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婚礼

    罗杰自暴自弃地放弃了写作。


    他站起身，来到镶嵌着彩色玻璃的木门前，打开门，走到诺曼王宫宽敞的阳台上。


    阳台上值守的卫兵向罗杰行礼，罗杰点点头，于是那卫兵又继续执勤。


    罗杰放眼看，整个巴勒莫展现在他眼前，所有建筑里最醒目的，就是拥有大型钟楼的教堂。


    这样的教堂不止一座。


    还有更多的小型教堂，数不胜数。


    罗杰知道，在他执政以来，巴勒莫基督徒越来越多，为了满足他们的祈祷需求，这些年小型的天主教堂，像雨后的春笋一样，不停地冒出来。


    但是最辉煌的始终是巴勒莫市中心的主座教堂，圣卡塔尔多教堂。


    罗杰一眼就能找到那座教堂，那教堂屋顶上三个红色的圆包极其醒目。


    这座主座教堂是典型的阿拉伯风格，和靠近诺曼王宫的那座，同样有红色圆包屋顶的清真寺一脉相承。


    罗杰知道，事实上它原先就是清真寺。


    在自己的父亲，已故的伯爵老罗杰占领巴勒莫后，基督徒就把这座位于市中心的清真寺改为教堂。


    他们在结实的方形结构下修修改改，增加了隐蔽的拱廊，精美的窗饰，诺曼风格的拱门，内墙上涂画了基督和其他圣经中人物的画像。


    但这教堂里，一些很明显的阿拉伯元素，一直都保留着，与基督元素和谐共存。


    罗杰想，就像自己统治下的这座城市，甚至是整个西西里，基督徒和伊兰斯教徒，以及犹太教徒，和谐共处。


    不过罗杰也觉得，这样修修补补的主座教堂，不能展示出西西里的富裕，难免让别人小看。


    他想，以后有机会，直接造一座全新的大教堂，反正领地里有个建筑大师在，自己又不缺钱。


    “当啷、当啷”的钟声还在敲个不停，终于把罗杰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罗杰远远地，看到那座教堂门口，聚集了好多人。


    他的眼睛不如他的耳朵灵敏。


    他依稀看到，那是一个美貌的新娘，被漂亮的礼服包裹着，看不清楚长像。


    但罗杰觉得那新娘似乎太瘦了，瘦得像个骷髅。


    他自嘲着，哪有人会娶骷髅做新娘。


    罗杰把注意力专注于新娘的打扮。


    他看到漂亮的礼服里，按照传统，垂下一条金色丝绸的长下摆。


    新娘头上戴着金线编制的丝带，胸前別着闪耀的胸针。


    罗杰看到新娘被她的父亲送给新郎。


    神父插手，将新娘和新郎的双手牵到一起。


    然后，新郎挨个摸过他妻子的三根手指，戴上象征着婚姻美满的祝福戒指。


    罗杰灵敏的耳朵听到神父宣称：


    “这个戒指是赐给爱情的，同时能保护新娘免受魔鬼的攻击。”


    他看到妻子崇敬地在丈夫面前鞠躬。


    他以为接下来新郎和新娘要跪伏在神父脚下行礼，但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罗杰看到丈夫又拿出硬币。


    他听到丈夫说：“以这枚戒指的名义我娶你，通过这13个硬币我尊重你，带上这份嫁妆我赐福于你。”


    罗杰看到，丈夫手里的硬币最后并没有交给新娘，而是被丈夫直接分给了神父、助手和周围的穷人。


    罗杰看到周围的人在欢呼，听到他们在祝福新婚的夫妇。


    他也听到在场所有的人都在神父的指挥下赞美耶稣，用祈祷作为整个典礼仪式的结束。


    罗杰想，这些年，神父为了把天主教带进人们的日常生活，还真是够拼的。


    他知道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几年前的婚礼，根本就没有神父的位置。


    那时候结婚，都是家族内部的事务。


    年轻女子的手，被她父亲递到未婚夫手里。


    未婚夫送给她婚戒，然后她回赠信物。


    最后是一场盛宴。


    和宗教一点关系都没有。


    罗杰记得，在那场足以配得上阿德莱德身份的，排场巨大的盛典里，巴勒莫主教虽然一直在场，但始终只是旁观者，没有参与任何典礼仪式。


    他想，阿德莱德一直都强调，不要让教会爬到统治者的头上。


    而教会则想尽办法，用宗教干涉世俗的事务，不管是婚礼，还是葬礼，甚至吃顿饭，他们也要插一嘴。


    罗杰知道，这就是世俗和神权之争，它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争夺。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打断了罗杰的思考。


    他回头，看到有着两道剑眉的埃尔薇拉，施施然向他走来。


    她说：“亲爱的，你在这里看什么呢？”


    “哦，我的甜心，我在想，要不我们也补办一场教堂婚礼如何？”


    埃尔薇拉伸手摸摸罗杰的额头，又放在自己头上测试。


    她的目光轻柔如水，她的语气温暖而又令人舒心，她说：


    “大郎，该吃药了。”


    罗杰的脑袋如同被一柄万吨巨锤砸中，他眩晕得几乎无法站立。


    他双手扶住埃尔薇拉的肩膀，苦笑着说：


    “埃尔薇拉，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嘛，这玩笑不好玩。”


    “但是我觉得很有趣啊，大郎......”


    “再叫‘大郎’我翻脸啦！”罗杰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埃尔薇拉如同小白兔一样，瑟瑟发抖着靠在罗杰怀里。


    她讨好地说：“好，好，罗杰大人，不说啦不说啦。那今晚上能不能多讲一章东方故事。”


    “还要多讲？再多讲晚上就没时间做别的事啦。”


    “我不管，谁让你讲的那些东方故事那么有趣，我都听得上瘾了。


    “要不你把加泰罗尼亚的，那个讲东方故事的吟游诗人请来吧。


    “再说了，晚上除了睡觉，你还想要干什么呢？”


    罗杰想，加泰罗尼亚哪有会讲东方故事的吟游诗人，那是我编的。


    他说：“能干的事多了，比如，我们可以玩游戏啊，那种戳来戳去的游戏。要不，现在我们就去玩一把？”


    “呸，才不和你练剑呢。”


    “你怕什么，哪一次不是你赢的？”


    罗杰说完，突然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好衰。


    他想，都怪老婆武力值太高。


    “就算赢，我也不和你打了。


    “罗杰，你只要拔出剑，你这张甜蜜的嘴巴里，吐出来的，就不是人话了。


    “实在是恶心得让人受不了，和你打一场，我要难过好几天。”


    “这叫口蜜腹剑，是种剑术，传承于我的剑术老师，男爵罗洛。


    “你知道吗？罗洛拔出剑后，他嘲讽的话语能让死人爬起来，活人死过去。


    “我还想着把这套剑术发扬光大，流传下去，形成流派。


    “名字我都想好了，叫‘秘剑·嘴炮流’。怎么样，够不够威风？”


    “你就别再恶心我了，呕。”


    埃尔薇拉干呕了几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罗杰看得出埃尔薇拉是真的不舒服，于是他停下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