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新生

　　傍晚的时候，亚瑟开始在城外整队准备拔营。

　　大部队拆掉了行军帐篷，收起锅灶，给喂得饱饱的马儿套上缰绳。受伤和阵亡的士兵虽然不多，但也都要带回爱克托城安葬。整个营地里全是来回奔忙的人们和扬起的烟尘。

　　从费特里城回爱克托城，如果不太赶的行军，需要走整整十天的路，准备的粮草不充足可不行，联盟军原本是拿出军费向费特里城的市民购买，但被城里人狠狠教训了，他们塞回钱币，鱼贯的扛着粮食和草料重重的甩上联盟军的驴车。用粮草来酬谢恩人，他们甚至都拿不出手！紧接着就是一大堆的鸡鸭鱼咸肉什么的土特产，中世纪温饱线上的人们用他们淳朴的行动向联盟军致谢。

　　光是谢礼就装了整整三驾驴车，贵族们有的给金银珍玩，平民们更多的是吃喝用品等等，乐的胖子搭戈尼特主动要求押送驴车，估计是打算坐在车上一路上吃回去。

　　自从那天之后，梅林等人都没再见过费特里勋爵，离别的时候也没有提出来和他道别，有的时候，避免提起可以回避很多人的悲哀。

　　从教堂传来的丧钟整整响了一夜，这是全城人的哀悼和怀念。

　　亚瑟曾提出来要不要参加勋爵的下葬仪式，但梅林摇了摇头，他说，那个场合应该留给费特里勋爵和他的子民，而不是自己这些外乡人。只有小九心里清楚，梅林之所以拒绝，其实不完全是这个缘故。

　　那一天夜里，小九醒来的时候，看到他孤身一个人坐在窗台边，忧郁的眼睛望着外面的繁星满天，似乎整整一夜都没有睡。

　　小九心想，梅林一定很难过，用巫婆海娜的邪恶配方解除瘟疫，深深刺伤了他强烈的自尊心。他会把失落归咎于自己对于魔药炼金术涉猎不深，或者是未能研发出魔法书之外的更多配方，他会觉得如果自己更大强事情的结果也许就不必如此。

　　所以即使全城的人都感激英格兰法师梅林，可他自己却觉得自己没有面目去见费特里勋爵最后一面。

　　有的时候自尊心能促人上进，但同时它也是造成很多烦恼的源头。小九就没有这么多烦恼，对她来说每天能吃好睡好就是非常幸福的事情，最近也因为周围的触动让她开始思考奋发，但是出生于新世纪的孩子永远不会像梅林这样容易苛责自己。

　　突然有种同情蔓延在小龙的心中，梅林，作为一个人类，他以他的坚强方式走到今天。自小没有父亲、幼年失去母亲，即使面临了困难和危险，也只有自己咬咬牙沉默的渡过。成为强者是他唯一的梦想，这几乎构筑了他的整个精神世界。

　　小九爬起身，走到窗台边，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梅林朝她温柔浅笑，然后一把搂住她什么都没说。

　　就这样，深秋的夜风和明亮的星辰中，小九陪着梅林渡过了这个不眠之夜，虽然后半夜她还是熬不住在他怀中沉沉入睡。

　　第二天的清晨，阴郁一扫而空，无论如何，费特里城获得了新生，不再有尸体被焚烧、也不会再有地窖中的绝望呼喊。

　　罗伯特和他的丽莎，还有城里剩下的人，在哀悼勋爵的同时也在感激着重获新生。

　　“喂！梅林！”小九姑娘凑过去猛烈摇晃梅林的胳膊，“我说你最后是怎么处置那个巫婆的？真的让她恢复青春了？难道你放她走了吗？这也太不公平了。”

　　“我知道！我知道！”凯一脸兴奋的凑过来，“你们猜梅林怎么做的？我亲眼看到他给了巫婆青春魔药。”

　　“啊！这太便宜她了！”小九尖叫起来，使劲摇晃梅林脖子，“你怎么能这么老实啊！说话有时是需要不算数的啊啊啊！”

　　梅林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他摇摇头没有回答。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凯接着八卦，“巫婆喝下了青春魔药，那场景太惊人了！我看到她的皮肤瞬间变得雪白粉嫩、皱纹、老人斑什么的都瞬间消失了……”

　　“啊！不公平啊不公平！害死了那么多人，那老太婆凭什么获得赦免？杀人的人需要上法庭！需要被判死刑！”小九又开始大肆尖叫。

　　“我说了我还没说完！”凯在小九头顶弹了个爆栗，“巫婆最后变成了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她可真是恢复青春了！梅林后来告诉我，他在青春魔药里面施加了‘十倍增效’法术，巫婆喝下药剂立马返老还童啦！”

　　“小婴儿？”小九嘴巴瞬间长成个O字型，那个老太婆？小婴儿，她脑中出现个带有巫婆海娜皱巴巴黄纸皮的小宝宝，然后不由得自己打了个哆嗦，丫的，太恶心了。

　　亚瑟骑马迎面过来，冲梅林说：“我按照你说的，把孩子送给了瘟疫中失去儿女的妇人了，但愿她能好好教育她。”

