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忧患与烦恼

    满目疮痍的战场边上，护宗大阵停止了运转，巨大的屏障徐徐散去。里面的弟子争相涌了出来。


    照顾伤员的照顾伤员，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


    叶凌宇这边，闻讯而来的诗蝶梦雪等人也接踵而至，不少长老也相继围了上来。


    今日的这一难，算是又度过了吧，再一次托了叶凌宇的福。


    他加入御兽门不过一月有余，但在众长老和众弟子眼中，几乎已经把他放在了和幽兰同等的高度。


    两大地阶五层来挑衅都被赶走了，那足以证明如今御兽门的实力，众人无不是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


    可是所有人里，唯独叶凌宇不露丝毫的喜色，轻轻擦拭嘴角的血迹，神色凝重地看着胸口的巨大拳印，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一声不响地离去。


    他走得悄无声息，孤单的背影下，又好像背负上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当日夜晚，御兽门里载歌载舞。宗门的建设已经完成近半，七品的护宗大阵也已经布置完成，今日更是力挫强敌，这对御兽门来说，是个值得庆幸的日子。


    门下的不少男弟子们不少已经表示以叶凌宇为努力的目标，而不少女弟子，则是对那个无所不能的“英雄”形象暗许芳心。虽然大多数人甚至都没有和叶凌宇哪怕对视过一次，但也不妨碍她们在背地里暗暗较劲。


    宗门里一片欢声笑语，但身为这场欢愉核心之人的叶凌宇却独自一人来到宗门的后山。


    月色倾洒，丛林略显幽邃。叶凌宇盘坐仰头，任由月光铺洒在脸上。


    古铜色的皮肤在月色下蒙上一层苍白，略显凄冷，双手紧握成拳，足以显露出他心中的不甘。


    自己……如果能再强一点就好了……


    今日一战，外人看来是叶凌宇逼退了那两人，但只有叶凌宇自己心里才清楚，那是袁沧海和袁天主动退去。如果双方真的拼尽全力一战，后果会怎样还真不好说。


    袁天也就罢了，袁沧海实力还要更甚袁天，如果今日真的拼个鱼死网破，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谁也说不准。


    武道诀出世，无数强者纷至沓来，今天的两人只是其中之一。就凭现在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够抢到阴阳双生果和武道诀？其实就算旁人不说，叶凌宇心里也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举头望月，一声无奈的长叹。


    就当他长吁短叹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一股幽香由远及近，萦绕鼻畔。


    “你来了。”叶凌宇没有回头，轻声道。


    “今晚宗里挺热闹的，你知道，我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梦雪冰冷的声音传来。


    叶凌宇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有人在他旁边缓缓坐下，素白的裙摆收拢在脚踝处，纤手轻捋鬓发。


    从叶凌宇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她就是这么个安静的人。有时候叶凌宇甚至怀疑，若是给她一座永远无人问津的冰山，也许她能一辈子待在冰山上，然后就此坐化。孤僻至此，恐怕也只有那些传闻中不染凡尘烟火的天外之人吧。


    “你其实没有烦恼的必要。”梦雪开口就直刺要害。其实这也颇和她的性格，她来此绝对不可能是来找叶凌宇说无关紧要的话的，或者说她若是没有目的，也许根本不屑跟人开口。


    明明是个人坐在身边，可叶凌宇却觉得自己身边好像坐了一座冰山。


    “烦恼？我哪有什么烦恼。”他说。


    梦雪不动声色，冰冷俏丽的脸就像是用冰雕出来的，永远不会变化表情：“你只是把太多东西背负在身上了，而你又永远往前看，永不知足，所以你才会露出如此愁态。今天有强敌来，明天也许还有强敌来，明天的明天也许又会有更强的强敌来，所以你总想着要一天比一天强，每时每刻都不愿把自己放松下来。”


    梦雪望着月光，徐徐说道：“可是你有想过没有，其实现在的你，已经让很多人羡慕了。”


    “羡慕我？有谁会羡慕我？”叶凌宇撇嘴轻笑了一声。


    “其实我就很羡慕你……”梦雪一语惊人，“你从来不愿回首，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从修炼到现在，尚且不到一年的时间。可是你知道吗，你如今拥有的，是很多人盼望一辈子都盼不来的。”


    说实话，叶凌宇今天真的是心烦意乱。从和袁天交手之后，满脑子都是在想着如何去应对以后的强敌。


    紧绞在一起的思绪，真的很让他疲惫。


    考虑到今后的强敌，考虑到御兽门的前路，考虑到身边人的安危，考虑到阴阳双生果，考虑到武道诀，考虑到诗燕。虽然他一直在旁人面前表现得坚定，但在心底深处，那一座座山真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所以他才没有参加今晚的宴会，独自趁着夜色跑来这里。也许也只有这里的无声，才能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舒缓。不过他想不到，第一个跑来劝慰自己的，竟然是平时话最少的女子。


