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要回去

　　回到二十一世纪的小九，被随意的传送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早上八点二十五分，最后向办公室冲刺的时间。小九蹦蹦跳跳的躲避左右接踵而至的行人，快速窜到路边的垃圾筒旁，一头扎了进去。

　　天杀的，要是让人发现了，无辜触犯了天庭的红头文件，还不知道会有多大的惩罚呢。

　　以前梅林从不会这样，每次送它回来，都是直接送到家的，这次就像是扔垃圾，被随便扔到路上……想着想着，小九的眼泪又要出来了。

　　我要回去！一定要回去！亚瑟他们还不知道梅林已经不是他本人了，我必须回去告诉他们！所有人一起想办法，才能把原来的梅林找回来！

　　‘梅林’划破手指，一滴血滴落在魔法书上，迅速的被吸收进去。

　　禁锢在他体内的梅林本尊，大喊着企图阻止他，却丝毫没有办法。

　　你真愚蠢，放着好用的黑魔法不学，自己苦练那些没用的东西。‘梅林’对本尊说，这是在浪费时间，通向伟大巫师的路总有捷径。

　　他念起咒语，血红色的丝线从魔法书上升起，在空中变化着形状，最终凝结成条血色的藤。藤的末端迅速的开出朵花，从含苞待放到枯萎结果，一个黑色的果实掉落在桌上，随后花和藤一切的幻象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个黝黑的果实。

　　‘梅林’用手指小心的拈起果实，凑近鼻子深深的吸入口气，俊秀的面容上浮现不相符的诡异表情。

　　知道这是什么吗？只要一滴血，我足以让这个世界疯狂。

　　突然，亚瑟带着人闯进了房间，‘梅林’转过头诧异的望着他们，凯和胖子达戈尼特一左一右迅速摁住‘梅林’的手臂。

　　“对不起，梅林，是你叫我这么做的。”亚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卡着他的下颚，将一瓶不知明的药水灌了进去。

　　你给我喝了什么！‘梅林’愤怒大吼，却发现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才发现你留下的信，可我们不知道该怎样帮你。”亚瑟饱含歉意地对他说，“我要是早点看出来就好了，真正的你绝不会那么对小九。药水给你灌下去了，他在获得解药之前绝对念不出咒语。但是除此之外，我们帮不上任何忙，梅林，你是法师，你一定有办法，只有你能战胜他！”

　　说完他对凯和胖子说：“拿走他的魔法书，好好检察房间，所有的魔药材料和玻璃瓶统统带走，小心别遗漏任何一个。”

　　三个人开始大肆在房间里翻找，‘梅林’企图阻止他们，可念不出咒语的巫师，如何对抗三个肌肉发达的猛人？

　　胖子达戈尼特发现了地上闪亮的黑色果实，是小九那里的新品种水果吗？上次打包忘记的？他随手捡了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亚瑟众人满载了所有他们觉得奇怪的东西，整个房间光秃秃的，除了桌子椅子和床铺，什么都不剩。

　　“我相信你能回来，梅林！”关上门的时候亚瑟最后这么说道。

　　混蛋！‘梅林’做了个口形，他抬脚将唯一剩下的椅子朝门踢去，简陋的木质座椅撞得粉碎。

　　好样的！我还真是低估了你。他对体内的本尊说，竟然事先给他们所有人都留了信，还准备好了失语魔药？这招挺棒！厄？念不了咒语？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打败我吗？

　　红木雕花屏风、红木八仙桌、红木包铜老式座钟……

　　小九端端正正的坐在七大爷家的客厅里。

　　来往端茶递水的帮佣又多了好些神怪的身影。

　　“尝一片吧？新开的西瓜，特甜。”一个剃光了脑壳的小男孩端着盆西瓜招待客人。

　　“不……不了，我没什么胃口。”小九没精打采的回答。

　　“你上次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蔫不拉叽的，虽然都好几年了，我还记得很清楚呢。”

　　“你认识我？”小九搜刮肚肠都没想起自己曾经见过这男孩。

　　“长廊笼子里的那个，还记得吗？‘欢迎、欢迎、三少带客人回来了。’”小男孩笑眯眯的回答。

　　“阿！”小九长大嘴巴，“我想起来了，那个八哥，你化形了？”

　　“可不是吗？再迟真要被三少煮了吃了。”男孩打趣道。

　　二十一世纪也在变化，身边的所有人、所有神怪都在进步，而自己……也许虽然不中听，但那个‘梅林’说的对，无能、无用、胆小怕事……受了巨大打击的小九又重新陷入自我否定中……

　　老龙摇着蒲扇迈进门槛，帮佣的神怪都微微低下头向他致意，他一挥手让他们都退下，只留下管家敖叔守在一旁。

　　小九刺溜站起身，低下头九十度鞠躬：“七大爷好。”它指指旁边垒成‘小山’的烟酒，说道：“这是儿孙的孝敬，希望您能收下。”

　　“难得来一次还这么客气。”老龙笑眯眯的示意敖叔管家收下东西，他坐到正首的主座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这次又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他问小九。

　　小九扒拉扒拉的把它面临的问题都说了，老龙静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我就这样被送回来了，我很担心他们，我恨不得马上回去。”