　　孩子？是巫婆海娜吧？哦，现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已经没有巫婆海娜了，新生的婴儿就像一张白纸，恶毒也好、善良也好，都要看是谁在上面涂抹。

　　这也算恢复青春啊！也算是放她自由了！梅林真是太狡猾了。小九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心理平衡的想。

　　大部队回到爱克托城的时候，受到了热烈欢迎，人们在新建好的道路两旁，将五色碎布和鲜花倾洒在勇士们头上，带头的亚瑟众人更是迎来了全城女孩子的尖叫和男人们的赞叹叫好。骑着马或者扛着长矛进城的士兵都一扫路上的疲惫神色，昂首挺胸的迎接荣耀普照。

　　亚瑟把费特里城人的谢礼绝大部分送给了伤亡的战士家做抚恤，剩下来的部分直接充入联盟军军费。大伙们在最后一辆土特产马车上找到打着饱嗝的胖子搭戈尼特，他一脸满足的躺在那起码少了一半的食物堆里呼呼大睡。

　　爱克托爵士热烈拥抱他的骑士长，并且容光焕发的告诉他个好消息：联盟军营救费特里城，大战萨克逊人、并且获得全胜的消息，已经在英格兰土地上广为人知，各地的中小贵族开始踊跃的参加联盟自卫军，即使部分畏惧亨利大主教或者洛克公爵的贵族们，也都悄悄派人送来了贺信，并隐约的暗示如果必要时刻能否向他们请求援助。

　　“这么说，我们已经造势成功了？”小九姑娘一脸兴奋的在梅林房间里高声叫喊。

　　“造势？”亚瑟等人对于这个小九新冒出来的现代词语表示不解。

　　“啊！就是用轰动效应造就广告效果，你们看，我们的联盟军目前不就是大作特作广告之后的蓬勃发展时期吗？每天从各地来投奔的农民兵有多少？凯？”小九得意洋洋的解释。

　　“前几天我们回来之前每天都有几十个，最近听说联盟军到家了，暴涨成每天上百个！我们的步兵队伍和弓箭手都需要扩编了，短短半个月，人数增加了将近二分之一。我敢说现在全英格兰都找不出第二只如此庞大的军队。”凯立刻面满红光的回答。

　　“对！而且我们是职业军人，完全脱产训练！和你们中世纪习惯上的半耕半兵的队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小九趾高气昂的坐在桌子上，仿佛联盟军的总指挥并非亚瑟，而是她奈奈小姐。

　　“签约参与联盟，派出他们的骑士团的领主有多少了？亚瑟？”她又问道。

　　“已经有三十多个领主派人来了，目前我们的骑士已经高达六百人。我又要开始大肆采购马匹了，这可真是烦恼啊。”亚瑟笑着回答，他脸上丝毫没有烦恼的迹象。

　　“在我的一再鼓吹之下！爱克托城目前所有工匠都改行做铁匠了，河边上新造了四座打铁铺，武器什么的完全可以保证供应。”小九板着手指说道，她可爱的模样引起众人一阵哄笑。

　　随后她眨巴着星星眼望着梅林问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呢？”

　　“接下来？”梅林放下手中的书，抬头扫视屋里的众人，历经战火的锤炼，亚瑟和凯已经脱去十八岁的青涩，开始提前步入成熟；胖子达戈尼特还是只顾眼前吃喝的老样子，但他横向发展的肥肉和高壮的体魄自然的给人以压迫感；几百岁的精灵高汶没有什么变化，而他此刻也并不在屋里；留在城里一直照顾丁豆宝宝回溯巨龙的伊莎贝拉，正拍着宝宝低吟着童谣，说实话，她比小九姑娘更像个妈妈；北欧女孩当然是保持着冰霜脸站在一边丝毫没有存在感；我们的小九姑娘兴致勃勃的激动神情却依旧如故。

　　“也许我们需要主动出击了。”梅林合上书，神采奕奕。

　　“主动出击？”所有人异口同声的问。

　　“对，主动出击，我们现在已经囤积了足够的力量，不再需要等待。”

　　亚瑟猛的一拳锤在桌子上，大声喊道：“你说的对！我们要主动向萨克逊人发动攻击！让他们尝尝厉害！把他们都打得滚出英格兰！塔莎，你能马上联系上你的族人吗？我们海陆两方一同夹击！”

　　“不！”梅林说道，“我说的主动出击并不是针对萨克逊人。”

　　“啊？”“不是吗？”“那是对谁？”

　　几乎屋里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的敌人不是萨克逊侵略者吗？现在势头正好，一鼓作气说不定能把这些野蛮人都赶下海呢！

　　狐狸梅林的视线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方才开口解释。

　　“我说的是进军伦敦城。”


第三部 宫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