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惊慌

　　摩根公主望着镜子中自己苍白的脸颊，侍女在忙碌地拆卸她头上的饰品，这只不过是夜晚的伪装繁华。岁月的痕迹过早地在她的脸上展露，即使她的实际年龄不过才刚满二十八。

　　二十八岁，一个女人成熟而又还未衰退的年纪，可以是一个或者两三个孩子的母亲，但是由于潘德拉根这个姓氏，注定了她将不能生育、终身无子。

　　菲利普亲王用力的推开门进了屋，从他开门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今晚他心情不佳。摩根双手直打哆嗦，手中的镜子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侍女不用招呼，立刻自觉的放下手中的活退出房间，临走的时候还关上了门，完全不在意她们的公主头发才刚刚卸除一半。

　　“混蛋！”菲利普左脚一甩，踢飞了靴子，砸在墙壁上的声音惊得摩根紧咬下唇。

　　“乡下佬！竟然我必须奉承这些乡下佬！”他醉意蹒跚的咒骂。

　　摩根慢慢的站起身，靠近墙角，手捂着嘴唇，尽量不发出声音。

　　“该死的英雄！打死几个蛮子就算是英雄了？英雄是那么好当的？再怎么这群卑下的人都该匍匐在我菲利普亲王的脚下！”

　　菲利普涨红得脸突然抬起来，饿狼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摩根。

　　“不……”摩根瞬间抱着头蹲在地上索索发抖，又开始了，他心情好的时候绝对不会到自己的房间，伦敦城从上到下，他的情妇数不胜数，天知道他会窝在哪个女人怀里；只有心情烦躁、特别是喝了酒的时候，他才会来自己这里发泄。

　　菲利普冲上前楸起摩根的头发使劲将她的头往墙上撞，一边撞还一遍咒骂：“狗娘养的娼妇！你们都他妈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总有一天老子会是伦敦的王、整个英格兰的王……”

　　摩根只感觉一阵阵的眩晕，但愿今天能快点熬过去。为了确保她的生命安全，亨利大主教专门派人将寝室的墙壁用厚厚的波斯挂毯遮上，可他仿佛偏偏忘记制止他亲爱的教子如此折磨她。

　　也许他是刻意忘记的，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时刻让小姑娘清醒的认识到是谁在主宰她的命运。

　　有的时候，摩根甚至感到绝望，如果第一次菲利普对自己拳打脚踢的时候，自己就没能熬过那个冬季，是不是就能早些解脱？可万能的主啊！您为什么没有大发慈悲收取您虔诚信女的生命呢？

　　萨克逊人也好、英雄也罢，这些摩根都丝毫不关心，她只是年复一年的忍耐着苟且偷生，或许是血液中原本就缺乏了自尽的勇气吧。

　　曾几何时，她的生命中也有过幸福的时光？是父亲在世的时候吗？那时候的小姑娘正处于十七八岁的豆蔻年华，她仿佛是淹没在蜜糖罐中的小鸟，自由的成天欢笑。

　　也就是在那样的豆蔻年华，年少俊朗的菲利普进入了她的眼中，获得了她的芳心，在父亲和大主教的支持下，她很快的就嫁给了他。

　　可假象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当父亲死后，菲利普的真实嘴脸暴露无遗，他用鄙夷的看着她，在她耳边一遍遍的重复：我凭什么要以你的喜好为喜好？以你的观点为观点？教父说我生来就是为了获得你的青睐、与你结婚，除此之外我菲利普一文不值。难道就因为你是公主？狗屁的公主！还不如下城的娼妇诱惑人心呢！你以为我爱你？那我就告诉你我有多爱你！从今以后你不配再爬上我的床，你一辈子注定守活寡！

　　摩根从一开始的震惊、不解和隐隐的期盼，到最后的绝望。这中间经历了多少个拳打脚踢的不眠之夜？就这样一个含苞待放的女孩迅速枯萎，她的身体愈发虚弱、太冷或者太热的天气都会引发她的旧病缠身。

　　但她永远死不掉，这就是亨利大主教的残酷保证。

　　外面一个侍从的叫喊，终于阻止了菲利普继续施暴，摩根蜷缩在地上，听着他走出了门，然后被告知亨利大主教找他。

　　她努力从地面上撑起身，扶着床脚爬上床，浑身疼痛的躺在床上，她吐出憋在胸口的气，这个晚上总算熬过去了。

　　菲利普匆匆洗了脸，才从醉酒中逐渐恢复。他大踏步的走进教堂的忏悔室，刻意让皮靴敲击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他知道亨利大主教不喜欢他这样，但是有时候他就是想任性作为。或者只是为了衡量，自己这个教子在亨利老头眼中究竟价值几何。

　　所谓教子，估计全伦敦城的贵族都心知肚明，他身上流淌的血液究竟是否和老头子一样？他记得母亲死得时候是这么说的，可多年来老头子对他的态度，他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父亲对儿子的疼爱。

