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荒界行 第九百九十九章 因果缘法

    就在杜青的脸色终于由阴晴不定恢复成淡然平和的那一刻，伽叶也已经解除了白夜神色的束缚。


    而与此同时，一种可怖到了极致的气息也降临了。那气息给人的感觉，既不同于杜青的阴冷森然，一片死寂。


    也不同于白夜的极度强盛，盖世威凌……这气息在刚刚出现的时候，感受起来，只是纯粹的强横。


    森冷、暴戾、恐怖……这些特质，若说是这气息之中蕴含的东西，那也可以这样说。


    可这样说也不完全对，因为这气息之中，同样也有神圣、超然、缥缈的特质存在。


    毋庸置疑的是，这种气息属于伽叶。此时此刻的她，已经算是彻底加入到了这片战场。


    在这战场之上，此刻也只有她、白夜以及杜青屹立着，算是唯三的人形生灵。


    只不过，严格来说，他们三个其实都不是人族。白夜自是不用多说什么，他现在可是实实在在的妖族神明。


    而杜青，也早就因为长时间的修行将自己转变成了另外一种生灵。他现在应该可以算是一种极为特别的存在了，在这个世界之上，绝对已经找不出第二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生灵，就算是陪伴着他一路向前的莫德甘卿也不行。


    他身上的种种秘法、种种传承……总而言之，就是他现在可以施展出来的手段，就是因为那些东西的存在，他整个人的体质都已经被彻底改造了。


    别看他的外表仍旧是人族的模样，可白夜却是能够看出来，他体内的景象同人族修士相比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了。


    而他身上的这些变化，还全部都是拜他这一身修为所赐。至于伽叶，她蜕变的方式倒是和杜青极为相像的，因为他们两个都修行过用蛊之道。


    虽然她走的路和杜青走的路截然不同，可是她也是因为自己的路，一步一步进行蜕变。


    其实也不止是伽叶、杜青，在这个世界之上还有很多修士，他们其实也在修行之中逐步脱离了人族的范畴。


    只不过他们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这种变化。而实际上，这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反正这世间的修炼者走的路都是大同小异的。


    单单只从修行体系这一角度上来讲，这样的观点是不会有错的。


    “你来了，也好。”


    “有些事情，得说清楚。”杜青的声音响起，听起来也是平淡至极。可偏偏在就这个时候，伽叶变得沉默不语了。


    她只是凝视着杜青，但就在杜青说完最后一句话以后，她默默的向前几步，挡在白夜的身前。


    而她如此，却是让杜青有些无言。他本来斗志昂扬，已经和白夜在战场之上相见了，也已经大打出手，俨然让这战场之上只剩下冰冷的战斗厮杀之气氛。


    可是此刻，伽叶的做法，却是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输了。尽管这场战斗的胜负的确是还没有被分出来，可是这一刻，杜青莫名的觉得他输了。


    当然，这种感觉之所以会出现，也完全是因为他面前的这个女子。那熟悉的面容，还有不熟悉的气息……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告诉杜青，与过去有关的一切都变了。


    可这，不正是任由时间选择的结果吗？的确，莫德甘卿的出现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


    若没有那个现在被他视作最为珍重之瑰宝的女子，他现在恐怕就只会是一具枯骨，最多最多就是化作尘埃罢了。


    可莫德甘卿就是改变了他的命运，在他最为困难、最为绝望的时候，是她找到了他，拯救了他，并且告诉他，她与他之间是天注定的姻缘，是任何事都无法改变的。


    他活的并不算是有多么长久，但是遇到那个女子之前，遇到那个女子之后，绝对是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回顾他杜青的前半生，那纯粹是活在屈辱之中，活在死亡的阴影里。在最初的时候，有很多次，若非是因为尚且年幼的鹤羽晨伽，他绝对会放弃，直接投身于死亡的怀抱，干净利落的归去，去寻求下一世，让自己成为另外一个人。


    那个时候的他就是活在仇恨之中，阴冷的杀机始终都是他生命的主题。


    他若不复仇，鹤羽家仍旧会是鹤羽家，可是在一段时间之后，这个世界上却是绝对不会有鹤羽杜青了。


    虽然现在，这个世界之上的确也是没有鹤羽杜青和鹤羽晨伽了，可是现在的结果似乎就是最好的结果了……纵然争端与厮杀仍旧在，可他们两个人依旧是平安无事的。


    可是现在，他与她似乎不再是平安无事的状态了。因为白夜，他站在了这片战场之上，因为他无比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


    而她同样也站在了这片战场之上，她是为了很多事。


    “一定要打吗？”眼看着伽叶自始至终都沉默着，杜青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了。


    他放下了他刚刚已经抬起一半的手，然后将目光全部都集中在那个女子的身上，平静的凝视着她。


    而此刻，伽叶也一直都在凝视着他。她知道，若是没有自己面前的这个人，那么现在的自己绝对已经是一个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无用之人了。


    只可惜，因为他们各自的向往，因为他们两个人各自的选择的路，他们终究还是背道而驰，甚至是愈走愈远了。


    从前的他们，绝对算是最为亲密无间的亲人。可是现在，他们两个只是故人，甚至现在立身于这片战场之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复杂关系，还不如陌生人这种关系来的简单直接一些，不如陌生人这种关系来的要好。


