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4 “永不复行”

    当罗门罗忽然浑身一颤，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时，齐格飞就知道梅林已经获胜了。


    他并不觉得意外。


    梅林的苏醒无疑让他松了一口气，不论是现在的局面还是他手上的这本日记，都需要梅林醒来才会有进一步的变化。他看着睁开了双眼的梅林，一言不发地将手上的那本残破的日记交给了梅林。


    梅林有些懵，毕竟他现在和刚睡醒的人没什么两样。他挠了挠头，下意识地接过了齐格飞手上的残破日记，随意地翻了开来——


    “这是……日记！？”显然梅林的反应没有让齐格飞失望。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梅林点了点头道：“房间里找到的。”


    “有些奇怪，这种东西不应该会随意地扔在房间里，你看这日记的模样，明显是有人准备销毁它，但是却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未能销毁成功。”梅林迅速地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模样，他举起了左手，魔力发出的淡蓝色光芒照亮了日记的外表。


    梅林眯了眯眼，凑近了日记仔细地看了起来：“亚提拉的产物，这种羊皮是亚提拉的草原弯角羊的羊皮，亚提拉的游牧民们曾经很喜欢用这种羊皮来充当书本的封面——之所以是曾经，因为自从十年前亚提拉的家伙们改造出了全新的牛皮封面制作手艺之后，羊皮更多的就只会用来制造卷轴了。换言之，这种羊皮书早在十年前应该就停产了。”


    他将日记转了一转，仔细地打量着日记的各个位置：“这本日记的拥有者将它保护得很好——不，不对，保养得并不好，封面上明显有着大量由于未能妥善保管而导致的划痕和破口。但日记的书脊处却并没有大量的折痕，看来这本日记的使用次数很少，拥有者看来并不是一个随时都会将自己的生活记录下来的家伙。”


    “这个销毁痕迹，是腐蚀的痕迹。”梅林将日记随意地翻了几页，低声道，“暗魔力的腐蚀，而且这不同于我们在外面看到的腐蚀，这种腐蚀是人为的——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本日记并没有被完全腐蚀掉。”


    他忽然停下了说话，只是用惊异的目光注视着日记之中的内容。


    “——我的理论可能出现了一定谬误。”


    “到目前为止，我掌握了这世间绝大部分的魔法种类，甚至连黑魔法都没有放过，但我依然没有突破得了这世间的法则。”


    “我仍然被限制在法则之中，这也就代表着，不论我再怎么强大，我都无法开创出属于自己的禁咒，也永远不可能是那些大魔导师们的对手。”


    “不论是尤瑟夫还是塞萨尔，他俩的天赋应该都只是和我在伯仲之间——但是为什么，只有我无法开创出禁咒！？”


    这一段显然是这名黑魔法师的牢骚，但梅林却发现了两个引人注目的名字——尤瑟夫，塞萨尔。前者就不用多说了，后者则是怒焰之潮阁下的本名。


    也就是说，这人是认识臭老头和怒焰之潮的。


    梅林眯了眯眼，跳过了中间几页被腐蚀得看不出字迹的纸张，继续阅读了下去。


    “——我明白了，原来正确的道路就在我的眼前，我却因为盲目自信而直接忽视掉了它！”


    “魔法的本源是魔力，不论是什么魔法，都是需要借助魔力才能进行的。在这一点上我直接就进入了歧路，因为从一开始，我就误以为想要突破这世界的法则，就要拥有更强大的魔法。但这是错误的，这就像你想在一个木桶里装下更多的东西，不论用什么办法，木桶能容纳的东西都只有这么多。正确的办法，应该是换一个更大的木桶。”


    “该死……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当务之急是让我拥有更多的时间……”


