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李亚副乡长的三个开门哑炮
果然，两天之后，李亚专程到局里向王旭汇报工作。李亚去乡镇工作后，早出晚归，披星戴月，两头不见太阳，所以两人见面交流的机会就少了些。汇报工作之余，自然免不了叙叙旧情，谈谈现在，交流一下心得。
原来，两年前，李亚去了龙虎乡任副乡长，分管计划生育、信访维稳等工作，还要兼任6个村的管区总支书记。龙虎乡一个党委书记，连上乡长一共4个副书记，还有一个专职纪委书记，3个副乡长，李亚是最后一位副乡长，是班子里的九把手，脱产干部背后都称呼他“老九”。
龙虎乡果然名副其实，工作作风也是生龙活虎、龙争虎斗。甚至有些方式让李亚感觉有些生猛、粗暴。工作性质、工作方法、处事方式发生180度的大转弯，与多年来一直按部就班、温文尔雅的李亚格格不入。看着别人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对着镜子端详自己这副儒雅、懦弱相，李亚突然觉得这老九的排名对他很有讽刺意味。
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李亚倒好，刚开张营业就放了三个哑炮。第一个哑炮就是那天处理龙虎乡中学十几名教师因乡政府拖欠工资到县委上访事件。乡党委安排李亚去县委接访领人，好不容易在县信访局长胡龙的帮助下，老师们被劝解到信访局会议室。胡龙安排一名副局长与李亚一起给老师们做思想工作。但这思想工作做着做着，剧情就出现了反转。李亚突然将屁股坐到了上访一方的板凳上，帮着老师们一起质问起信访局副局长来，人家干了大半辈子信访工作，也从来没见过像李亚这样的奇葩，气得人家甩袖而去。连老师们都感觉，这胜利的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李亚上任后执行的第二项任务就是计划生育抓超生。当时正值麦收时节，一般情况下，麦收、秋收和春节期间，在外面躲生的育龄妇女都会偷偷地潜回村里。所以，这也是乡计生办“抓逃”的重要时机。晚上，李亚带领管区主任和计生办的一名同志秘密进村，由村支部书记引路，将一名涉嫌超生的育龄妇女堵在了家里。小两口第一胎生了个女孩，按照规定，这种情况，允许生二胎，可二胎又是女孩。两口子不死心，非法怀孕后就躲到外地，成为黄宏宋丹丹小品中的超生游击队员。今天，终于还是落网了。看孕妇样子，估计胎儿也有五六个月了，必须马上送往县医院做引产手术。孕妇吓得直喊着要上厕所，管区主任和计生办的同志坚决不让。可李亚毕竟实战经验不足，让村支书监督孕妇去上厕所，结果，孕妇有去无回。后来听说，是从厕所翻墙跑的。
第三项任务就是带人到村里清欠。这户是老两口，一个姑娘，嫁到了外地。两人已经三年没有交纳公粮和提留款了。乡里决定，对这类人要严密排查，拉出单子，绝不姑息，利用一个月的时间，坚决完成各村清欠扫尾工作。李亚让村支书把老头喊到村两委办公室。老头六十岁左右，见到乡政府领导，怯怯的眼神，像闰土见到鲁迅，就差脱口叫一声老爷了。老头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的艰辛和不易，李亚不觉也入了戏，动了情，这老头越看越像自己饱经沧桑的老父亲。天下哪有儿子向老子逼债的道理。这次清欠自然又是无功而返。
三个开门哑炮打得李亚没了自信，难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自己这种人。李亚不光自责，还因计生工作不力被问了责。龙虎乡党委书记林玉飞非常恼火，逢会必点李亚，说李亚把龙虎乡的脸丢尽了，在自己家里丢人现眼也就算了，竟然把人丟到县信访局的会议室里。你知道人家外面都说什么？说我们这帮人快把龙虎乡干成龙鼠乡了。李亚同志的功劳很大啊！
李亚差点就得了抑郁症。王娟就劝他：“去乡镇之前就应该找个大师算一卦。龙虎乡杀气太重。你应该是与龙和虎八字不合，你忘了之前谈的两个对象，就是属龙属虎的，还不是都没谈成？”
“再一个原因就是你父母给你取的名字也有问题，难怪刚上任就光放哑炮。”
李亚就不耐烦，“你倒是属鼠，可我咋看就是一只虎；你倒是不哑，大半夜不消停给人家制造绯闻，害得我被发配到这龙潭虎穴。”
王娟的话勾起李亚的往事，人家于晓凤是属虎的，当初要不是因为自己那点不值半毛钱的破清高，容忍不了她当县劳动局长的父亲对农村穷小子鄙视的眼神，也许自己现在又是另一个活法。看看人家高辉，和自己是高中同学，现在已经是向阳乡的乡长，马上就要升书记了，而他李亚还顶着个“老九”的外号受人欺负。
王娟见李亚突然走了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是不是又想起你的虎副主席来了？”
“要不就换个乡镇吧”。
“组织部是你家开的？想换就换，哪有那么容易。”
“事在人为，机会总会有的。”
机会终究还是来了。欧阳晨露的弟弟欧阳东升成了组织部分管干部的副部长。作为和王旭同一批被调整的干部，李亚被调到向阳乡任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班子排名从第九位上升到第六位，也算是个不小的进步。
“从龙和虎变成了象和羊，象虽然庞大，但性格要比龙虎温和得多了。这俩属相挺适合你。”王娟也挺满意。
让李亚满意的倒不是什么相生相克的属相，何况十二生肖也没有大象什么事，而是欧阳晨露的老公、自己的高中同学高辉成了向阳乡党委书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