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4 日记

    bgm：虫儿飞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怀疑过这些事情的真实性。


    但。。很快我就发现，那种事情毫无意义，怎么样都好了。


    这种力量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了，足以成为真实的佐证——如果只是是我一厢情愿的幻觉，绝对不会有这样不可思异的情报量，无论过去多少时间，这里的情报都无法完全被我凡人的大脑记录万一。


    无论是真是假，我都离不开这里，那么对我而言，这些都是真的。


    对于连名字都被剥夺，一无所有的我而言，这里就是全部。


    我是被EVE选中的人类，是最初的祈愿者。


    作为完成愿望的代价，EVE顺理成章地拿走了我的一切。


    它需要的是一个拥有知性的空壳，但似乎不能无条件地将我当作工具使用。


    所以才会和我交易。


    具体的过程已经无法回忆起来了，哪怕是EVE地记录中都没有，大概，在此之前的“我”，那个存在的人格，记忆等等都作为燃料烧掉了吧。


    作为第一个管理者，或许也是最后一个的我被赋予了极大的权限，除了EVE的底层程序以外，我几乎可以干涉到一切世间的事物。


    ——如果不触犯规则的话。


    我是不自由的神。


    明明可以做到任何事情，却因为种种规则的枷锁而无法真的去做。


    我按照混沌算法的指示，用智慧生物的知性与圆滑去调度个体与群体，创造和解决矛盾，维系平衡。


    我控制着各个文明的进度，在大方向上给予它们成长的空间和阻碍。


    如果发展地太快以至于无法遏制，那就毁灭它。


    用名为“命运”的偶然，操纵各种可能性，在所有的道路中寻找能够保证纷争与和平，非人与人同时存在的混沌局面。


    当时。


    我第一次对于这里存在的理由产生了疑问。


    神不是爱着世人的吗？


    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着它们，但至少，下意识地认为EVE应当如此。


    为什么要在保护文明的同时毁掉它？凡人的塔是不是不被允许通到天上呢？


    神是孤高的，不应该被触及。


    正如我无法离开这里，任何的活物都无法触及到云端之外的我。


    如同星星那样。


    这实在是一点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我的工作只是在放牧生灵，得不到报酬，无法收获任何东西。


