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浮光式

    bgm：She has a past（梶浦由记）


    周围的世界陡然从内而外地崩塌坍缩，直至缩小成一个点，然后消失不见。


    铃兰皱了皱眉，回头看向道化师。


    周围的环境又回到了一开始那个万里无云只有蓝天的地界。


    还没有等他开口，这边世界突然开始向上爬升，是的，中间的两人处在永远不动的位置，而他们周遭的世界正在飞快地向上攀升，在遥远的天边可有可无的云你在飞速的后退着，不停地远去。


    不一会儿下方就出现了可以切实看到的地面，那里有树林和平原，有春天和秋天，有各种各样的生物。


    “看看吧，魔女，这些都是你应该知道的。。不，或许你现在就已经知道的东西。”


    铃兰感觉到身体周围出现了一股强大的束缚力，不过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只要想就可以破坏，对方还是太小瞧自己了。


    但是。。。女孩鬼使神差地决定暂且观察一下敌人的把戏。


    地面上的一切都在飞快地衍化，本来算是充满了自然味道的田园风光，同时也是充满了危机，和适者生存的残酷环境。


    这就像是一部真实的影片，看得见也摸得着，影片的播放速度是正常时间的上千倍万倍。一切都在飞快的变化着，从某一天起，原始的风光开始大面积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人类的聚落。


    人类，他们的发展虽然艰难曲折，但是每当重大变故发生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幸存下来。他们在面对各种，来自于自然和超自然的灾害时候，都表现出了不可思议的适应力和韧性，以至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文明被破坏之后，幸存者们也可以快速地重拾起曾经的残骸重新修补科技树。


    最成功的一次，他们甚至已经快要到达世界的外面了，虽然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灾害和巧合而前功尽弃，但这也体现出了人类无可置疑的潜力和可能性。


    百万年来人类的文明起起伏伏，却一直顽强地存在着，作为凌驾于其他各种生物之上的高等动物而兴旺地发展着，虽然没能打破各种各样的桎梏，虽然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他们的科技就停滞不前，虽然仍旧无法应对超自然灾害——但总体来讲，他们仍旧是这片大地上活得最滋润的生物——直到有一天。


    从这天开始，那安宁祥和充满了平衡的大地之上，突然掀起了一股无法描述的混乱的狂潮。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大面积出现，灰色和红色在地上肆虐，乃至还有其他更多的色彩。


    以上帝视角观看的铃兰并不能看清具体发生的细节，但是那是似近实远却从来没有停息过，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


    一遍又一遍地惨嚎，一遍又一遍地哭泣。


    持续了长达数个世纪的惨嚎。


    这不是能具体到谁身上的东西，而是这片无垠的大地上暗无天日的残暴和压抑。


    这种不正常的色彩，让人的感到恶心的头晕感，生活，对于任何活着的生物，都是一种致命的威胁。


    铃兰并不能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大片的城市大片的人群就像割麦子一样不停地倒下，即使他们像韭菜一样一次又一次地重建家园。是的，他们也在妄图恢复自己的文明，但是破坏永远比重建来得更加快速。


    人类始终没有被真正的击垮过，他们一直都是那样的坚强——但是如果只是单纯的坚持就会有用的话，还要爪牙干什么呢？


    简直就像是在细菌的培养皿中喷洒消毒水，大片的人类在直接的暴力中死去，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死得如此轻易——而更多的人，则在暴乱和饥荒，在无穷无尽人类内部的动乱中被摧残被掩埋——在面对无可反抗的天灾，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无可救药地走向终结的时候，人性是不会有惊喜了，它所带来的黑暗和恶心的扭曲，动乱绝对比纯粹的屠杀来得更加有效。


    任何东西再怎么顽强也会有限度，而这种并非屠杀，而是直接摧毁人的再生性，这种直接毁灭细菌抗药性乃至令他们自相残杀的状况才是最可怕的。


    一点一点的剥夺希望，一点一点地引导他们走入更加深沉的深渊。


    似乎包括人类在内所有生物的毁灭倒计时早已悄然走向尾声。


    人类中的有志之士联合在了一起，将来自世界各地的智慧生物全部聚集到了一起，它们作为这片大地上最后活着的存在，用科学和超自然混合的力量建立了三座城市。


    一座城市在深海之中，另外两座分别在地底深处和高空之上。


    依托这三座城市，再加上巨大的外界压力，来自世界各地，拥有不同能力和特长的人类，乃至某些非人的种族，从普通的碳基生物到掌握超自然力量的魔法使，从巨大球形战争机器的驾驶者到依靠信仰血祭改天换地的邪神。


