源自于希利亚德老师口中的‘遗迹迷宫’。

　　它的力量是如此的浩大，即便是残余力量掀起的风暴，也远胜过十六级大风，更不用说其中纵横的闪电，更是危险的让人战栗。

　　但是。

　　但是……

　　就在这个即将迎来风暴，雷霆和骤雨的城市中，伊恩却感觉自己心跳很快。

　　不仅仅是恐惧，也不仅仅是紧张……

　　更多的，却是激动。

　　和一种由衷的向往。

　　——伊恩喜欢这种景色。

　　他屏住呼吸，凝望着远方呼啸澎湃的烈风，凝视着那海底金红色的炽热光斑，他贪婪地将云中纵横的闪电与云柱尽收眼底，心激烈地跳动着。

　　——罕见的景色，常人一辈子都遇不到一次的危险情况……他就喜欢这种东西。

　　伊恩看见火山爆发会迷醉于那种致命的美，看见台风成型会感慨于那壮阔的力量，看见太空中太阳热冕的喷发会激动地握紧双拳。

　　他并非是天灾爱好者，只是好奇一切在地球上难以得见的自然运动和场景。

　　他渴望见证那些‘不可思议’‘寻常人很少能见到的景色’。

　　所以，他一直都向往着星空，向往着宇宙中无尽星辰中，已经发生的，正在发生的，将要发生的一切事情。

　　“……但果然，还是命重要。”

　　摇摇头，伊恩又不傻，他吐出口气：“该回家了。”

　　爱好是爱好，没了命怎么继续见证未来和奇景？他只是一时失神，属于是性格中还不太成熟的一部分作祟：“幸亏早就做好准备。”

　　“得回家把弟弟安置好。”

　　最近这么两个月来，希利亚德一直都在加固房子，设置避难所，伊恩也帮了不少忙。

　　别看远海的风暴看上去恐怖，实际上主体并不会直接冲着哈里森港来——毕竟旁边就是拜森山脉，这风暴的走向应该是沿着山脉，继续朝着西南行进，擦过蹉叹崖，然后向彷徨海涌去。

　　这也是为何彷徨海名为彷徨海的原因，因为那边就是绝大部分西南海域台风的归宿，天地息吹彷徨之地，寻常船只一旦进入就再也别想归来，这场源于远海前纪元遗迹的大风暴也不例外。

　　但即便如此，即便仅仅是大风暴的余波，也足以动摇房屋，将人畜吹飞。

　　无论是哈里森港还是红杉土着都必须承受冲击，双方的战斗肯定要告一段落，虎头蛇尾。

　　“风暴之后，应该就能太平不少，恰好不少魔兽肯定也会受创，到时候就是我狩猎的时机。”

　　怀着这样的心思，伊恩不再驻留，而是和其他路人一般，朝着家中狂奔。

　　然而，奔跑的过程中，他心中又泛起一丝疑虑。

　　“不对。”伊恩喃喃自语：“无论是土着还是格兰特子爵，肯定都早已知晓大风暴即将来临，最多只是不知道具体时间——但他们还是决然发动战争，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提前防灾。”

　　“格兰特子爵和普德长老现在都在前线，土着的主力也在和他们对峙。恰巧，因为风暴，他们很难迅速回援，现在的哈里森港守备极其空虚！”

　　“倘若土着早就做好准备……”

　　没有丝毫迟疑，伊恩开启预知视界。

　　仿佛像是远方沸腾的海雾已经贴近港口，一层薄薄的雨雾在哈里森港坚固的岩石房屋与街道上弥漫，雨水无法将其冲刷，烈风也只能将其微微吹的荡漾，这青白色的雨雾是灵能场域在剧烈变动下显化出的异象，代表自然的震怒，天灾降临的预兆。

　　但如今，所有的一切异象都在伊恩眼前升腾而起的雾气中消散。

　　摒弃了一切特征，只以颜色以及雾气浓淡作为特征的预知视界，能够看见万物的吉凶以及未来。

　　转瞬间，暴雨中的哈里森港化作一片灰白的云雾团块，而在靠近伊恩的方向，好几个猩红色的雾团正在快速移动。

　　甚至，还有一个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急速靠近！

　　“是土着。朝我来的？不对，只是顺路。”

　　因为对方身上的雾气太过眼熟，和土着打过好几次交道的伊恩轻松辨别出那些猩红雾团的身份。

　　他下意识觉得对方可能又是冲着自己来，但仔细思考后立刻排除这一可能。

　　哈里森港本质上是个边疆地区的要塞军港，在他如今所处位置的前方，就有一座平日城卫军站岗的塔楼，日常会有两到四位持弩城卫军驻扎。

　　很显然，这次土着侵入城内是有备而来，就像是哈里森港在土着中有线人一样，土着在港口内肯定也有像是他那便宜舅舅一般的内应，他们很清楚这些塔楼的方位和具体细节，故而第一时间就派遣精锐，意图拔掉那些硬点子。

　　“有心算无心，得拦住他。”

　　伊恩很快做出决断，土着的入侵计划非常完善，哈里森港守军没有防备，在风暴中恐怕会损失惨重，而没有塔楼的压制，无论土着的后续计划是什么，肯定都会非常顺利。

　　更何况，那座塔楼就负责他家周边的守备，帮人就是帮己。

　　但他还是不太了解泰拉世界。

　　猩红的雾团在风暴中飞驰，他们显然使用了某种办法可以忽视狂风带来的阻力，这些精锐猎手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错落在港口内侧的塔楼赶去。

　　他们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哈里森港的内部防御力量，哪怕仅仅只是暂时的。

　　而在中途，他们并不介意顺手杀人。

　　呲——呲呲！

　　急速的啸声响起，有些是弓弦振动，有些是吹箭疾刺，还有些或许是飞刀飞石。

　　但不管是什么，在这些精锐猎手前进方向的哈里森港人都如稻草一般倒下。

　　在一声声惨叫和血色飞溅中，只能看见一道矮小的黑色影子在楼房的间隙和顶层腾跃挪移，收割生命。

　　朝着港东沿岸塔楼而去的精锐猎手放下手中的吹箭，掠过倒在自己身侧，正惊叫着摸向自己脑后，但身躯却因毒素逐渐坚硬的帝国人。

　　他感觉自己状态很好，迄今为止没有一次失手。

　　大萨满赋予的风灵之佑能忽视一切外在风力的影响，虽然只能持续不到一个小时，但也足够完成任务，狠狠打击这群傲慢自大的可憎外来者。

　　他已经快要抵达自己的目的地，不过在经过一个路口时，猎手发现在路旁的角落中有一个白之民的孩童正瑟瑟发抖——是因为暴风雨来不及回家，又找不到避难的地方吗？

　　他从不思考这么多，猎手的本能让他以最娴熟快捷的速度抬起吹箭，预判风力。

　　然后，朝着那孩童吹出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