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燃烧吧，嫉妒（上）

　　天刚蒙蒙亮，铁匠一家就必须起床。茅草屋里，铁匠的四个女儿都住在一个小隔间内，早晨是最拥挤不堪的时候。

　　“费娜、把我的裙子还给我。”大女儿玛丽亚对妹妹下命令。

　　“是乔治娅先拿走了我的裙子，你让她先还我再说。”老三费娜立刻回答。

　　“噢，亲爱的玛丽亚，我拿的又不是你的裙子，再说了妈妈可没说什么。”老二乔治娅满不在乎，“费娜，你霸占着桌子干什么？我的头发还没梳呢。”

　　伊莲娜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姐姐们争抢着梳洗打扮，她总是最后一个，反正也抢不过她们。

　　“你们快点，懒丫头们！”铁匠的老婆在隔壁大喊，“你们的父亲都出去干活了，你们却还赖在床上。要知道家里每天都那么多活，猪圈昨天是谁负责清扫的？弄得一点都不干净，今天要重新打扫，伊莲娜你今天留下来清扫猪圈，然后去面包房给我买晚上吃的面包。其他的人都快点给我去准备午饭。”

　　“好的，妈妈。”女儿们陆续答应，然后继续你推我杠。

　　等姐姐们都整理好，出了隔间，伊莲娜才跳下床，开始收拾自己。她是家里最不受宠的女儿，父亲总是埋怨母亲没能给他生个儿子，而母亲则把最后出生的她当做了替罪羊——自她出生以后，母亲的肚子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可伊莲娜从不怨恨什么，谁叫她是几个姐妹中长得最普通的呢。母亲常说，就算你们不是个男人，不能帮家里撑起铁匠铺，起码也要给我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出门，如果能嫁一个富有的商人，或者成为随便哪个贵族的女人，都能给家里带来一大笔财富，也不算爹妈白养你们一场。每次说这种话的时候，母亲最后总是瞥一眼伊莲娜，叹息道，你就算了，能嫁个老实本分的农民过日子就算好的啦。

　　所以姐姐们穿旧了的衣服，不喜欢了的首饰，她才能心安理得的用上。她悄悄的掏出约翰送的发夹，轻轻的抚摸上面璀璨的宝石，心中突然涌现一股难以名状的委屈和忧伤。

　　“伊莲娜，你要磨蹭到太阳高照吗？”铁匠老婆大喊。

　　“就来了，妈妈。”伊莲娜把发夹揣到兜里，连忙走了出去。

　　打扫完了猪圈，伊莲娜冒着寒冷，用冷水请洗过了头发，然后小心翼翼的别上了发夹，她对着水桶里的影子仔细端详了好久，这才跨上篮子往城里的面包房走去。

　　“噢，我的天哪，多么美丽的发夹。”路过的姑娘向她的同伴惊叹。

　　“是啊，真漂亮！宝石是五彩的呢，比我见过的爵士夫人的首饰都要美。”另一个女孩说。

　　“你见过爵士夫人的首饰？”

　　“夫人每次去做弥撒都会带首饰啊，听说神父说了几次了，夫人都依旧坚持带着她的珠宝参加弥撒。”

　　“啊，对了，我也见过，和这个发夹比起来，简直太不起眼了。”

　　“那姑娘是谁家的呀？看起来她的头发真是美极了。”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不就是铁匠家的小女儿吗？以前怎么没觉得她出挑来着？她三个姐姐倒是长得挺好。”

　　“天鹅群里哪里会有丑小鸭？以前八成是这姑娘没张开。”

　　“可是……昨天我见到她的时候还觉得她挺普通的呢。”

　　“谁知道呢，女孩变化总是很快的。”

　　“噢……要是我能有那发夹该多好。”有女人叹息道。

　　洋溢在一片赞叹和羡慕中，伊莲娜觉得自己仿佛被初冬的阳光包裹的暖洋洋的。每次和姐姐们出门，她总是低着头独自一人落在最后，总觉得人们夸赞姐姐们的时候，似乎也在嘲笑着自己的平凡和丑陋，曾几何时，大家的眼光能全部聚焦在她的身上？她的头抬得越来越高，步伐却越来越慢，无论走到哪里，纷纷扬扬的赞叹声总是如影随形。

　　突然一个趾高气扬的女孩拦住了她，女孩身穿细布衣服，像是有钱人家的女儿。

　　“把你的发夹卖给我，我可以出一个金币。”女孩大声地说道。

　　伊莲娜心中一惊，她一向不懂得怎么拒绝别人的，可是这次……

　　“不卖，这是个很重要的人送的礼物。”她鼓起勇气断然拒绝。

　　修道院是除了爱克托爵士的城堡之外，整个城市唯一的石头建筑。灰黑色的大型石块铸造了包括回廊和矮墙在内的整个教堂建筑群，仿佛是整个爱克托爵士领地中的城中之城。

　　清晨时分，上城的贵族和下城的市民们就开始陆陆续续来到修道院等候，上帝教导我们，用六天的时间工作、一天的时间祷告，连那些乡下有些没有自己小教堂的村民，都需要赶半个晚上的路来做弥撒。

