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客栈晚餐

    客栈看上去很不错，进出的看上去都是有身份的人。


    客栈一楼是个很大的大堂，笨重的烛台吊灯挂在梁上，四周墙上有插火把的青铜架，很多桌椅被叠着放在墙边。


    老板是个看上去很老实的中年大叔，有一双厚实的大手。


    罗杰走上楼梯到了二楼，经过了一段走廊。


    走廊上开着窗，可以看到贝尔内斯加河上石砌的马科斯大桥。


    桥下湍急的河水冲刷着厚实的桥墩，打出了一个个小漩涡。


    罗杰的房间很是干净，也够宽敞，床架上铺了新的干草。


    罗杰搬开挡住窗口的木板。


    他看到圣胡安和圣佩拉约皇家修道院塔楼上，镀金青铜公鸡在西晒的阳光下璀璨生光。


    到了晚餐的时候，楼下传来了桌椅搬动的响声。


    等到罗杰下楼的时候，他看到大堂里已经挤得满满当当。


    他看到有好几个爵士，只是认不出他们的徽记，无法判定他们爵位的高低。


    爵士有些身边带着随从的骑士，有些是几个人凑在一起，也有单独一个人独占一桌的。


    他们似乎来自不同的地区。


    在座最多的都是骑士打扮，徽记多得让罗杰眼花。


    骑士们有些跟着爵士，有些自成一伙。


    有几个明显是单干的骑士，和穿着风格明显不同的其他骑士凑在一桌，各吃各的。


    罗杰还看到大堂里坐着些个富裕有身份的城里人。


    有几个是商人，穿着印染了花纹的罩衫，腰带上挂着鼓鼓的钱袋，似乎生意做的还不小。


    有几个罗杰能认出来是铁匠，他们粗大的双手上满是硬茧，脸庞被炉火熏得黝黑，浓密的胡子上有被溅起的火星烧焦的痕迹。


    还有几个应该是匠师，罗杰曾经组织过修建大坝，对这类人很是熟悉。


    其他有身份的城里人，罗杰就一下子分辨不清了。


    大堂里还有女人，穿着华丽，打扮庸俗。


    有些女人找到了目标，和人打情骂俏高声欢笑，让本就闹哄哄的大堂气氛更加热闹。


    也有些女人依在墙角观望，搔首弄姿等着生意上门。


    罗杰听到有人喊他。


    他看到在大堂一角，有一张长木桌，桌上摆满了盆盆罐罐。


    盆里盛满了食物，罐子里应该装满了酒。


    丹尼、维克多和米莱狄都坐在那里，还有随行的骑士们。


    于是罗杰挤了过去，与自己人坐在一桌。


    大堂实在是嘈杂，人又多不方便行礼，罗杰也不是那种迂腐的上级，于是大家点点头就开始吃喝。


    米莱狄强烈推荐“狮子之城的土特产”，她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好似演说家一般自信。


    “这里的牛肉是全伊比利亚最好吃的。”


    米莱狄说的是拉丁语，那口腔精准开闭形成的完美孔洞和舌齿若即若离的贴合造就的美妙发音，好像在吃完一份伊比利亚黑猪火腿后享受的叹息。


    于是罗杰带着很大的期待，看着一脸认真的老板，用托盘端着烧得滚烫的陶盘，挤过人群走来。


    陶盘上腾起的青烟弥漫到了大堂的顶棚，让吊灯上的烛火一阵晃动。


    老板说的是卡斯蒂利亚语。


    在维克多的翻译下，罗杰明白了放在他面前份量堪称“大胃王杀手”的佳肴名为“石上牛”。


    他用随身的小刀切了一块，用手抓起来放进嘴里。


    排酸排得恰到好处的牛肉带来一股原汁原味的口感，好吃得让罗杰咽下去后还在不停回味。


    罗杰拦住老板让他介绍做法。


    老板倒也不藏着掖着。在维克多的翻译下罗杰知道了：


    这道菜先用醇厚的脂肪涂抹盘底。


    等到油脂融化香气四溢，就用牛油本身，将泛着明亮色泽微微渗红的牛肉煎熟。


    几乎不放调料，就连黑胡椒也不多搁，唯一的外来滋味只是海盐。


    米莱狄又开始推销装在玻璃瓶里的卡斯蒂利亚丹魄葡萄酒。


    罗杰只看她现在的表现就可以确定她一定是个成功的商人。


    据米莱狄说这酒是全伊比利亚最顶端的红葡萄酒，来自靠着斗罗河的红葡萄酒产区，是又贵又有名的VEGASICILIA酒庄产的。


    （注：VEGASICILIA酒庄没这么长历史，但它产的红葡萄酒确实很棒。）


    罗杰试了一下，单宁很结实，果味也是相当不错。


    但是米莱狄叹息着补了一句：“仅限于红葡萄酒。”


    丹尼插嘴问：“这么说还有更好的酒？”


    “当然，谁不知道伊比利亚半岛上最有名的酒，是塞维利亚南部，离加的斯港不远的赫雷斯产的雪莉酒啦。”


    “唉。”米莱狄又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如同西子捧心，惹人怜惜。


    罗杰手下的骑士便有人忍不住询问：“怎么了？”


    米莱狄便叹息道：


    “那地方在伊比利亚半岛的南面，被阿拉伯人控制着。


    “谁都知道阿拉伯人是不喝酒的，所以他们也禁止酿酒。


    “这么有名的酒啊，传承了将近两千年的美酒啊。


    “再过几年，等到葡萄园长满杂草，等到酿酒师老去手艺失传。


    “这名酒就要消失了，再也喝不到了。”


    于是罗杰手下立刻就有暴脾气的骑士脱口大骂，恨不得马上杀向南方光复山河。


    罗杰诧异地看着自己手下这个暴脾气的傻子。


    他记得这个傻子名叫“亨克”，块头很大，脑子却很单纯。


    他想，人家伊比利亚的土地用得着你一个西西里人去光复，光复下来算谁的？


    更何况西西里和阿拉伯人现在可是和平的，是整个基督教世界和阿拉伯世界唯一和平共处的地区。


    西西里的垄断贸易做得风生水起，为了瓶酒就放弃这么好的形势和阿拉伯人开战，脑子坏掉了吧。


    罗杰看不下去了，他提起酒杯敬米莱狄，顺便转移话题问道。


    “你是在这里做生意吗？”


    “不，我是专门到这里等你们的。”


    老罗杰有些诧异。


    米莱狄看了维克多一眼，然后笑着对罗杰说：


    “我接到维克多给我的信，他说要陪你去伊比利亚迎娶埃尔薇拉公主，不能如约来找我。


    “于是我想，既然他不能来，那我就去找他。


    “于是我就来了。


    “我不知道你们的行程，但我想，只要守着埃尔薇拉公主，一定可以等到你们的。”


    罗杰看到维克多又脸红了，他八卦地想，看来这两人有很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