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九幽

　　求道之人多无情。

　　历来如此！

　　漫长的寿命，让他们经历身边人的生老病死，在一次次的离别中磨炼出一副铁石心肠。

　　周乙如此，紫真亦如此……

　　故人离世确实悲伤，他们也不会任凭自己悲痛到难以自拔，过上几日情绪就会慢慢平复。

　　黑山底部，上次走的时候，紫真把拿不了的东西全都封禁在这里，其中包括一些前人典籍。

　　得益于前洞主的收集癖，一些较为偏门的东西这里都有。

　　两人一番寻找，果真寻到有关九幽之地的记载。

　　虽凌乱，却可窥一斑。

　　“果然。”

　　紫真手捧皮卷，慢声道：

　　“我记得没错，异类、异兽确实与九幽有关，其中的极少一部分直接来自九幽之地，另外的绝大部分是受九幽之气侵染变化而成。”

　　“另外，九幽之劫与绝地通天同属一个时代，极有可能是因果关系。”

　　周乙缓缓点头。

　　所谓九幽之劫，说的是此界与九幽之地在某短时间突然接壤，此界众生遭遇无数异类、诡谲之物攻击，造成的死伤难以计数。

　　不过当时此界有传说中的仙人。

　　有仙宗大派。

　　这些高人施展‘绝地通天’的手段，让此界与九幽之地剥离，以免遭九幽异类的威胁。

　　不过……

　　自此之后，那些传闻中的仙人消失不见，此界也再没有出现过元神以上修士的存在。

　　当然，

　　这些只是他们从记载上古之事的只言片语推导而来，具体如何无人知晓。

　　“从本体的经历看，从没有哪个世界能阻止陷落墟界，一旦陷落就会彻底融入墟界。”

　　“没有例外！”

　　周乙抬头，眼神闪动：

　　“现在看来，此界应该是个例外。”

　　他心潮起伏，不只是因为发现某些上古秘密，更是说明本体虽强却也不是全知全能。

　　既然有例外存在。

　　那自己为何不能成为一个脱离本体存在的特例？

　　“夫君可以放心了。”紫真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嫣然一笑：

　　“那人做不到的事，我们这个世界有人能做到，只要夫君得到仙人传承，定能反客为主。”

　　这点看似不可能，其实并不算难，只要两人中有一人能证得金丹就有很大机会做到。

　　毕竟自绝地通天后，此界再无元神以上的存在，但元神以上的传承却并未就此失传。

　　几大仙宗犹在。

　　就如六国背后的‘太素道’，就是传自上古的宗门，宗门内有一位元神老怪坐镇千年。

　　进阶金丹，加入类似的势力，当可获得传承。

　　有了这等传承，就能与本体讨价还价。

　　若是证得元神……

　　以传闻中元神‘至纯唯一’的特质，即使本体实力通天，怕也不可能强行把他收回。

　　“自上古绝地通天后，此界就从墟界脱离，不过仍然有些地方会有九幽之气渗透进来，也因此异类未曾断绝。”

　　周乙开口：

　　“我打算去这种地方看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紫真点头：

　　“我们一起去，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周乙侧首看去，面露笑意，下意识想配合着来一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不过好消息虽多，两人却不敢有丝毫大意，毕竟未来的对手可是一个念头就能塑造周乙的存在。

　　不止是塑造了一个人。

　　还给周乙赐予了一证永证的金手指，这等手段，说实话已经远远超出元神真人的程度。

　　“走之前，先去千蛮山、万灵洞一趟。”

　　紫真开口：

　　“这些年它们白占黑风洞的好处，也该收一收利息了。”

　　“当然。”周乙点头。

　　“还有这黑风。”紫真伸手一指黑风洞正自的黑风，道：

　　“此风特殊，来敌地脉深处，有磨砺肉身的妙用，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底下应该有三阶灵材。”

　　“若能入手，我此后几十年锤炼肉身也不用愁了。”

　　周乙垂首，默默点头。

　　*

　　*

　　*

　　绝地通天后，是没有九幽之地的异类出现在此界，但有些地方却有九幽之气不停冒出。

　　从哪来无人知晓，也许是绝地通天不完整，也许是当年九幽之地遗留。

　　总之，

　　它始终存在。

　　九幽之气可引发异变，让寻常的牲畜、野兽化为嗜血成狂的异类，危害附近的百姓。

　　更能腐蚀生灵、活物，造就一片绝地。

　　但对修行之人来说，九幽之气同样是极其少见的炼器材料，甚至某些秘法、禁术必须要用。

　　久而久之，有九幽之气的地方渐渐的就会有修士汇聚。

　　十万大山深处，就有一处。

　　这一日。

　　天际出现一道火线，前一刻还在视线尽头，下一刻已至头顶，速度之快，堪称骇人。

　　“唰！”