    可是现在，事实就摆在他们两个人面前。从前，他们两个人是兄妹，是无间血亲。


    现在，他们两个人是敌人，是生死之敌。


    “白夜，你不准备说句话吗？”眼看着伽叶依旧选择沉默，杜青却是将目光转移到了白夜的身上。


    而此时此刻的白夜则是正盘坐在半空之中，他的身上发散着黑白二色的神芒，整个人的气息也是愈加的不凡。


    凭借杜青的实力，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感受出来，此时此刻的白夜正在恢复伤势恢复实力。


    白夜也没有什么避讳的，现在的他做什么事情可都是光明正大的。


    “你准备让我说些什么呢？我倒是知道是谁让你们两个人变成了这副模样，可问题就在于我就算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你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你敢断言？”


    “自然敢断。”白夜微笑着，笑容之中展露着一种无畏的姿态。不知为何，这一刻的他给了杜青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


    可是实际上，此刻的白夜不过就是在叙说一个杜青无法去承认的事实而已。


    当初的鹤羽杜青变成现在的杜青，如果非要找一个罪魁祸首的话，那么这个人最应该是谁呢？


    可以是改变了他命运轨迹的莫德甘卿吗？答案是不可以。莫德甘卿的确是改变了杜青的一生，可是实际上，莫德甘卿也仅仅只是在按照她自己的理念去做事情而已。


    莫德甘卿从最开始就信仰她所谓之天意。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这句话从古至今便一直存在着，而且有无数的事实可以证明，这句话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正确的。


    毕竟亘古以来，一切的反抗者全部都无一例外的失败。白夜其实也可以被算在反抗者的行列之中的，而且单单以他那一世的成绩来看，他失败了，败的彻底。


    可是他的反抗历程已经彻底的让他看清了天。他明白那是什么，他明白，冥冥之中主宰着一切的存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白夜始终都是清醒的，是无比清醒的一个人。可能是因为有失败者在，也可能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吧。


    总而言之，莫德甘卿所选择的路就是去信仰天道，顺从天意，以天意作宿命，并且一直都去遵从宿命的指引。


    卜卦之道的奥义真意玄之又玄，是无比奇妙的。纵然是对卜卦之道有些至为深刻理解的太上老君，以及妖神白泽，像他们这样的人，寻常的时候也仅仅只会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这是他们在绝大多数时候给出的答案。他们看似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实际上，他们却也是什么都说了。


    至于旁人到底能够从他们的话中理解到多少东西，那就是不是卜卦者该去解释、该去完成的事。


    莫德甘卿算她自己，天道告诉她，她会和那个竞争中被选中的人结为道侣，会拥有一段旁人永远都无法羡慕来的姻缘，所以从始至终她都在依照自己的卦象做事情。


    所以，她错了吗？她没有错。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立场和利益的不同而已。


    真理这东西，向来都只存在于实力强大者的一方。可是现在的杜青也早就已经按照那所谓的天意完成了一多半命中注定的事情。


    他早就已经无法回头了，要想取得他想要取得的那些东西，他也就只能前行下去。


    白夜若是将他的话说出来，若是真的告诉杜青，就跟杜青说，你没有错，她没有错，一切事情的根本原罪，都在于你们所信仰遵从的那所谓之天意二字。


    那杜青恐怕就只能将白夜当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了，因为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去对待白夜了。


    因为白夜的理论，完全就是在推翻他以及莫德甘卿的所有认知。然而杜青在得到了白夜的答案之后，却也仅仅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


    他只是像伽叶一样，也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事情。


    “也不一定要打。”


    “可是为了他，需要打。”当伽叶说出了第一句话的时候，杜青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欣喜之色。


    可是很快，随着伽叶的下一句话说出来，杜青脸上这唯一的一丝欣喜之色，也彻底的消失了。


    直到这一刻，杜青的心中已然满是无奈与痛苦。他现在算是知道了，算是明白了，无论他怎样的去努力，无论他怎样的去做事，当初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伽叶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在接触蛊族最为古老的传承之时，他就已经无数次的看到过代表这个名字的古老蛊族文字所幻化而出的符文。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有了疑惑。而当他听到伽叶说话的时候，他更是直接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毕竟在他身边的莫德甘卿最为擅长的事情就是卜卦占卜之道，而在过去的时间里，她曾无数次的为鹤羽晨伽卜算过。


    他也曾想过要探索，要去寻求一个真相。可是现在，无需他去努力，他只需要将他听到的话与他所知道的那些卦象结合起来，就可以知道那个所谓的真相。


    可现在他反而还发现，这真相不怎么美好，甚至还无比的残酷。


    “我输了……”杜青笑了一下，看了看伽叶，又看了看伽叶身后的白夜。


    他看了几眼之后，没来由就直接长叹一口气，给人一种无尽的萧瑟深沉之感觉。


    然而这就是他现在的心情，莫名的悲凉。


    “可是战斗，要继续啊……”杜青的低语之声响起，很快，蛊虫的嘶鸣声便随着他的声音而一同出现了。


    而在这个时候，这方天地，也已经又有万千的蛊虫出现，而它们针对的，就只有白夜和伽叶。


    见到这一幕，白夜不由得结束了他这短暂的疗伤之举，直接就起身，来到了伽叶的身边凝视着杜青。


    他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了。


    “你无需如此，让我来。”然而看到白夜如此，伽叶却是抬起了她的手。


    她拦住了白夜，释放着自己的威压和气息，她挥了挥手，却是让这一整个场面之上都出现了一片不平之声。


    而听到这些不平之声的出现，杜青的脸色却是没来由变化了一下。因为就在这一刻，他感知到了，有很多蛊虫都已经和他断了联系，成为了陌生的存在。


    …………pS：今日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