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尘埃

    空旷荒凉之地，矗立着一座百丈高台。


    赤色玉石堆砌的高台之上，伫立着三道人影，正是天玄子与他的两位弟子，青鸾与白羽。


    高台之下，更多的人影蜂拥而来，面对着数百层台阶，又一个个望而却步，纷纷退向两旁。


    人群分开，于野出现在台阶前。


    刚刚历经一场生死大战，他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简朴的衣着、头顶的金冠，以及淡定的神态依然如旧，仅有双眸中透着一丝倦意，仿若历经岁月的霜色，沧桑而又沉着。


    这一刻，没人出声。鸿元、梅祖与子宿等人，也是沉默不语，各自侥幸与感慨之余，更多的还是期待与不安。


    三千余众，仅剩下八九百人，若非于野击败天玄子，谁也休想活着穿过千里虚空禁制，如今神宫开启在即，他的一举一动依然关乎着各方的生死前程。


    于野抬头仰望，转而看向左右，遂拂袖一甩，抬脚踏上了石阶。


    众人迟疑片刻，随后赶来。


    数百层台阶，各有一两尺高、十余丈之长，不仅极其陡峭，而且遍布禁制，于野却视而未见，不慌不忙拾级而上。


    此行，着实不易，先后破解了虚空禁制，又以天妖术提升修为，并且尝试着以天魔降体之术施展出天神法相，最终在两头蛟龙的相助之下，以天神斧的强大威力逼迫天玄子低头认输。


    天玄子，真的输了？


    神秘的金乌神宫，仍在他的掌控之中。何况那位高人虽然嘴上认输，却毫发未损，反观各方神修，足足折损了七成。


    再一个，他于野的获胜，可谓险之又险，倘若再生变故，又该如何应对？


    此时，已见不到天玄子师徒的身影，惟见层层石阶延伸往上，还有一轮巨大的火球高悬在结界之外，似乎触手可及，却又天威莫测……


    当于野踏上最后一层石阶，眼前呈现出一方平坦的所在，当间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石殿，还有三道人影站在大殿门前。


    他未敢莽撞，就此收住脚步。


    各家神修接踵而至，使得宽敞的石台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各位道友！”


    出声的天玄子，许是落败的缘故，脸上带着些许颓丧之色，只见他深沉的眼光掠过众人，带着莫名的口吻说道：“先人打造了这座金乌神宫，可通往重天之外！”


    众人尚自忐忑不安，又两眼放光、振奋不已。


    又听他话语一转，道：“神宫为重天之始，也是星途之终，本尊已镇守数千年，今日便为各位开启天外之门！”


    人群环绕之中，于野负手而立，他似乎无悲无喜，犹自默默张望。


    石殿，为赤色玉石堆砌，占地数十丈，高大宏伟，禁制笼罩。紧闭的殿门之上，嵌着一块石匾，刻着一只三足神鸟，应为传说中的金乌。


    天玄子，便站在殿门前的石阶上，一位神域至尊，杀伐果断的高人，如今像是一位敦厚的长者，分说着神宫的来历，以及他数千年来的使命。


    不过，他似乎话里有话。


    何为重天之始，星途之终？


    他身后的两位弟子，则是神态各异。


    白羽，脸色阴沉不定。


    青鸾，已不复曾经的孤傲矜持，反倒是身影孤单，倍显落寞。当天玄子的话语声再一次响起，她似乎如释重负，轻轻叹息一声，遂又抬眼看向于野，腮边依然带着一丝讥笑，仿若在自嘲，或是不舍，竟是满脸的萧瑟之意……


    “开启神宫之前，待本尊清理门户！”


    “哎呀……”


    天玄子的话音未落，青鸾突然发出一声呻吟，遂即整个人化为一团烈焰，缓缓扑倒在地。


    于野始料不及。


    在场的众人也是目瞪口呆。


    “啊……”


    人群中的蛟影失声惊呼，已被青衣紧紧搂在怀里。


    转瞬之间，烈焰焚烧殆尽，青鸾的身影消失，仅剩下一片灰烬与两个戒子落在地上。


    “唉！”


    只见白羽摇了摇头，带着悲伤的神情叹道：“师姐，你献出神魂命牌，便该知晓背叛师门的下场！”


    他挥袖卷起戒子，然后默默退到一旁。


    于野犹自难以置信。


    背叛师门的下场？


    青鸾赠送功法，指点双神禁术，即使再三隐瞒，依然被天玄子看出破绽，或许落败之后怒火难消，那位高人遂以清理门户之名，当众催动神魂禁制，亲手灭杀了他的嫡传弟子。


    是他于野害了青鸾，还是青鸾早有所料，故意走上绝路，她为何如此……


    “轰——”


    忽然一声闷响，紧闭的殿门已缓缓开启。


    杀了弟子的天玄子，竟然神态如旧，只见他挥袖一甩，带着白羽转身踏入殿门，扬声道：“各位，请吧——”


    众人僵在原地，犹自面面相觑，而片刻之后，最终还是纷纷挪动脚步。


    伤亡如此惨重，青鸾宫主也未能逃脱此劫，如今神宫便在眼前，又岂能半途而废呢！


    于野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他看着地上的灰烬，久久注目、心绪难消。


    一位相处半年的绝世女子，便这么香消玉殒，却并非死于意外，而是命丧于恩师之手。有关她师徒的恩怨与她的抉择，已无从知晓。曾经的种种尽数化作尘埃，就此烟消云散。


    青衣与邛山带着蛟影来到近前，跟着驻足默哀。对于青鸾的强大与过人的聪慧，各自感触颇深，如今唯余一抔尘埃，使人唏嘘不已。


    各家神修却加快脚步，争先恐后般一个接着一个涌向殿门。


    于野稍作停顿，继续往前走去，许是心境所致，他的步履变得缓慢而又沉重。


    蛟影忽然眼光一闪，带着恐慌的神情阻拦道：“婆婆、伯伯、师伯，蛟影胆怯，何不留在殿外等候？”


    青衣、邛山与见渊看向于野的背影，各自收住脚步，急着往前的山阴子神色一动，也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八九百人已尽数涌入石殿。


    于野走到殿门前，回头看向几位老友，转而拂袖一甩，最后一个踏入石殿。


    便在他踏入石殿的瞬间，殿门突然“轰”的一声关闭。


    与此同时，景物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