　　他就是老头手中的筹码，还不是最看重的那个。

　　而此刻，老头子，他的伟大教父正半躺在神父席上打瞌睡，年纪大了就免不了精神不振，菲利普一直难以理解为何他还要折腾自己的身体，不肯把权力交出来。

　　“教父……教父……”他谦恭的小声喊着。

　　亨利老头挣开昏花的老眼，愣了一会才发现是自己的教子来了。

　　“听说今天的晚会上，爱克托城的人来了？”

　　“是的，我的父亲。”

　　“他们看起来如何？”

　　菲利普先是一愣，什么叫看起来如何？再望望教父的脸，并没有看出什么开玩笑的痕迹，这才犹豫的回答：“还算可以，但我不相信传闻，他们都太年轻了。只有一个叫凯的骑士成年了，其他的甚至按道理都还没到授予骑士称号的年纪。”

　　亨利大主教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好半天才渐渐恢复平静，他抬抬手指示意菲利普靠前。

　　菲利普上前躬身听训，突然一个耳光扇到他的脸上！

　　“教父！”他捂着脸惊讶的瞪大眼睛。

　　“我说过了要恭敬的接待他们，你总是自以为是，年轻并不是你轻慢他们的理由！”

　　“我没有……”又一个耳光甩到他另一侧脸上。

　　“说几句漂亮话就完了？你个蠢货！我怎么和你说的？笼络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明白，皇室看重他们！”

　　“可是……可是我们毕竟是皇室……”

　　“没有可是！你的职责就是笼络他们，引导他们，最终掌握他们！收起你嫉妒的嘴脸，他们多次战胜萨克逊人的荣耀应该让你明白，你那无谓的小心思终将一事无成！”

　　“教父！”菲利普大声的喊道，“我是正统的英格兰第一顺位继承人！”

　　亨利大笑了起来，甚至又引发一阵猛烈的咳嗽。

　　“第一……第一顺位继承人？除非摩根死了，否则你永远都只不过是顺位继承人。另外我可以告诉你，摩根不会死那么容易死的，我能将你扶上去，也就同样能将你踢下亲王的宝座。”“我……”菲利普还想争辩什么，却又招了个狠狠的嘴巴。

　　“你要时刻牢记，你就是我面前的一条狗！我说的每一句话你必须遵从并且即刻执行！明天天亮之后，你派人送信到‘肥胖金枪鱼’旅店，邀请爱克托城的人去宫里共进晚餐。”

　　“一块小蛋糕、两杯咖啡、三颗杏仁蜂蜜糖……”小九无聊的躺在床上掰着手指数今晚她吃进肚子的，那少的可怜的晚餐。

　　见鬼的咖啡，现在她饥饿难耐，却又精神抖擞。

　　“需要我叫旅店厨房再弄点食物送上来么？”旁边的梅林问道。

　　小九苦着脸思考了很久，回答说：“不用了，我对他们那里难吃的白水鱼也缺乏爱，真是的，还不如爱克托城玛丽厨娘手艺的一半水平。”

　　“没办法，出门在外都是这样的，要不我用饱腹术让你感觉不到饿吧。”梅林说完就轻声念了句咒语，小九随即立刻觉得自己仿佛刚吃下一头牛，开始撑得厉害了……

　　“解……解除……赶紧解除。”在她的要求下，魔法消除了，小九又听到自己的肚皮咕噜咕噜的响。

　　好吧，真是水深火热啊，旅游的代价就是不要对吃和住报以太大的期望。

　　“你刚才在皇宫晚会上怎么不多吃点？”梅林又问。

　　“多吃？”小九提起这个就来火，“丫的，你们一个个都被人团团包围，当然不懂得我们这些晚会壁花的苦！不仅是贵族，连侍从都拥在你们身边，我坐得地方连蚂蚁都吝啬路过！要不是我逮着机会塞了几个小蛋糕，估计我早就饿死在伦敦宫廷了！”

　　梅林听闻笑出了声，小九还在抱怨着她所受的不公正待遇，可他对于今天的结果却非常满意。

　　一个伯爵、六个侯爵和十四个子爵，再往下的贵族暂不考虑。一个晚上他认识了有自己私人领土和部队的贵族就不下二十个，这对于本着‘挖墙脚’理念才进入伦敦宫廷的梅林来说，已经是很令人欣慰的数字了。

　　皇室确如传闻中一般的不受尊重，甚至这种漠视都蔓延到菲利普亲王身上，要不是他的教父给他加注了些许筹码，他甚至没有在这些伯爵和侯爵面前说话的资格。

　　这对于亚瑟来说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梅林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要把夺回王位的计划，提前让亚瑟知道。

　　“……所以明天我一定要大吃特吃！不管怎么说，梅林，你明天要请我吃大菜宴！”小九最后抱怨了句，接着就拉上被子盖住脑袋，气鼓鼓的饿着肚子开始数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