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何处是归途

    星空之下。


    急于前往天外的各家神修，均被困在结界之中，却不断自爆元神，破碎的尸骸与飞溅的污血凌空漂浮。而如此惨烈、诡异的一切，相邻的道友竟浑然不觉，一个接一个陷入疯狂，又一个接着一个自我毁灭……


    庆幸的是，有人及时惊醒。


    幻象，迷惑心智，杀人于无形。唯有打破结界，消除幻象，方能解救众人。


    而于野尚未冲破结界，再次陷入杂乱的幻象之中。不仅如此，还有一层禁制光芒封住全身，并且遮住了双眼与神识，显然不容他清醒过来。尤为甚者，隐约可见一道人影飞快逼近，奈何四周一片混乱，使他一时难以分辨、也难以应对。


    危急关头，他猛然挥拳砸向双眼，“砰砰”禁制破碎，霎时双眸凸起，一黑一白两道光芒闪烁而出。随着纵目神瞳所至，结界幻象消失，尚自迷乱的众人顿然醒来，也使得逼近的天玄子被迫停下。


    挣脱束缚的于野，周身依然环绕着残存的禁制，光芒闪闪的他威势横溢，抬手祭出一道剑气，便听“轰”的一声炸响，结界崩溃殆尽。尚在忙乱的众人趁机冲了出去，一道道人影瞬间涌入星空之中。他犹自双眸灼灼，两道光芒直透虚无，仿佛要看破星途，望断天涯路。


    忽听有人叹息——


    “唉，圣人凿其目，天光复西行。灾星之卜应验，此劫难渡啊！”


    于野尚自凝眸远眺，回头一瞥。


    便在众人涌入星空之际，却有两人逆向而行，正是天玄子与白羽，竟双双往下扑去。结界已崩溃殆尽，传送而来的法阵依然存在。数百丈之外，一团火红的光芒犹在闪烁不息。


    那位高人想要逃回金乌神宫？


    于野岂肯罢休，急忙转身返回，双手掐诀一指，一道道剑气破空而出。


    天玄子的去势正急，突然杀机逼近，他身形微微闪动，作势逃向远方。而凌厉的剑气并未追赶，继续往前劈去。与此刹那，又一道人影出现前方，竟是另外一个天玄子，并催促白羽冲向阵法，不料接连六道剑气连番袭来，倏然化作一道凌厉的剑芒呼啸而下。


    “轰——”


    一声巨响，光芒消失。


    天玄子与白羽仓惶躲避，均是目瞪口呆。远处的天玄子飞遁而至，两道一模一样的人影合为一体，只见他很是无奈的样子，拈须苦笑道——


    “呵呵，你毁了法阵，何尝不是断绝了自家的退路，从此星途无涯，问道苍茫……”


    于野祭出七杀剑气，毁了阵法之后，犹自踏空而立、不言不语。他似乎也是颇为意外，又像是耗尽了神力，身子微微摇晃，却又强撑着看向飘向四方的人影。


    他的眼光掠过鸿元、梅祖、梅山子、公冶子、汤圣、昆仑、子宿、祖杞等人，逐一颔首致意。而不过转瞬之间，他摇晃的身子突然崩溃，化作点点星芒，缓缓消散在虚无之中。


    天玄子的笑声未落，微微一怔。


    “本尊倒是忘了，他已修成双神诀的化外之身……”


    ……


    高大的石殿，神秘如旧。


    紧闭的殿门，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殿门前，静静守候着五道人影。相较于之前的混乱，此时的金乌神宫显得异常沉寂。


    “哎呀！”


    邛山伫立已久，渐渐失去耐心，忍不住来回踱步，抱怨道：“头领行事欠妥，他若有不测，如何是好？难不成他要丢下老狐，独自前往天外神界？相处数百年，他岂能这般无情无义……”


    青衣与见渊，则是沉默不语，而各自的神色中，也透着一丝不安。


    于野丢下的又岂止一个老狐，几位老友也被他丢在此地。搁在以往，不管去往何方，彼此结伴同行，患难与共。此番他却独自踏入金乌神宫，而他所遭遇的凶险远胜从前。


    蛟影的双手抱在胸前，两眼紧紧盯着石殿，小脸儿虽然透着焦急之色，却又深信不疑道：“师父行事，必有深意！”


    一旁的山阴子连连点头，劝说道：“稍安勿躁，再等候片刻……”


    话音未落，他与蛟影猛然转身。邛山也停下脚步，与青衣、见渊回头看去。


    数丈之外，有人一步一步踏上石阶，虽然身影尚未凝实，而他身上的道袍，与头顶的金冠，再也熟悉不过。


    于野？


    他分明已踏入石殿，却在殿外冒了出来？


    只见他身影缓缓凝实，带着冷峻的神情继续往前。当他走到大殿门前，脚下稍稍一顿，嘴里喷出一股热血。热血落在地上，鲜红夺目，而曾经的灰烬，已然消失无踪。他缓了口气，抬头看向紧闭的殿门，轻轻摆了摆手。


    几位老友尚自惊愕，急忙带着蛟影飞下石台。


    于野挥袖一甩，头顶的金冠化作一把金斧腾空飞起。他就势蹿上半空，双手抓住金斧劈出一道百丈斧影。


    “轰——”


    一声炸雷，高大的石殿从中裂开两半，继而又是“轰隆隆”一阵巨响，整座金乌神宫连同高大的石台缓缓倒塌。


    迸溅的碎石与飞卷的尘雾之中，冲出一道人影，犹自拎着金斧，飘然落在数十里之外。


    青衣与邛山、见渊、蛟影、山阴子尚在等待，纷纷迎了过来。


    于野落地之后，收起金斧，就此转身，驻足凝望。


    曾经的金乌神宫，崩溃殆尽。高大的石台，成了一堆碎石废墟。而结界之外的烈焰红日，依然闪烁夺目……


    “师父！”


    弥漫的尘雾尚未散去，轻柔温暖的话语声响起。


    几道人影来到近前。


    蛟影，像是劫后惊魂，又喜悦难耐，闪烁的眸子带着隐隐的泪花；青衣，面带关切与困惑之色；邛山，摇晃着脑袋，感慨不尽的模样；见渊，依然脸色冷漠，却微微颔首，默契如旧；山阴子，则是躲躲闪闪，陪着笑脸，一贯的谨慎小心。


    于野看向几位老友，心头升起一股暖意，却又意外道：“山阴子，你缘何放弃天外之行？”


    “这个……”


    山阴子谦卑一笑，道：“本人与几位道友交情深厚，不舍离去，故而……”


    邛山冲他瞪了一眼，打断道：“这老鬼没说实话，他身为鬼修，惧怕赤焰真火，因而纠缠不去！”


    “喀喀——”


    便于此时，又是几声闷响传来。


    许是金乌神宫与百丈高台的倒塌，牵动了天外气机，又或许禁锢法阵崩溃，致使星体失去了屏障，凶猛的赤日烈焰裹挟着天威霍然降临。


    “走——”


    于野伸手抓住蛟影飞遁而起，几位老友紧随其后。


    一行冲出崩溃的结界，直奔远处飞去。转瞬已达千里之外，而失去结界遮挡与神宫禁锢的星体已变成一团火球，继而“喀嚓”四分五裂，崩碎的星石化作烈焰流星飞溅，虽然极其绚丽壮观，却又天威莫测而凶险万分。


    于野带着众人奔向来路，奔着神域本土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