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吉哈德

    喊口号的时候必须表现得大无畏，可真打起来，该苟还是得苟。


    特别是面对腾空飞来的，几十、上百斤的石球。


    罗杰让大多数人都下了城墙，只保留了一些哨兵，防止敌人偷袭。


    尽管他不认为敌人会偷袭，他刚才没看到对方有梯子什么的，徒手可爬不上托莱多高耸的城墙。


    洛佩斯似乎放弃了火球战术，投石机扔出来的全是石弹，“乒乒乓乓”一发不漏地砸在城墙上。


    罗杰让人找来了石匠行会的石头会长。


    “大师，你看这城墙能撑多久？”


    罗杰有求于人，态度客气得让石头会长有些受宠若惊。


    “我，大人，好吧，我现在就带人去城墙，我向您保证，我会尽最大可能延缓城墙坍塌的速度。”


    “很好，我喜欢你的工作态度，如果真的撑不住了，记得提前告诉我。”


    罗杰刚送走石头会长，管家进来禀报有阿拉伯人求见。


    罗杰问：“知道什么事吗？”


    管家：“似乎是伊玛目不行了，想请大人您去一趟。”


    “怎么突然就不行了？我前几天看他还精神得很呢。”


    “不清楚，要不我去问问？”


    “算了，让那个阿拉伯人自己说吧。”


    进来的阿拉伯人满脸泪痕，说出来的话，每个字都带着哭腔。


    罗杰只听了几句就明白了。


    或许是伊玛目的主急着要见他，所以把他的运气调成了负值。


    洛佩斯第一轮石弹砸毁宣礼塔的时候，伊玛目正好在里面。


    信徒们把伊玛目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时候，他虽然还没咽气，可也差不多了。


    罗杰于是带着亨克急忙赶去清真寺。


    他可不希望这当口伊兰斯信徒们在城里闹啥乱子。


    罗杰总算是赶在伊玛目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见到了他。


    伊玛目握着罗杰的手，只说了一个词：“吉哈德。”


    一个“穆夫提”在边上诵起了《古兰经》。


    罗杰知道这个“穆夫提”，是伊玛目处理日常教法事务的助手。


    穆夫提诵道：“你们当为主道而抵抗进攻你们的人，你们不要过分，因为真主必定不喜爱过过分。


    “你们在那里发现他们，就在那里杀戮他们；并将他们逐出境外，犹如他们从前驱逐你们一样，迫害是比杀戮更残酷的。


    “你们不要在禁寺附近和他们战斗，直到他们在那里进攻你们；如果他们进攻你们，你们就应当杀戮他们。不信道者的报酬是这样的。


    “如果他们停战，那末，真主确是至赦的，确是至慈的。


    “你们当反抗他们，直到迫害消除，而宗教专为真主；如果他们停战，那末，除不义者外，你们绝不要侵犯任何人。”


    在场的信徒都陷入了极端的痛苦中，他们哭泣着、呐喊着、并不断用双手拍打头部表达悲伤。


    外面还不断有伊兰斯信徒涌来。


    罗杰灵敏的耳朵告诉他，整个伊兰斯区如同一锅即将沸腾的水。


    他知道人一旦失去理智，什么蠢事都能做出来。


    而且他也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已经处在危险的悬崖边缘。


    这些伊兰斯信徒知道伊玛目的死是因为受到了城外基督徒的攻击。


    但他们现在没办法接触到城外的敌人，这种情况下，这些人很有可能把无处发泄的怒火就近宣泄。


    罗杰摸摸鼻子，他就是最近的基督徒。


    古老的东方智慧告诉罗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所以他必须离开。


    但在离开前罗杰还想最后争取一下，他不想这些信徒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成为暴徒，在托莱多城里制造混乱。


    他当然可以选择镇压，如果没有外敌，他手头的士兵绰绰有余。


    但现在他一个士兵都不想折损在这种愚蠢的内耗里。


    穆夫提还在诵经：“为主道阵亡的人，你绝对不要以为他已死去，其实他们还活着，在真主那里享受给养......


    “谁为主道而战，以致杀身成仁，或杀敌致果，将赏获重大的报酬。”


    罗杰真想一巴掌把这个穆夫提拍晕。


    都这时候了，这家伙还在煽动信徒的情绪。


    熟悉阿拉伯语和《古兰经》的罗杰，知道这个穆夫提在干嘛。


    他在忠实地执行伊玛目的遗言。


    “吉哈德”，这句阿拉伯语翻译过来，其字面意思为“努力奋斗、尽心尽力”等。


    但是也可以根据经训，引申为行动上的吉哈德，特指在自己的生命和财产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出于自我防卫而进行的斗争。


    简称：“圣战”。


    罗杰走过去，直面穆夫提，他贴着对方是那么近，鼻子几乎碰到对方的鼻子。


    他的眼睛如同猛兽般，透出噬人的目光。


    他一言不发，直直地瞪着对方。


    穆夫提倔强地念着经文，一刻不停，嘴角的唾沫溅出来，飞到罗杰脸上。


    罗杰仿佛没有感觉，任由飞沫沾在他脸上，他不擦拭，只是如同猛兽，直直地瞪着对方。


    穆夫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停了下来，他低下头，避开罗杰的直视。


    罗杰这才开口说话：“愤怒蒙蔽了你的眼睛，冷静下来，我的兄弟。


    “仔细想想，为什么伊玛目一直到我来，握住我的手，才说出‘吉哈德’。


    “如果你真的尊重他，就该正确地执行他的遗言。


    “我在外面等你，我希望你能控制住局面，那些实在冷静不下来的人，你就带他们来军营找我。”


    于是罗杰快步离开。


    石球砸在城墙上，一下又一下，不快，但是不停。


    “咚、咚、咚、咚”


    如同大锤在罗杰心口锤击。


    罗杰看到石头会长带着学徒们，在城墙上拼命补救。


    他看到一个学徒在城墙边跑着，突然城墙抖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崩裂着溅出来。


    那个学徒就倒了下去，一动不动趴在那里，有液体从他头下淌出来，在阳光下闪着亮亮的光。


    有人过去拉着那学徒的脚，把他拖走，他的头发像拖把一样在路上拉出一道湿湿的痕迹。


    边上的石匠看也不看，只顾干活。


    罗杰收回目光，他没空关心那里。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既然把城墙委任了石头会长，就必须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