    中间的几页又因为腐蚀而有些看不清晰了，梅林皱了皱眉，翻到了最后的几页。


    “——这个办法实在不是一个好办法，但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


    “分魂然后再合魂，这种事无疑是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的。我不是很相信那个家伙，他的年纪实在是小的有些异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够在这种问题上帮到我的人。但只有这个办法能够让我暂时逃脱尼夫海姆的家伙们的追捕，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按照他的说法，我只要找到藏于帝都之中的王器，就能够从根本上解决我的问题。虽然代价是要将使用过后的王器交给他们，但等我到达了大魔导师的境界，这世间还有谁能够命令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分魂以后我会暂时地丧失意识，只要五个我的分魂没有被消灭，那么当任意一个我获得王器之时，我就会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之上——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再也不会受到任何的束缚了。”


    “至于他们……我和他们的组织从来都不是一条路，虽然他们给予了我一些帮助，但是说到底都只是为了他们那个可笑的理想而已。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可不会浪费时间在你们的那些无聊琐事之上。”


    “那么，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就到此为止了——【永不复行】的蠢货们。”


    日记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这篇日记似乎交代了很多东西，但却让梅林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论是文中提到的那个【永不复行】组织，还是所谓的藏在帝都某处的王器，都是梅林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这日记之中所提到的分魂无疑便是怜悯等几人，但他们的目的，那所谓的王器却是让梅林一点头绪都没有。


    还有那个名为【永不复行】的组织。


    这次的事件似乎正是由这个名为永不复行的组织所挑动的，他们的目的同样也是那个王器。但从日记之中来看，这日记的主人对永不复行也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还带有相当嗤之以鼻的蔑视。梅林摸了摸鼻子，皱着眉头自语道：“王器，关键是王器，不论是永不复行还是这个黑魔法师，其目的无疑都是王器——王器，到底是什么？”


    “永不复行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忽然从一旁响起，梅林连忙转头，却发现老酒鬼和安德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清醒了过来。


    “抱歉，这次什么忙都没帮上，反而给你们添麻烦了。”老酒鬼显然比一旁一脸事不关己的安德烈要懂礼貌很多，他有些惭愧地叹了口气，接着振作精神道：“不过你们提到了永不复行，这个组织我却是知道的。”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这个组织是近几年才忽然出现的，其目的与实力目前都成谜。但他们的行为却很是怪异，似乎内部有着全然不同的两种声音一般。一方面，他们在大陆上进行了不少的破坏，五国都没少受到他们的袭击。由于他们行踪不定，目的不明，人数未知，身份成谜，导致各国也一直没能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打击；另一方面，他们似乎又做了一些很特别的好事，前两年长夜旷野有一次亡灵生物暴动，几名衣着奇特的神秘人在长夜旷野周边的村庄里固守了好几天，成功拯救了村庄里的人们——据他们所说，他们正是永不复行的成员。”


    “他们的目标似乎是王器。”梅林简单地阐述了一下自己刚刚在日记里所阅读到的，顺手将日记递给了老酒鬼。老酒鬼身为帝国三王子，听到王器这个名字之时也皱紧了眉头：“王器？那是什么？我只知道帝国之中有圣器，也就是那柄象征王权的单手剑【祈祷钟声】。但是王器这个名字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安德烈忽然摸着下巴插嘴道：“慢着，我知道这家伙是谁了。”


    他口中的这家伙，似乎是这本日记的作者，那名从未出现，但是和整个事件有着最直接的关联的黑魔法师。他看着那本残破的日记，皱着眉头道：“这家伙，应该是大概十年前和部长交手的那家伙，他的名字是【主教】。”


    “主教？”齐格飞有些讶然，这听上去更像是一个外号而并非名字。


    “没错，他的自称是怜悯主教。”安德烈严肃地点了点头，“十年前，我当时还只是一个七阶魔导师，那时候，有一名九阶黑魔导师来到了监察部，找到了部长并向他发起了挑战。部长似乎认识他，直接就和他离开了欧内斯特。最后部长一个人回来了，回来之后也什么都没有说，这件事也就渐渐被遗忘了。”


