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来吧

　　众捕快这才都是轰然站起，各自去拿兵刃，鱼贯出门，高枫在那里略微抬高了声音说道：“等下抓了那黑狼，赏银犒赏兄弟一文不要，全归大伙！”

　　没人搭茬，反倒是先走出的有人嗤笑了声，高枫微微摇头，伸手摸了摸挂在胸前的玉坠，也是跟着走了出去。

　　父亲临终时说这个玉坠有大气运，可以让人富贵荣华，高枫早就不信了，要是好用，自己又怎么会如此坎坷，这个不入品的队正还是族中的大人物偶发善心帮忙说来的，且不说奉天侯本家长房那些子弟，就算其他族人里，关系硬的，走对门路的，那个不是风生水起，富贵逼人。

　　但这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了，高枫每次摸摸玉坠，不管怎么焦躁不安的心思，都能变得平静下来。

　　能抓住黑狼的话，就能在中京府的捕快队伍里站稳脚跟了，甚至可以被提升成掌管百人的把总，那就更进一步，实际上，相对于遗言，高枫对从前他父亲平日里的告诫记得更清楚。

　　“咱们家命不好，可咱们不能认命，要奋进，不能服输！”

　　正是因为这样，高枫虽然没有条件去读书，去修道学法，可还是族学里跟着老师勤学武艺，跟着父亲认字读书，从没放松过。

　　黑狼所在的宅院和茶棚这边隔了两条街道，高枫一干人没花多少工夫就是赶到，路上很是安静，甚至连行人都没有一个。

　　这街上其他处都是黑乎乎的，倒是那黑狼所在的宅院中有灯光透出，也是这个道理，百姓穷苦人，谁舍得晚上耗费灯油蜡烛。

　　高枫和捕快们放轻了脚步靠近过去，站在正门前，高枫也不敢出声，只是和身边的人打着手势，要不是明月当空，他这手势边上的人还未必能看清，茶棚中，一路上，捕快们都不怎么当他是一回事，不过这时候倒还知道轻重，按照在茶棚中的布置，各自就位，做好了翻墙冲入的准备。

　　信号就是自己撞门冲入，大家一起发动，高枫深吸了口气，先在门上拍了几下，拍门几声，屋中的人肯定会被惊动，没准还会走出屋子来看，那就更方便了。

　　这么晚的时候，四下安静，拍门力气不小，声音响亮，宅院中果然被惊动了，在外面就能听到屋门打开的声音。

　　高枫后退两步，猛地发力，整个人向那门撞了过去，他习武十年，打熬筋骨，浑身练得结实异常，按他老师的说法，他已经是“练骨”的境界，尽管“练骨”之上还有“引气”、“战技”、“悟武”等等多重境界，“练骨”境界，内气初生，身体坚硬，壮健异常。

　　“咔嚓”一声响，被高枫撞上，里面的门闩断裂，大门敞开，高枫直接就冲了进去，借着月光，能看到大门正对的屋门前有个人站着，高枫脚步不停，向前冲去，口中大喝道：“中京府捕快在此，罪徒就擒！”

　　撞门的声音是个信号，这喊声就是发动的命令，按说这时候其他的捕快就应该从四下杀入，围住那黑狼。

　　可周围安静无比，什么动静也没有，现在宅院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高枫，一个就是前面那人。

　　高枫也发现了不对，他心中惊疑，脚步却没有慢，眼下这个局面也只能先战，拼了再说。

　　他脚步飞快，刀已经握在手上，距离在飞快的拉近，对面那人动也不动，这到底是不是黑狼，是吓傻了，还是镇定无比，高枫心里没有一点底子，但马上就要到眼前了。

　　就在这时，对面却传来一声冷笑，在月光下能看到那人张弓搭箭，对准自己射了过来，看起来慢，可这实际上是极快的动作，因为高枫一步还没有迈完，那边箭已经是激射而出！

　　破空利啸，高枫在这短短的距离之内，躲无可躲，他人还在向前，若是外人看来，就像是高枫撞上这箭支一样。

　　躲不过去了，箭支已经近身……

　　“啪”的一声脆响，却不是射中人体的声音，随后才是“噗”的入肉声，高枫身体僵住，手中刀落地，仰天便倒。

　　好准的箭，正中心口……

　　高枫脸上并不是濒死的痛苦扭曲，反倒是带着苦笑，或许那玉坠真的带着点气运，刚才居然正好挡在了箭头处，所有才有“啪”的那声脆响，但这一箭力量太大，箭支走向势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箭头带着玉坠一起进入了胸膛。

　　不规则的玉坠刺入心口，带来了更大的痛苦，但这巨大痛苦仅仅是瞬时，高枫的精神和气力迅速的流失，意识模糊了下来。

　　母亲的相貌已经记不清了，自己三岁的时候就得病逝去，自己父亲身体不好，族里发的那点钱粮很快就是消耗干净，父亲离去后，自己学武十年也没什么成就，也找不到官家的差事，还是一个族里的权势人物高天河帮他在中京府谋的这个差事，可笑自己对这高天河还提防异常，因为对方想要买自家祖传的宅院……

　　无数的画面在眼前电闪而过，这就死了吗？这就是命吗？这是高枫最后的意识，一切归于黑暗……

　　“……上来吧……”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高枫耳边响起，这声音有些熟悉，可一时间想不起何时何处曾经听到，这一刻，脑海中出现了一座巍峨无比的巨山，不知道这山有多大，因为左右看勉强能看到山底的边际，但抬头看却不知这山有多高，因为在目力可及的高度上已经有云雾缭绕。

　　为什么会有这山，高枫从未见过这座山，甚至从未在图画上看过，甚至从未幻想过，为什么这样的巨山会出现在脑海之中。

　　不是说，人死后魂魄离体，或者彻底飘散化为虚无，或者入冥间轮回吗，那现在……高枫突然反应了过来。

　　山的影像消散无踪，高枫发现自己还是仰天躺在地上，对面的那人正举步走来，从失去意识到现在，时间没有任何的流逝，原本已经是冰冷僵硬的身体正在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心口处的剧痛已经消失不见，反过来，在心口处中箭的位置，似乎有个火球一般，正在朝着高枫身体各处传导着热力，现在并不是恢复到正常的状态，而是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