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神之牵引

　　天刚蒙蒙亮，教堂的钟声就在整个伦敦城上空回荡。教堂的青铜大钟位于顶部最高的塔尖上，敲动它需要五名以上的修士共同运作。平时也只有每周做弥撒的时候会象征性的敲一两下，钟声从没有如此连续而急促的响过。

　　人们推开了房门，茫然的望着教堂的高塔，出什么事了？难道是萨克逊人攻打伦敦城了吗？亚瑟王的部队不是刚刚北上，并且声称英格兰人再不用担心那些野蛮人了吗？

　　信徒们纷纷朝教堂云集，哪怕是平常不读圣经的人，也跟着一起去了教堂，毕竟教堂的大门是对所有人打开的呀，此时更不会拒绝任何一位参与者。

　　年轻的红衣主教加百利，站在圣坛上带领着伦敦教廷所有修士唱着圣歌，悠扬的歌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伴随着教堂顶部连绵不断的钟声，变得分外悲壮。

　　“我们祈求您的国度降临。”他唱到。

　　“您的慈爱位于诸天之上。”

　　“您的公义四方。”

　　“主啊！万能的神。”

　　“没有什么能比的上您光辉万丈。”

　　“我心深深爱你。”

　　“我身紧紧跟随。”

　　“主啊！兴起！使仇敌四散而亡！”

　　“唯有信徒能获祝福。”

　　“主啊！兴起！使仇敌四散而亡！”

　　“我要为您而活。”

　　“祈求您的国度，降临四方。”

　　他的声音逐渐高昂，甚至压过来上百号的修士合唱团，跟随者也从修士们逐渐扩大到虔诚的信徒。几乎教堂里的所有人都跟着哼着熟悉的曲调，凝听这加百利的声音。

　　乐曲的旋律如此蛊惑人心，在群情澎湃的此时，不论过去是否真的虔诚无比，几乎所有的人都跟着唱起了上帝赞歌，歌声逐渐掩盖了教堂的钟声，回荡于整个伦敦城。

　　“让我们祈祷，为了我们的主祈祷。”结束了圣歌之后，加百利站在高高的圣坛之上，挥着手臂开始演讲。

　　“我们这里到处是贫困、饥饿和忧愁的景象，连续几年的饥荒，眼中看到的都是凄凉。老人几乎死光，木匠们不停地钉着棺材，母亲们抱着孩子的尸体悲鸣，而外敌还要入侵我们的家乡。

　　这是因为魔鬼，因为魔鬼盛行在人类的土地上！如果任由魔鬼战胜了一心崇拜上帝、以身为基督教徒而自豪的民族，这会是多大的耻辱？如果你们找不到配得上基督教徒的身份，主将会降临他的责罚。

　　所以我要勉励你们，也恳请你们——不是我，是主亲自勉励你们。基督教的使者们，拿起能拿起的武器，喊上能喊上的人，用我们的意志和对主的信念，抓住来自地狱的魔鬼，将他们重新扔回地底之下！

　　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大肆蹂躏上帝的国度、侮辱贞洁的妇女、贪婪的饮食着受洗儿童的鲜血。现在，让我们为了上帝去战斗吧！这是一场神圣之战，并且是场终将胜利的战争！

　　不要因为爱家庭而拒绝前往，因为你们应该爱上帝胜于你们的家庭；不要因为拥有财产而拒绝前往，因为更大的精神财富在等待着你们。

　　让我们到白雪公主城，为远征的亚瑟王揪出隐藏在城堡内的魔鬼信徒。

　　本着主赐予我的权柄，我现在郑重的宣布：凡参与魔鬼征讨的人们，他们死后的灵魂将直接升入天堂，不必在地狱中经受煎熬；无力偿还教会债务的农民和城市贫民，可免除欠下的所有债务；无论生前犯过什么罪孽，只要踏入白雪公主城，他们的罪孽就会在那一瞬间被赦免，并得到天国永不朽灭的荣光！”

　　他的演讲获得了信徒们的呐喊回应，贫穷的人、有罪的人，听说能获得上帝的宽恕和荣光普照，全都像被洗脑般的跟随着吆喝起来。

　　红衣大主教率先下了圣坛，他所到之处人们纷纷自动避让。他的身后是鱼贯而出的修士们，手拿着十字架、圣水、携带着圣经，他们感觉到自己所向披靡。

　　人群自发的跟随在修士的队伍后面，出了教堂的大门，天空中是阴霾的晨雾。呼喊声、钟声吵醒了整个伦敦城。穿着破旧补丁衣服的农夫带着他们的叉草棍子；屠夫放下了铺子，高举着肉刀；铁匠不再管火焰缭绕的熔炉，拿起铁棍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魔鬼，是每个人惧怕的，但当他们团结在一起，跟随着主的福音，他们就仿佛能感觉到那种澎湃的连魔鬼都要退避三舍的气势。