    梅林眯着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半晌，梅林忽然发现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不由得看了一眼众人：“怎么了，为什么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


    “你的样子，似乎正准备说些什么话。”齐格飞诚实地点了点头，“你每次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准备着给我泼一盆凉水。”


    “那你可真是了解我。”梅林干脆地摊开了手：“那我就直说了——齐格飞，你刚才破坏掉了魔力水晶吧？”


    见齐格飞点了点头，梅林又叹了口气：“现在，老酒鬼和安德烈已经离开了恐惧心象之中，也就是说这个幻术阵已经没有了魔力输出的对象了。由于你对魔力的运输结构造成了破坏，现在恐怕整个幻术阵的魔力全部在往水晶之中涌去，再过一会儿，整个魔力水晶可能就要爆炸了。”


    三人的面色齐齐大变，梅林却站在原地叹了口气道：“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正好是整个幻术阵中唯一不受幻术影响的地方。如果我们冲出去，那么在踏出这里的一瞬间我们就会陷入恐惧心象之中。我倒是无所谓——你们呢？你们还想回去吗？”


    安德烈和老酒鬼对视了一眼，齐齐往后退了一步——他们的实力虽然强大，但是对于这种东西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老酒鬼看着梅林，忽然扬了扬眉道：“不对啊——小混蛋，既然魔力水晶要爆炸了，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这么悠闲地给我们讲解？”


    “啧。”梅林忽然翻了个白眼，有些悻悻地叹了口气：“好吧，我只是想吓吓你们。你们没有听到周围忽然变得嘈杂起来了吗？”


    三人抬眼看去，只见远处光芒大作，看上去似乎是无数人拿着火把或是提灯聚集在了一起。梅林悠闲地躲在了之前三色堡垒的游戏桌之下，想了想顺手把失去意识的罗门罗给拉了进来。他转过头看向三人，笑眯眯地叹了口气：“你们知道吗，幻阵只是干扰了你的五感而已，如果你无视掉所见的一切，往一个方向疯狂奔跑的话，理论上是可以离开幻阵的。”


    “这里的地形如此复杂，我们怎么能往一个方向一直奔跑？”齐格飞有些不解，“难道用斗气或者魔法把一路上的墙壁全部轰开吗？”


    梅林摇了摇头：“那是不现实的，当你身处于幻境之中时，你释放的任何能源都会被那颗魔力水晶所吞噬。你可以利用你的肉体力量强行撞出去，但我们可不行，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另一个办法了。”


    “啊，顺带一提，建议各位先找好掩体。”梅林刚刚缩回了桌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从桌下探出了头。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梅林骤然深吸了一口气，大喝道：“菲奥娜！开炮！”


    开炮！！开炮！开炮！……


    响亮的声音清晰地传出了很远，一直传到了在外面等候着的黑暗王庭众人的耳中。


    雅各布也听到了梅林的声音，他虽然不明白梅林之前的交代，但菲奥娜是明白的。身为小王女，她立刻转身声色俱厉地对着那两名操纵巨石魔导炮的帮派成员下达了命令。


    魔力水晶被点亮，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震得罪业之城的天穹都有些微微颤抖了起来。澎湃的魔力从炮内腾起，它们裹挟着一颗直径两米的巨石飞射而出，重重地轰击在了黑巫街的外墙之上！


    巨石的速度奇快无比，携带的力量更是惊人。由于这只是单纯的冲击力，既非魔力也不是斗气，导致幻术阵这种没有任何破坏力的阵法对这颗巨石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巨石直直地凿穿了整个黑巫街，碎石重重地轰击在了刚刚准备好的老酒鬼身上！


    ——后面这一幕纯属意外。


    “该死，看来梅林这家伙终于疯了……”早有先见之明蹲在桌下的安德烈看着倒飞而出在空中中气十足地骂着梅林的老酒鬼，咂了咂嘴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