    哪怕是曾经的敌对者，见面之后也不会大打出手互相坑害，哪怕是食人的怪物只要不违反规则在这三座由人类主导的城市中也会被允许存在。


    实在是因为之前的情景太过恐怖，现在活下来的，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万里挑一，这么说还是乐观估计的数字，如果真的一万个智慧生物中的活下来一个的话，那么或许现在有超过十座城市仍旧坚持着抗争。


    这三个地方说是城市，但其真实的体积和质量却仍然不是这能形容的，毕竟这汇聚了无数年来这片大地之上所有生物的心血结晶，里面蕴含着他们所有的底蕴。本来依靠这些东西即使在地面上进行负隅顽抗，也未必不能苟活一段时间——但是人类中的贤者提出了，那样做早晚都会完蛋，还不如集中一切，抛弃前嫌，大家一起孤注一掷。


    不管是表世界里底层的芸芸众生还是曾经高高在上操纵历史进程的里世界统治者——在面对这种不讲道理危机的时候也不得不抱团取暖。


    使用一切想得到办法，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这三座城池就像是吝啬的乌龟谨慎地将各种原本被当做残渣的物资运入城中，然后只进不出，哪怕是最没用的泥巴和垃圾也会被拆解利用的一点都不剩。


    五百年之后，海中的城市，在那些低等的关于无法将之摧毁的时候，蓝色的墨水一样的某种东西将整片海域都染成了深蓝色，无法看清其中的具体情况默默地温水煮青蛙。在这样无声无息地围困了将近一百九十年之后，突然有一天蓝色悄然褪去，而原来的那座城市包括在里面的所有生物都已经消失不见。


    八百年后，天空中那头盘踞着的坚固要塞，在最后一层护罩被红色的风暴打烂之后，也在顷刻间被切成了碎片，所有的城墙砖石乃至魔法物品，从无机物到有机物，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切成了米粒大小的碎末，然后就像是镜子中掠过的残影一样消失不见。


    九百五十年之后。


    灰色包围了地底的城市，黑色的雨点百年来从来就没有停息过，这座城市已经被迫放弃了很多外部的区域和居民，现在已经缩水到仅有开始时候的四分之一。


    到这里整部宏大的影片就戛然而止了。


    道化师轻轻挥了挥手，就像这一切的幻象散去，周围又重新变成晴朗的天空。


    “想起来了吗？”道化师不再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轻佻模样，语气平常的像是在唠嗑家常。


    铃兰依旧不为所动，冰冷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它。


    “你难道听不到哀嚎吗？魔女?”


    道化师的身前依旧是那摊静静燃烧着的篝火它用树枝拨弄了两下之后，直接将他戴着白手套的右手伸入了其中，狠狠地抓碎那堆火焰，但是并不能将它熄灭，火星四溅。


    铃兰的手心中重又出现血红色的火焰，烧化了周围薄弱的空间。


    “你就没有半点后悔吗？魔女！本来。。看到现在这样的你，我还觉得事情会有转机的——果然，那位也是错的吗？”道化师的语气很是唏嘘。


    铃兰已经半步跨入裂缝，身影即将消失。


    “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结束啊，即使你不能给我答案，即使是我这种力不从心的历史的残渣——果然也应该想办法把你这样的一起带走才对。”


    铃兰顿了顿，头不回的直接说道“刚刚完成了屠杀的你才是没有资格说我的吧?”


    “不不，现在的我当有资格这么做。”道化师语调平静地阐述着他那扭曲的绝妙逻辑“现在的生活已经多到杀不完了，这是一种多么巨大的事实，放着不管，就只是浪费而已。”


    “这和那时候不一样，现在的它们是超负荷的，是数量过剩的，而那时候则太过稀少。”道化师认真地说道“哪怕只是出于平衡考虑，我也觉得他们现在的数量应该稍微减少一点，就像是如果已经没有了狼，而鹿的数量不断增加的话，那么草终有一天会被吃光，而鹿也会在饥饿和疾病中死光。”


    “这么说来我们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你们是在灭绝，而我们这是在维持平衡。”


    “维持平衡?”铃兰轻笑一声“嘛嘛，你们也不过是一群饲养牲畜并从中牟利的家伙罢了。”


    “随你这么说。。。而且，最重要的是。。”道化师抬起头“现在的我们已经没有曾经那么窘迫了，有了很多的余额——我们已经可以保证不管即使稍微乱来，那种事情都不会在发生第二次。我们。。。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东西，也有了复仇的余力了啊!”


    道化师用残破的身体，将那团篝火高举过头顶“已经没有需要我们操心的事情了，既然如此，不是为了全人类而是为了我们自己。。。有些事情也应该了结了！”


    那团小小的篝火突然爆发出无比神圣的光焰，现在的道化师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街头卖艺的滑稽小丑模样，反倒如同一位殉道的圣武士!


    面具脱落。


    “我！宣判你有罪！”


    “今日！代天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