    “修炼亦是修心，修炼之道，既是武者追寻自己的道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永远不可能让你把所有枝枝叶叶全部抛掉。你一心追求强大固然没错，但是也不能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我知道你一直在想着短时间变强的方法，但是你的心境尚且无法面对这一切，又如何能更进一步。”


    今晚，梦雪的话似乎比平时都要多，就好似先生对着学生们谆谆教诲。


    莫名的，有了她这番话后，叶凌宇的心里竟然渐渐变得平静下来了，就好似有双柔嫩的手，轻轻抚平他心底的思绪。


    梦雪对他而言，是第一个让他敞开心扉的女子。从第一次在傲雪城见面，到后来的招亲，塞安城，楼兰城，直到现在的北方。一路走来，在背后一直给他前进动力的，又何尝不是这个女子。


    “谢谢。”叶凌宇轻声说。


    虽然双方关系早已经到了用不着说这种词的地步，但叶凌宇还是脱口而出。哪怕梦雪从来好像对他爱搭不理，沉默寡言，但叶凌宇知道，她实际上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就好像现在，她也是第一个看出自己烦恼的人。


    “你无需对我道谢，你帮过我的，我会尽我拥有的一切偿还给你。”梦雪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一切？包括你这个人。别的就不必了，你什么时候能对我主动投怀送抱我就很满意了。”叶凌宇调笑道。


    “轻浮。”梦雪瞪了他一眼，“危机四伏，大敌当前，你却还是满脑子淫邪，简直龌蹉。”


    “可是……你刚刚不是还说……”


    “我刚刚说什么了？我刚刚只是让你不要操之过急，可没说要你完全不当回事。比起修炼，如今对你而言更重要的是修心。摆正你的心态，你才能承担起那些你应该承担的事，除此之外……其实现在你也确实该掌握更上一层的力量了。”


    叶凌宇笑意逐渐收敛，细细揣摩刚刚梦雪的最后一句话……那句话听上去，怎么好像是……


    “你今天不光是来安慰我，其实你是还有别的事要告诉我？”叶凌宇狐疑地望着她。


    难怪，就说她怎么会突然好心跑来安慰两句，显然是还有别的话要说。


    自从白天和袁天交过手，感觉到自己的不足之后，叶凌宇就一直在寻思短期让自己变强的方法，不过暂时还没头绪。梦雪这个样子，怎么看上去好像是知道些什么。


    梦雪仰着白皙的脖颈，举头望月，看都不看叶凌宇一眼。


    “你到底想说什么？”叶凌宇问。


    梦雪在他面前微微踱步，只是冷冷一哼。


    这……叶凌宇真想上去狠狠抽她一顿屁股。


    这高傲的神态是怎么回事，就好像是在说“你想破脑袋也是没用滴，到时候还得本女侠亲自教你”。


    还有那“你来求我呀”的神态是怎么回事。


    虽然和幽兰同属于冰冷的类型，但幽兰是深邃和幽静，但这丫头，除了冰冷就是傲，九天神佛都不放在眼里。


    “咳咳，那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


    “我见你一整天都在冥思苦想，确实是有些建议。”


    “说说看……”


    “可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叶凌宇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凭什么？他哪知道凭什么。


    踌躇了片刻：“说吧，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梦雪美眸轻撇，好像是奸计得逞了：“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我说的。”叶凌宇额头冒汗，心说你倒是痛快来一刀啊，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刀我挨了还不行吗。


    “幽兰手里的破禁锥是你送她的吧。”梦雪冷冰冰地道。


    “是……”叶凌宇抚了把额头，“你若想要，下次我找到合适的……”


    “不必了，我不需要你送我什么。”梦雪说，“我的百面在你手上吧。”


    叶凌宇点点头：“你要的话我可以还给你……”


    “用不着你还，你若真想还，下次还我个九品灵器。”


    叶凌宇差点没被她噎死，还九品，我去哪给你找九品。


    “我的紫云鼎也在你手上吧。”


    “也在……”


    “那你下次还我个九品丹炉。”


    叶凌宇伸手扶额。


    “我的飞雪剑是上次为了救你弄坏的吧。”


    “你现在不是有新的了吗……”


    “那只是替代品，下次还我把九品的剑。”


    叶凌宇心说得嘞，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干脆把我拉去卖了，卖的钱你自己买去。


    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在跟幽兰较劲。送过幽兰东西却没送她什么，看样子女侠大人是心里不舒坦了。


    “差不多……得了吧……”叶凌宇颤颤巍巍说。


    “嗯，就这些。”梦雪点点头。


    还就这些，世上九品灵器稀少得跟凤毛麟角似的，狮子大开口都不带这儿玩儿的。


    最后梦雪还不忘补充一句：“你最好别食言，你要是敢忘了欠我的东西，我发誓让你今生再不能人道。”


    平静的语气说着威胁的话，吓得叶凌宇寒毛直竖。


    “你……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叶凌宇觉得再纠缠下去，搞不好还要闹出乱子，索性掐断了话题。


    梦雪悠悠忘了他一眼：“你若是真想多一手杀手锏，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你的不死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