    但这是工作，没有办法，所谓工作，那就是哪怕讨厌也要做下去的事情。


    为了打破僵持的局面，使文明发展倒退，我直接引发了非人与人——地上之神与人类的战争。


    为了维系平衡，过于强大的诸神文明需要被削弱。


    根据EVE的认知，这个世界原来并不是“世界”。


    这是为什么呢？


    无论有什么样的猜想都无法被证实，因为我离不开这里，只能放弃猜想，努力工作。


    哪怕面对无法战胜的强敌，我也必须寻找保存下生灵火种的道路，


    将互为死敌的两方联合起来，面对末日。


    可喜可贺，可悲可叹的是，因为那位的缘故，世界没有毁灭。


    我还得继续工作。


    这算是迄今为止最难的工作，我只能诱导事情的发生，无法清晰地决定未来。


    头一次感觉到无力。


    所谓的“神”也并非全知全能。


    那个时候我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我”，EVE也有战胜不了的敌人。


    除开绝对无法战胜的世界以外，还有那些与星辰并立的伟大存在。


    我只是拥有了神之权柄的凡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就是无法理解。


    又或者，说是掌握了神的权柄是否太过傲慢了呢？我不过是帮助EVE运转的一个齿轮而已。


    或许，说是润滑齿轮的机油更加合适。


    很累的工作，我得被齿轮粘膜挤压，很快就会不成性状。


    这个世界实在太过丑恶，区区人类的心灵很快就会塞满。


    短生种的局限性如此之大，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真是的，地上之神岂不更加合适？


    可惜，这也是得不到解答的，EVE只是沉默地清理掉那些会影响工作的记忆，仅仅给我留下工作所需的记忆，知识的梗概，常识性的思维力。


    说到这个，曾经有个老人来过这里几次，根据与他的谈话，我判断就是他把修改人心智的技术低价卖给了EVE。


    即便如此，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记住些什么。


    我开始写日记，将重要的事情记载EVE的记录中。


    靠着这些，我才能在记忆重置之后不会变成另一个我。


    谢天谢地，EVE只有程序般的规则，我记下的日记的行为没有被禁止。


    关于这件事的正确性，直到前段时间我都无法判断。


    如果没有这种“背叛”的开头，或许我就不会生出任何的反抗之心了吧？我就不会经历这种绝望了吧？


    失去记忆的话，没有堆积回忆的话，我就不会憎恨将我带到这里的EVE了。


    实现了那个愿望的人不是我。


    我深深地痛恨着那个自私的自己。


    他把我丢在了这里。


    有什么愿望配得上我在此等待的三千年？？


    三千年啊！！！——


    日记使得我的生命没有被记忆清除时间的间隔所切断，但同样也助长了除此以外的灾厄。


    对于我个人而言的。。无尽的孤独。


    我无数次地试图转移注意力，说服自己“这是工作”，也曾无数次地疯掉。


    状况在恶化。


    我生病了。


    到了后来，哪怕是EVE也无法清除掉我的记忆。


    有谁能找到我吗？


    有谁能代替我吗？


    为什么我死不掉？


    为什么是我？


    该死的EVE!


    该死的我！


    早就受够了。


    这种日子。。这种东西。。早就受够了啊！！


    无法封闭心灵，无法停止记忆，如同着了魔一般继续写着日记。


    即使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会清晰地呈现出来。


    我不停地奔跑着，企图从狩猎我的某种东西中逃脱。


    每分每秒，每年每月，我一直逃。


    它无论何时都能抓住我，然后蹂躏我，把我抛飞，让我继续逃亡。


    我只能逃。


    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只能逃。


    不停地狂奔。


    后面的东西撕扯吞噬我的四肢和脑髓。


    被吞掉的部分又回长出来。


    无数年来，我一直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转，或许是花了三千万年跑回了原地——直到后面的那个东西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大。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呼。。抱歉，有些控制不住了。


    总之。


    那该死的记忆无法被丢掉。


    我无法撕掉我的记忆，那种东西似乎被EVE认可为世界纪录的一部分而受到保护。


    如此，所有的一切都会纤毫毕现。


    甚至于，不知不觉的，哪怕没有了日记，我也不会再忘掉了。


    或许，这就是作为机油的我所需要的素质，功能。


    闭上眼睛也没有用。


    那些每天重复的，枯燥的记忆，无用的情报，自己的处境。


    我忘不掉。


    我是无所作为的神。


    我拯救不了自己。


    无论受到什么样的伤害，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EVE都能治好——除了我堆叠的记忆。


    循环。


    轮回。


    衔尾蛇。


    讨厌。


    为什么会这样？


    太不讲理了吧？？


    不要啊。。。为什么要这样。。。


    回忆如同某种扭曲的半流质体，堆积在我凡人的心灵中。


    是的，三千万年后，我还是个凡人。


    为了保留工具的纯净性，使它听话好用，我不被允许成为超凡者。


    EVE没有自主意志，所有才会需要我这样受到束缚的自主意识存在。


    我就是EVE的意志。


    被肉体控制的，脆弱的精神。


    早就破破烂烂，却总会被修好。


    如此过了三千万年。


    我不是超凡者，不是长生种。


    但是这些都过去了，我不想多说什么。


    如果命运真的存在的话，我真的很感谢它。


    哪怕为此我落入了如今的境地。


    此刻的我却得到了救赎。


    救赎。。。


    早已放弃离开的我被命运赐予了逃离的办法。


    推开天国门扉的后继者啊。


    你早晚也会懂得。


    现在我能如此镇定地写下这写话，也仅仅是因为，我可以离开了。


    是的，虽然是在回顾过去的黑历史，但当我记录下这些的时候，我总觉得心口舒畅。


    那么，可怜的后继者，能够收到我的信，那么说明你一定不是作为客人来到这里的。


    那么。


    在你找到脱离此处的方法之前，都要麻烦你了你照顾这个丑恶的世界了（笑）。


    我先走一步了，从今往后，我不再是EVE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晚，但是。。


    欢迎你的到来。


    如你所见，这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你。


    ————无关紧要的无名之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