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向县四大班子领导报到

    这次，组织上首先公布王旭的职务是县经济发展局党委书记，局长职务要等县人大常委会走任命程序。


    到任之后，王旭利用一天的时间，专程与县委书记尹大智、县长石勇、县政协主席吴超英、县委副书记林峰、县分管领导县委常委、副县长高辉见了面，汇报了自己的思想和工作情况，并对各位领导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关心关爱表示感谢。然后，去县人大看望老领导马平阳。


    四年前，县人大常委会主任还是欧阳中，欧阳中为人强势，脾气也比较倔，他看不惯的事情，即使是天王老子，也敢跟你理论一番。那年林玉飞丑闻暴露，最后被认定为包养情妇，属于作风问题，之后，县领导考虑他怎么说也算是个人才，想让他戴罪立功，便安排他去县招商局任局长、党组书记，不想，人大主任欧阳中坚决不同意，让林玉飞干招商局党组书记，我管不着，但对这种人大代表早该罢免的干部，再想让人大任命县政府组成部门的主要负责人，是坚决通不过的，人大代表们也不会答应的。这话传出来，林玉飞便急匆匆地找到欧阳主任，痛哭流涕，低头认错，就差磕头下跪对天发誓了，但这倔老头始终不为所动。这事搞得县委书记金刚也很没面子，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又把林玉飞重新调整到县残联。用当地人们的说法，林玉飞被彻底打入了“冷宫”。在邻海县，凡是无权、无钱、人少、事少的单位，都被认为是冷宫。乡镇党委书记或县直大部门的一把手一旦被调整到这样的部门，起码向全县人民传达了两个信号，要么是这名干部在领导眼中失宠了，要么就是自身犯了错误。很明显，林玉飞属于后者。


    林玉飞调整这件事，让县委书记金刚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人大是最高权力机关，在邻海县竟然还有他金书记办不成的事。当年年底，好不容易欧阳中到了退休年龄，金书记高高兴兴地打发倔老头回家养老。从那以后，县人大主任便由他亲自兼任，显然他不会每天到人大办公，只留一名党组副书记、第一副主任负责常委会的日常工作。这样一来，以后的干部调整便再也没有发生林玉飞类似事件。尹大智任县委书记后，也一直心照不宣地沿袭旧制。所以，今年马平阳从开发区调整到县人大任党组副书记、第一副主任，实际上就是负责人大常委会日常工作的副主任。从某种程度上讲，马平阳就是人们眼中县人大常委会的一把手。


    所以，这次王旭来与马平阳见面，就等于和人大主任见了面。至于程序方面的事情，马平阳还是说了算的。


    王旭向马平阳汇报了经济发展局的领导班子、人员结构等情况，也谈了个人今后的工作打算，马平阳表示认可。他说：“你是在经济发展局成长起来的，人熟、事熟、情况熟，大家对你的工作能力也都认可，回来任主要负责人，是完全压得住阵脚的。再说，有几名干部马上就要退居二线了，也更有利于你下一步大刀阔斧地开展工作。”


    马平阳接着说：“在开发区的工作，对你来说是一次基层锻炼。三年来，我也明显看到你变得更加成熟了。开发区处于经济发展第一线，很多时候不能像县直部门一样，一切按部就班，循规蹈矩，更多的是要改革、要创新、要突破。回头看开发区这三年，我们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现在认真回顾和反思，我们在发展的境界、思路、作风等方面，差距还很大，甚至我们当时的某些激进行为也为开发区今后的长期健康发展埋下了隐患。例如，我们在对农村集体土地实行的以租代征的做法，我们对个别高质量项目的零地价政策，在环境保护上先发展后治理的理念，在基础设施投入上重地上轻地下的理念，以及我们为了追求经济高增长而采取的急功近利手段，都游走在纪律甚至法律的边缘。”


    王旭说：“改革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成熟的经验可以遵循。我们正在进行的改革创新实践，也会反作用于纪律、法律甚至理论。就如同分田到户，没有当年小岗村群众的拼死一搏，可能到现在我们的乡镇政府还是吃大锅饭的人民公社。”


    马平阳说王旭你说得不完全对，有些事情我们不是改革探索，而是在打擦边球，放在什么时代背景下都是一种有瑕疵的行为。


    王旭说我们不能将这些问题全部归因于人，其中有体制机制原因，同时也受我们所处的历史时期、发展阶段的局限。三年的时间，在您的带领下，我们将一片农田荒地变成了邻海县的克拉玛依油田，已经是一个奇迹，在一些细节问题上真的没有必要求全责备。


    两人正说着，这时有人敲门，不等马平阳招呼，见财政局长牛广星推门进来，人未到声音先到：“听说马儿当大官了，我过来看看我的‘大乖’。”


    牛广星看见王旭也在，便稍稍收敛了些：“老马，算你今天幸运，你爸我今天高兴，不骂你了。正好王局长也在，今天说点正事。我现在退居二线了，是自由人了，没职没权了，今后有些事情就仰仗你们俩了。”


    王旭说牛局长您客气了，想当年，开发区的工作还不是多亏得您牛局长关心支持。


    马平阳说王旭你不要跟他客气，孝敬赡养老人是他应尽的义务。


    王旭见两人仍在掐架，不好从中劝解，只得站在一旁看热闹。


    两人又互相掐了一阵，才收了兵。


    马平阳对王旭说：“老牛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孙子牛壮壮2年前考的你单位的公务员，硕士研究生，高学历人才，好好照顾一下，工作上多压压担子，成长得快，别把人才给埋没了。”


    王旭忙说：“县直部门能招到这样的高学历专业人才，我们求之不得，局里一定尽力给他创造一个好的发展环境。也请牛局长放心。”


    马平阳说：“时间不早了，这样，我负责组织，今天晚上你请在家的人大副主任们一起吃个饭，也包括老牛局长。”


    牛广星忙说：“我现在是老牛头了，不是牛局长了。你们是公事，我不便再掺和。万一我晚上喝了酒，刹不住车，得罪了马儿，影响了王局长的大事，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说着，牛广星便知趣地离开了，看着他略显伛偻的背影，王旭隐约觉得，牛广星身上的那种霸气突然消失了，和马平阳对骂的底气也不如以前那么足了，几天的时间，牛局长真的就变成了老牛头了。


    送走老牛头，关上门，马平阳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说：“就是因为太讲哥们义气，为了帮朋友，一时头脑发热，就放弃了原则。眼瞧着到手的副县级，就这样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