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英式宫廷晚宴（下）

　　一个城市的民用房价格，永远与它所处的地段有关。热情的伯爵从伦敦皇宫附近的贵族街，介绍到城外泰晤士河畔的沿河别墅，细致的程度堪比二十一世纪最高等的地产经纪人。

　　梅林和亚瑟听得津津有味，亚瑟考虑是别墅的价格和大小，而梅林更想找一个地理位置适当的住所。所谓地理位置适当，就是不能离皇宫太近，也不能离修道院太远。

　　此时凯也和他身边的侯爵攀谈甚欢，两人似乎对与对方不谋而合的恋爱观以及对女人的评价，感到恰逢知己、非常兴奋。

　　胖子达戈尼特只对盘中的各色食物感兴趣，而小九却需要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来回传菜的侍从身上，只要一不留神，说不定哪道好菜就会在胖子那里搁浅。

　　餐厅的气氛越发愉悦，旁边伴奏的宫廷乐师恰到好处的弹奏，美妙的音乐，既要让人热烈谈话的时候听不到，而闲下来享受美食之时却能隐约飘扬耳边。

　　只有晚宴的主人菲利普亲王对此很不满意，梅林的岔开话题，将他从谈论的圈子里撇的一干二净，再加上最顶头的主座席位，他连他们谈话的内容都无法听清。

　　教父一再强调这些西部来的威尔士人的重要性，说他们多么多么英勇，我们皇室有多需要他们。见鬼的！萨克逊人一定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胆小的边地贵族将他们都妖魔化了，要不然怎么会一而再的输给这些二十不到的小家伙们？

　　笼络他们究竟是为什么？教父始终含糊不清，那老头到底还要活多久，他的脑袋瓜子有多少时间是正常清醒的？

　　看着身边的神采熠熠针对美食的小九姑娘，和沉默的迅速消灭盘中所有食物的塔莎，他感到一阵绝望，这样的人让我怎么去笼络？

　　鱼类主菜上来了，菲利普亲王不禁精神一震。这是他特意准备的噱头，目的不在于满足客人们的胃口，而是要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诸位！”亲王不得不提高声音说道，“请看今天的鱼类主菜，我特意让厨房准备了难得一见的材料。”

　　“啊，殿下，恕我冒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七鳃鳗？”伯爵站起身复合道。

　　小九望着盘子里被切成片状的鱼肉，她感觉自己的脑筋都打结了，切成这样也能看出来是什么鱼类？伯爵究竟是天赋异禀还是事先原本就知道？

　　“的确如此！”菲利普对于自己终于引起了全桌人的注意而洋洋得意，“这是来自富扎罗湖的七鳃鳗，我派人用水缸养着一路赶马回来的，要知道这种鳗鱼临死会变换三种颜色，就像彩虹般美丽。要不是我们在座的诸位都不是萨克逊野蛮人，我们倒是可以考虑尝试生吃，那样就能领略这种独特的美感。”

　　哼，小九心中暗暗嘲讽，成天将萨克逊野蛮人挂在嘴边，面对他们时却无能为力，这就是现任的英格兰王室？好吧，鉴于这种鳗鱼的稀有，九爷我就勉为其难品尝一下。

　　她伸出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桌上的等着被按次序分食的鳗鱼身上剁下一大块鱼肉，在众目睽睽中放入自己嘴中。

　　咦？不怎么样吗！一股子土腥味，还不如鲈鱼或者鲑鱼鲜嫩美味呢！

　　菲利普亲王强忍住脱口而出的谩骂，这什么女人？像贫民一样抢食！真是毫无体统。

　　“七鳃鳗是食腐动物，性寒不易过多食用，我倒是常用于制作魔药，但是端上餐桌……”梅林状似惋惜的摇着头说道。

　　得意的笑容瞬间僵化在亲王的脸上，他终于忍不住了，大为失态的一甩刀叉，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房间。

　　教堂顶层的皇帝套间里，红衣主教加百利高举着个果子逗弄他的法国斗牛犬。

　　这种小型护卫犬体态敏捷矫健，而且很少鸣叫，加百利对此非常满意，此时他望着眼前钟爱的四条斗牛犬争相跳起来，腾空勾取他手中的果子，笑意逐渐浮现嘴边。

　　调教人类，就像是调教宠物犬，要让他们听话又能干，则不能喂的太饱，却也不能总是体罚。

　　他看都不看一旁冷汗溢溢的亨利大主教，让老头子多担心会子吧，谁叫他总是自视太高。

　　房间里的沉默对于亨利来说过于压抑了，他甚至感觉自己衰弱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住。他长了长嘴，却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菲利普那个混小子，什么事情都办不好。