　　火线当空一滞，散去遁光，露出内里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男子相貌平平，身材却异于常人的魁梧，一双眸子更是幽深难测，隐隐有火光闪耀。

　　女子容颜惊人，眉峰略显凌厉，一身素白衣衫迎风飘扬，更添几分超凡脱俗的仙气。

　　两人飞至一座山头，由女子上前一步抱拳拱手：

　　“此地可是许丹师所居小寒山？我夫妇二人久闻许丹师圣手之名，自荒城特来求见！”

　　“唰！”

　　下方一道遁光升起，落在两人不远。

　　许钺白发及腰，面容却如少年，脚踏竹片虚立半空，眼神带有审视意味打量这两人。

　　表情略显疑惑：

　　“两位如何称呼？”

　　“散修周乙。”周乙上前一步，伸手一引：

　　“这是内人紫真，见过许丹师，我们夫妇有一好友绰号三洞仁侠，他引荐我们来此。”

　　“三洞仁侠洪宵！”许钺了然：

　　“他倒是经常给许某介绍客人，唔……”

　　“我想起来了！”

　　他双手一拍，面泛动容：

　　“两位可是在司徒家做过一段时间的客卿，周道友可是精通阵法？”

　　“正是。”周乙点头：

　　“不过司徒家已经不在，客卿之事也已过去，我们夫妻愧对他人，实在是无颜谈及。”

　　自从日峰月岛离开，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岛上的司徒家早在几年前就被驱赶殆尽。

　　说起来，都已是往事。

　　“哎！”

　　许钺急忙摆手，态度大变：

　　“司徒家自取灭亡，两位已经尽人事，此事怨不得两位，倒是想不到贵亢俪竟来了这里。”

　　“快请入府！”

　　“请！”

　　他听过周乙的名声。

　　司徒家的客卿，鼎鼎大名的阵法大师，是有望能在有生之年成为三阶阵法师的存在。

　　与之相比，紫真反到不怎么起眼。

　　主要是在他人描述中，紫真只是道基中期，现今也只是显露中期修为，隐藏了实力。

　　不然的话，当能让许钺更加热情。

　　当然。

　　即使如此，紫真也不能与周乙相提并论。

　　道基后期乃至圆满之辈不少，但要想进阶金丹，可能性微乎其微，尤其是散修道基。

　　而周乙，

　　却有很大希望成为三阶阵法师，就算成不了，以他的本事不论去哪里都能十分吃香。

　　“两位缘何来了此地？”

　　许钺好奇开口：

　　“以两位的身份、实力，就算是待在荒城，也大有可为之处，这边……太过偏僻了。”

　　“实不相瞒。”紫真回道：

　　“我修行之法需要用到九幽之气，在荒城虽有凝练的九幽之气售卖，终究不太方便。”

　　“夫君为我着想，所以来此看看情况，恰好想到许丹师洞府在此，不请自来多有打搅。”

　　黑风洞的五毒八凶传承本就与异类有关，紫真锤炼肉身也确实需要九幽之气，算不得撒谎。

　　“原来如此！”许钺了然：

　　“打搅算不上，两位若能在附近定居，许某是求之不得。”

　　说话间，三人在山上落下。

　　入眼的景色，让周乙两人眼前一亮。

　　许钺服用过延寿丹药，虽然已经年过二百六，气息依旧不显苍老，在这小寒山上更是居住了足有三个甲子。

　　这么长的时间，加之本人品味不差，把这小寒山建设的犹如世外桃源。

　　仙鹤呈祥！

　　令狐衔玉！

　　松柏点缀！

　　流水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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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景致！”紫真轻击双手，面带赞叹：

　　“我也见过许多同道洞府，但如许丹师这般景色出尘，还是首次见到，让人流连忘返。”