　　“但以前都是他们那里召唤你过去的？”老龙问。

　　“是的，我从没想过自己主动过去，其实我大部分时间在那里，有时候回来一阵子就像放假。七大爷，放假哪有自己申请提前结束的，您说是吧？”小九红着脸回答。

　　老龙又端起茶杯，开始慢慢的吹杯中的茶叶。

　　小九一声都不敢吭，它紧张的盯着老龙，生怕它冒出一句：你死了心吧，你永远回不去了。

　　“你说你在那边学了不少法术？”老龙突然开口问道。

　　“呃……也不算多，”小九脸迅速变成烤虾，“就几个而已，他们的法术不太适合我们东方神怪。”它开始为了掩饰自己的懒惰撒谎。

　　老龙朝敖叔施了个眼色，敖叔走到房门口，关上大门，并且布下个阻断术。

　　“可以演示下给我看吗？”

　　“好……好的。”小九摸着脑壳走到房子中央。

　　“这是冰冻术。”小九嘴中念念有词，然后随手一指，它的面前迅速结出一道冰墙，直达屋子的顶部。

　　大暑天，冰墙的冷气形成阵阵白烟，小九的脸上却隐隐有些心虚。

　　“很不错啊，速度，厚度，都很杰出。”老龙点着头赞叹。

　　一旁的敖叔虽然没有表情，但是眼中也能流露出赞许的意思，这年头，小的辈里有几个能有这种身手？年底的天庭正式编制竞聘考核，老龙家的终于有希望了……

　　“没……没看起来那么好，”小九搓着爪子回答，“质量并不算过关。”

　　它伸出食指，轻轻的点在冰墙上，瞬间高大冰墙坍塌了，房间里地上全都是水。

　　敖叔：“……”

　　老龙：“……”

　　“还有就是隐身术。”说完小九就在老龙和敖叔面前消失了。

　　老龙掏出老花镜，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转过头问敖叔：“老敖阿，怎么我觉得有点不对头呢？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阿。”

　　敖叔绷着脸回答：“老爷子永远身强体壮，是小辈的法术还不地道。”

　　“哦，我说呢，隐身术怎么变成这样了，我感觉自己在照镜子。”

　　‘镜子’小九害羞的转过身，它背后是银色的涂层。

　　“孙儿火候还不到，只隐身了前半身，等后半身练成了，我就透明了。”

　　老龙的眼镜惊掉在地上，熬叔的嘴角龟裂了……

　　“孙儿是没出息，梅林也说我无能、无用、胆小怕事……”小九眼眶通红，在自家长辈面前丢丑，其实也挺难堪的。

　　“别这么小看自己。”老龙打断了它的自怨自艾，“你去的那个地方太古老，越是原始的地方，对法术的期盼越是高，因为周围的环境危机太多。而我们二十一世纪，科技逐渐代替法术的时候，这样的水平就已经足够了。听三子说你们合搞的那个公司，还是靠你的变形术撑的场面？”

　　“是，是的，儿孙小打小闹折腾糊口。”小九连忙回答。

　　“这不就是了，变形术在我们神怪中都算得是高等法术，其实说到底，法术厉不厉害不重要，能不能养家糊口才是正途。你那公司目前就做做美院的生意，真是浪费你这身本事，变形术要是用作替身保镖、名人秀、或者间谍特工行业，可是能赚大钱的。过去没学法术的时候我们不谈，现在你有没有考虑过今后的发展呢？”

　　“今后的发展？可儿孙来是为了请教怎么回中世纪的。”小九有些莫名其妙。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老龙笑呵呵的冲敖叔说，“非得一棵树上吊死？现代年轻人更流行怎么说的？跳跳更健康？”

　　“跳？跳什么？”小九瞪大眼睛问。

　　“跳槽阿，你不是已经给老板炒鱿鱼了吗？况且你又能在那里混多久？十几年，几十年了不起了，人类的生命是短暂的，就算他聘用你一辈子，也是他的一辈子，而你的还长着呢。你一定要弄清楚，你究竟是二十一世纪的龙，还是中世纪的神怪。”

　　小九听得目瞪口呆，果真是阅历不同，见识不同？怎么它觉得被解雇就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了，在七大爷口中，不过是次跳槽的机会？貌似还能有更好的发展？

　　“相信我，孩子，有时候要多考虑考虑自己。”老龙慈祥的嘱咐晚辈，“你在二十一世纪会有远大的前途，我们老龙家很久没你这么长进的后辈了。”

　　“可我……可梅林……”小九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七大爷的话句句在理，它几乎没有反驳的理由了，但是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它，不是这样的，不能放弃。

　　“七大爷，您喜欢您现在的工作吗？”它突然问道。

　　老龙非常诧异，“喜欢？”他脸上浮现不自然的表情，“孩子，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会明白了，工作不是用来喜欢的，是用来适应的。你靠着工作来养家糊口、传宗接代，你不能指望还有机会挑挑拣拣。”

　　“可七大爷，虽然中世纪的工作，收入的小金币小银币都带不回来；环境也不好，人类总是乱扔垃圾，但是我却非常喜欢那里。”

　　它纯真的眼睛望着老龙：“以前我总是无忧无虑的过日子，这次回来，我想了很多事。我想做我喜欢的工作，哪怕我其实做得并不好。每次我都帮不上什么忙，但只要不是梅林本人亲口对我说：我要炒了你，我就不想放弃。我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遇到危险也经常害怕退缩，但我会努力长大，努力跟上他们的脚步。哪怕只有一丁点机会，请让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