　　壮汉们叫嚣着、妇女们也抄起了菜刀、年轻人被冲动搅浑了头脑，他们四下拉人入队，无论他们是否是信徒：你缺钱吗？教会会借给你，而且不需要偿还；你家有病人吗？教会会为他祷告，你的英勇让上帝赐福，什么病都能立刻痊愈的。

　　人人都有烦恼，无论是家庭、财产、感情纠纷，这一切私利在神光的普照下均可以迎刃而解，这是红衣大主教加百利亲口承诺的。

　　跟去吧！一起去到白雪公主城！让那里的魔鬼在我主的照耀下灰飞烟灭。

　　此刻，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新任皇室的荣耀、忘记了英格兰大法师的威名；忘记了联盟军正在为他们而战斗着！

　　洛克公爵端着咖啡，推开临街的窗户，看着下方越聚越多的人群，修士们站在高处鼓噪着队伍，分发着十字架和其他圣物，仿佛有了这些，懦夫会立马变成最威猛的勇士。

　　“有多少人了？”他眼神直视下方，却对身后的侍从问道。

　　“禀告公爵大人，起码也有近万人了。伦敦旧城原本的信徒就多，再加上很多欠了教会债务的穷人、流氓地痞和小偷们，他们听说能前罪前债一笔勾销，都加入征讨魔鬼的队伍了。”

　　“他这是在自掘坟墓！”洛克公爵狠狠的说道。

　　“您的意思是……”侍从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现在立刻去通知伦敦新区的留守联盟军，找到他们目前的带头骑士，让他务必妥善处理。这件事目前状况很不妙，征讨队伍毕竟大部分是贫民，如果亚瑟王的军队才新皇登基不久，就对伦敦城市民大打出手造成严重伤亡，影响会非常糟糕的。加百利也正是利用这点在兴风作浪，否则即使是几万乌合之众，也丝毫不可能动摇联盟军。”

　　侍从领命下去了，洛克公爵喝完杯中最后的咖啡，关上了窗户，转身坐到了扶手椅中。

　　伦敦的早晨真是阴冷啊，亚瑟王没走多久，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洛克公爵该怎么做呢？

　　他拒绝了加百利借兵，估计已经狠狠的得罪了这位神的代言人。但是此时又不能公然带兵维护白雪公主城，否则一个庇护魔鬼的帽子扣下来，他洛克公爵在伦敦可并没有什么群众根基。

　　他究竟能做什么？在亚瑟王回来之前，他如何才能改观亚瑟王及梅林等人对他的成见？

　　加百利这个混蛋，他究竟是被什么冲昏了头脑，非要在新王北伐的时候围攻白雪公主城？魔鬼只不过是他的借口吧？真要有魔鬼的话，梅林大法师怎么可能就留下一千多人驻守城堡呢？加百利他自寻死路，我洛克公爵是否能从中牟利？等到亚瑟王回来的时候，对于教会的背叛，会好好清算总账的。

　　他又激动地站起身来，回的在房间里走动，屋外是人声鼎沸的呐喊，混乱不堪。平民，总是最轻易的被领导者牵着鼻子走路，他们的激愤、冲动从来都是当权者的利器。这些噪杂的声音让洛克公爵心中一片烦乱，他左思右想，只有一个人出面最合适，也最能获得好感。

　　洛克公爵摇摇桌上的铃铛，又一个侍从进屋静待吩咐。

　　“让佣人们把消息传到吉娜薇耳朵里，就说我并不打算出兵维持秩序，我只想保持中立。”

　　“遵命！公爵大人。”

　　看着那人出去了，洛克长出一口气，他，洛克公爵是天生的赌徒，他的女儿也必须懂得，自己的幸福需要奋力争取。

　　什么？围剿白雪公主城？吉娜薇捂着嘴唇，竖起耳朵倾听侍女们窃窃私语。

　　怎么会这样？亚瑟王刚刚领着部队北伐，家里就出这样的事情，他让他回来后如何面对他的臣民？

　　她慌乱的穿起外衣，光着脚丫奔到父亲洛克公爵的书房门口，却被侍从拦住了。

　　“公爵说他不方便派兵维护。”侍从在她耳边低语。

　　怎么可以这样！吉娜薇瞪起眼睛，正要推开书房的门，侍从又说道：“公爵也有公爵的难处啊。”

　　难处吗？吉娜薇收回手臂，是的，父亲在伦敦城的确困难重重，自从他的野心破灭之后，他一方面要拉拢原本投靠亨利大主教的贵族们，一方面又要力争改变自己在亚瑟王心中的形象，可以说举步艰难，所有的事情都得三思而行。

　　那么，如果父亲你不方便出面的话，就让女儿我代替你去吧。

　　为了我爱的人，牺牲什么我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