　　周乙连连点头。

　　“两位过奖了。”许钺双眼眯起，显然自己也颇为自傲，随即轻叹一声，音带遗憾道：

　　“许某这里别的尚可，唯独灵气不算充沛，毕竟早年修为不足，占据的地方非是灵脉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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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能布设一个聚灵之阵，当能增添一二景致。”

　　说着，笑看周乙。

　　用意不言即明。

　　“此事应该可行。”周乙扫眼周遭，慢声道：

　　“道友此地山水相连，气机平和，稍加修改就可引来地脉，虽做不到太好，灵气浓郁翻一翻当可做到。”

　　“果真！”许钺双目圆睁，面露大喜：

　　“若道友能帮许某做到，定……定……”

　　他音带激动，一时竟有些失言。

　　其实对于他自己来说，灵气充足与否无关紧要，毕竟他已经绝了自己在修行上的念想。

　　但后人不同！

　　二百多年来，即使有着炼制的丹药加持，许家数代竟没能再诞生一位道基境界的修士。

　　除了因为缺乏筑基之物外，山上灵气稀疏也是原因之一。

　　若能提高灵气浓郁程度，那么后辈证得道基的可能性肯定增加不少，自家也能传承有序。

　　由此可见一位阵法师的重要。

　　“许丹师莫要激动。”周乙急忙开口：

　　“设阵法，非朝夕之功，此事急不来，而且我们夫妇初来乍到，怕是还要多多叨扰。”

　　“没问题。”许钺大手一挥：

　　“两位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许某一定尽力而为。”

　　他在小寒山住了那么久，再加上炼丹师的身份，与周遭同道多有交流，说是地头蛇也不为过。

　　一句话，就能帮两人扫平许多障碍。

　　周乙、紫真对视一眼，面上同时露出笑意。

　　…………

　　翌日。

　　经由一夜修整，两人跟随许钺上了一艘飞舟，洞穿重重云层，朝着‘天绝地’飞去。

　　“九幽之气诞生的地方名叫幽穴。”

　　“幽穴不是一直都在的，根据许某考证，此地的幽穴诞生于两千三百多年前，当时这里有一个名叫荟的蛮人部落。”

　　“一夜之间，蛮人部落消失不见，核心区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幽穴，更有九幽之气从里面冒出。”

　　许钺立于船头，解释道：

　　“九幽之气的影响范围也非一成不变，而是在逐年变大，有时候还会在短时间内暴涨。”

　　“现如今，幽穴周遭数百里之内的生灵活物，几乎都会受到影响。”

　　“竟有此事？”周乙眉头皱起：

　　“影响范围只能扩张不会收缩吗？”

　　“据我所知，不能。”许钺摇头，随即道：

　　“我知道道友在担心什么，无外乎九幽之气的影响范围越来越大，岂不能吞噬整个天地？”

　　“道友不必担心，天地浩瀚，绝无可能的。”

　　周乙哑然。

　　诚然。

　　以两千年扩张几百里的速度，单单侵占十万大山都需要不知多少万年，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

　　“道友。”想了想，他开口问道：

　　“没有人去过幽穴深处看看吗？”

　　“有的。”许钺挑眉，道：

　　“但去的人就再没有回来过，据说包括一位金丹宗师，所以两位千万不可做此尝试。”

　　“当然。”周乙点头。

　　“不止幽穴，九幽之气扩张的时候也要尽量远离，不然也有可能遇到危险。”许钺一脸凝重：

　　“据说……”

　　“仅仅是据说，幽穴会把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带过来。”

　　闻言，两人齐齐挑眉。

　　“到了！”

　　说话间，墟界停下飞舟，许钺伸手一指下面的一座山头。

　　“此山名曰凤栖山，乃前主人白凤仙子起的名字，可惜白凤仙子十几年前外出遇险，此山就空了下来。”

　　“凤栖山风景不错，灵气也算充足，但距离幽穴有些进了，许某不建议两位在此定居。”

　　“无妨。”紫真垂首，面露满意之色：

　　“我觉的还可以。”

　　“那就这里吧。”周乙点头，大手一挥，百余根阵旗凭空浮现，朝着下方山头落去。

　　转瞬，阵旗依序扎入山峰各处。

　　“起！”

　　屈指掐诀，云遮雾隐阵驱动，浓郁的雾气凭空滋生，眨眼功夫就把整座凤栖山包裹在内。

　　如此手段，也让许钺叹为观止。

　　“现在。”

　　检查了一番阵法，周乙道：

　　“我们捉几头异类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