　　神父带着修士们，像往常一样站在修道院的院门口，亲切地迎接爱克托爵士和爵士夫人。

　　“欢迎您，亲爱的爱克托爵士；欢迎您夫人，您的美貌真是与日俱增。”神父恭敬的说，“上帝教导我们要朴素，夫人，如果您能拒绝您的那些珠宝，把它们捐赠给穷人，您会显得更加的仁慈和美丽。”

　　“噢，我亲爱的神父，我更愿意让它们分担点我的美丽，不然会令其他女人多么的自卑啊。”胖夫人娇笑连连。

　　神父笑着摇摇头，什么都不说了，其实每周都是如此，要爵士夫人不带首饰，比要老天砸馅饼下来还难。

　　胖夫人进了修道院，环顾四周，发现了一件非常令她不满的事情：城里的女人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围绕着她、谈论她的衣着和宝石，却成群的围在修道院后排的角落里。

　　“去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吩咐她的侍女。

　　片刻之后，她的侍女回来了，凑到她耳边说：“是铁匠家的女儿，她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个美得惊人的发夹，听说有人已经开价到10个金币想要买，她都不肯卖，女人们都在赏玩它呢。”

　　“真是没有品位的乡下人。”胖夫人有些恼怒，竟然分辨不出真货和假货，一个铁匠的女儿能有什么好东西？

　　“梅林，小九还没回来吗？”亚瑟闷闷的问道，“我好像有点想它了。”

　　“我最近都没有召唤它，”梅林也郁郁寡欢，“它上次那么生气的走的，我怕我召唤了它不来。”

　　“你是怕它拒绝你，”小胖子达戈尼特一针见血，“万一它以后再也不来了，那我们的生活又要恢复以前的无聊了。”

　　“以前你哪里无聊了？天天吃那么多……”凯笑嘻嘻的说。

　　“小声点，这里是修道院。”坐在前排的爱克托爵士回头提醒小伙子们。

　　时间差不多了，修道院里也基本坐满了。神父走上祭坛，开始弥撒的开场式。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神父在胸口划了十字。

　　“阿门。”众人也跟着画十字。

　　“愿主与你们同在。”神父说。

　　“也与您同在。”众人说到。

　　“现在开始每个人本周的忏悔。”神父道。

　　“我们是有罪的……”众人站起身来，各自忏悔。

　　“我不该欺负小九，把她弄哭了。”亚瑟忏悔道，“愿主原谅我。”

　　“我不该心里嘲笑它，把它气跑了，愿主原谅我。”凯忏悔道。

　　“我不该心里希望它就是女孩，惹得它不回来了，愿主原谅我。”梅林补充说道，“愿小九也原谅我。”

　　“我不该每次都抢它的食物，愿主原谅我，另外晚上最好能吃到鸡腿。”小胖子达戈尼特祷告。


“愿主原谅你们。”当所有人都忏悔完毕，神父宣布，“现在，我们开始念圣经，大家翻到第四章第八个章节，跟着我念……”

　　所有的人坐下，开始朗读圣经。

　　“你说，上帝会不会原谅我们？他能让小九回来吗？”亚瑟小声地问梅林。

　　“不知道，我听小九说过，它们那里的主叫做玉皇大帝，好像和上帝没有关系。”梅林回答。

　　“这么说我们白忏悔了？”凯不由得问。

　　“那也难说，主的事情谁知道呢，说不定上帝也认识那个玉皇大帝。”梅林说。

　　“无所谓，只要主原谅我，晚上给我加个鸡腿就好。”小胖子自我安慰。

　　“今天晚上斋戒！”其他男孩异口同声地指责。

　　坐在前排的爱克托爵士边读圣经边回过头，瞪着男孩们，亚瑟众人立即开始老老实实起来。

　　圣经读完之后，神父开始领着修士们分发圣餐：一小块小麦饼和葡萄酒。人们鱼贯上前领取，当伊莲娜走到神父面前的时候，她头发上发夹的光芒几乎掩盖住了圣杯的金黄。

　　“天啊，多么璀璨的宝石。”

　　“噢……她要愿意卖给我，我甚至能出到二十个金币。”女人们慨叹道。

　　“谁家的姑娘？皮肤这么洁白无瑕，头发这么金光闪闪的。”

　　“铁匠家的，我今天才发现他的这个女儿才真是个尤物啊。”男人们赞美道。

　　胖夫人大为恼怒，她的所有珍藏在这个宝石发夹面前都成为了笑话。

　　这种宝贝怎么会落到个低贱的铁匠女儿手中？她低声在侍女耳边吩咐：“你拿着钱袋去，无论用什么办法，给我把这宝贝弄来。”

　　侍女答应了转身要走，胖夫人又叫住她：“别弄得太难看，我希望全城的女人都知道，这宝贝是合法属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