　　加百利终于将手中的果子朝墙角一抛，四条狗迅速奔驰着抢夺果子去了，他这才摘下手套，转过身冷冷的盯着亨利大主教。

　　“我……大人……我……”亨利踌躇着发出含糊的声音。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加百利开口问道。

　　亨利立刻神经质的仰起头：“我不该让菲利普去，他太沉不住气了，我应该亲自邀请他们的。”

　　“不！”加百利摇着头否定道，“你错在对菲利普还抱有期望。”

　　“我……”亨利哑口无言。

　　“我知道他是你的私生子，所以你总是致力于将他调教成你期望的样子，可朽木天生就是朽木，期望再高也不可能成才，你早该想通这点放弃他。”

　　“可是……”

　　“没有可是！”加百利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荣华富贵，菲利普这么多年也享受够了，该时候换个棋子了，不中用的就要从棋盘上扫掉。”

　　“你是说……”亨利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涨红着脸扶着桌子挣扎起身。

　　“别急，我不会对他做什么，只不过他不再适合他目前的位置。”

　　加百利背着手看着老亨利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

　　“你最好尽快和他们见面，记得留个好印象。他们都是聪明人，那个叫梅林的，尤其是个狡猾的家伙。他上来就撇清和皇室的联系，这说明他们急于和你达成共识，别让孩子们等太久。”

　　带着打包的宫廷外卖，小九姑娘跟着同伴们在管家古怪的送别眼神中离开了皇宫。

　　菲利普亲王的离席并没有影响晚宴的气氛，准确的说诸位伯爵侯爵只不过稍微愣了几秒，便又开始和旁边的亚瑟众人攀谈。

　　皇室，永远是宫廷中不受尊重的主人。

　　摩根公主始终缓慢的咀嚼食物，似乎是尽量拖延离开餐厅的时间，因此各人面前的菜也一道道的上，这可乐坏了胖子达戈尼特和小九姑娘。

　　从头盘吃到肉类主菜，然后是鱼类主菜和色拉，接着又上了道肉类，厨房估计也是临时添加，基本从头又来了一遍。

　　等到甜点上桌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吃不动了，尤其是眼大肚子小的小九姑娘，后来，在她清脆的“waiter，打包！”声中，众人陆续石化。宫廷管家最终还是明白了‘打包’这个新式词语的含义，他将所有的甜点都装在匣子里，接着恨不得挥着手绢欢送这些人，但愿他们不要再来了……

　　讲究礼节的英式宫廷晚宴，在小龙同志的参与下，变成了场古怪的闹剧，从开席到上菜，都令传统教育下成长的宫廷管家心碎。

　　好吧，反正我们的小九满意了，她捧着大大小小的打包匣，开心无比的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伦敦的夜已深，月光投射在石子路上，甚至将路面照出反光。小九一脚踢在个石子上，石头滴溜溜的滚了出去，她晃了两晃，差点将手中的匣子扔出去。

　　“我来帮你拿吧。”梅林适时的接过去，小九这才从危机中站稳脚跟。

　　石子滚到一辆路过的马车轮下，马车跑得不算快，被石子一硌，却发出奇怪的声音。车夫拉停了马，下车检查车轮，似乎是轴坏了，这可真是怪事啊。

　　车内的客人似乎是想呼吸下伦敦夜晚的新鲜空气，他下了车，与梅林等人四目相接。

　　小九眨巴眨巴眼睛，月光下，一个个头不高的年轻男孩站在马车前，他的皮肤雪白粉嫩，嘴角微微上翘，一头倔强的金色卷发，可爱的仿佛是个天使。

　　“嗨！天气真不错。”男孩灿烂的笑着朝他们打招呼，模样非常有爱。

　　小九抬头望望夜空，月光明亮，繁星暗淡，这样算不错？恩，也许吧，在伦敦没有雨天和雾天都能够算不错吧。

　　“我叫加百利，刚到伦敦城。”男孩热情的向带队的亚瑟伸出手。

　　亚瑟愣了一下，也笑着伸手握住他。

　　“我们也刚来没几天，伦敦很棒不是吗？”骑士长拍着男孩的肩膀。

　　“是不错，不过我还不知道住哪里，你们有好旅店推荐吗？”男孩问。

　　“‘肥胖金枪鱼’是个不错的地方。”凯凑上前插嘴。

　　“啊，有人给意见实在是太好了，你们就住那里吧？”男孩加百利开心的挽着高大的亚瑟和凯的手臂，走在他们两人之间。

　　“车夫，麻烦等下修好了车轮，将我的行李送到‘肥胖金枪鱼酒店’”他头也不回的嘱咐。

　　“好的，尊贵的老爷。”马车夫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