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又是老虎蜡烛

2002年到了，霍风的心也恢复了冰冷和平静。他觉得原来这样也挺好，自己本就不应该有本不属于自己的期待。


    班里又有几个女同学，计划着给霍风过生日。但是自打小时候袁媛不给他过生日，袁媛自己的生日也不和他过开始，霍风就很讨厌过生日。


    每一次有人要给他过生日，霍风就想起儿时独自度过的冰冷的夜晚。他讨厌过生日。他从来没有和同学讲过自己是哪一天生日，真不知道他那些神通广大的女同学们是如何得知的。


    念中学之后，霍风只是鬼使神差地和刚认识没几分钟的左再说过自己的生日，但现在，就连左再也失踪了。


    去年那几个给霍风过生日又送他好多生日礼物的女同学，今年居然又要给他过。


    去年凶神恶煞似地把所有礼物都扔回去给她们，难道还没有表明自己不过生日的立场吗？还来？


    想必，那几个女同学以为，去年霍风大发脾气是因为收的礼物不合心意，所以，今年这几位就绞尽脑汁，四处打听霍风的喜好。


    其实，女同学们如此费心很容易理解，马上15岁的霍风，已经是个身高一百七十公分，身材修长，眼神忧郁大男孩。


    爸爸的帅气，妈妈的美貌在他的脸上完美地融合。


    且不说他是两家上市公司的继承人，就光凭长相，他也足够让全校的女生犯花痴了，再加上他学习又好钢琴也不是盖的，即便不是生日，女生们也是各种变着法子地给他送礼物。


    现实就是，他即便当着人家的面扔了礼物，人家第二年还来送，而且他越扔，人家回头送的就越贵重。霍风很烦收礼物，因为扔起来真心麻烦。


    2002年的1月10日，霍风十五岁生日，是一个星期四，他的司令爷爷命令他中午回家吃饭，直接安排司机来接，他要反对都不行。


    上午最后一节课还没有上，班主任就和他说家里的司机来接，让他现在就回去。霍风在校门口遇到教务主任，主任和他说，门岗收到一个寄给初三的霍风的包裹，没有写几班，但应该就是寄给他的。


    霍风觉得，这大概又是哪个送她礼物，又被他退回去的女生想出来的新招，压根就不想去拿，可是到了门岗，司机已经下车在等霍风，学校门卫就直接把包裹拿给了司机。


    司机给霍风开好门，就把包裹放在了副驾驶座上。司机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之前又想了想，把包裹拿起来，递给坐在后排的霍风，问他要不要现在看一下。霍风接过包裹就往旁边座位一扔，他才不要看。


    这个包裹都已经有一点被压的小小的变形了，和女同学们送他礼物时包装的又豪华又精细完全不同，霍风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2001年的时候淘宝不知道有了没有，但反正，快递业是肯定还没有发展壮大起来的。那个时候寄的，基本上都是邮政包裹。


    这种包裹需要自己拿笔在包裹的箱子上写收件人姓名和地址的，然后邮局工作人员再把这个地址录入系统。


    被挤坏了的包裹的上写的“北京四中初三霍风收“这几个大字，本来也没什么，可是这字写的实在是——太丑了，霍风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谁能把字写的这么难看的。


    霍风把包裹拿起来看了看，发现寄件人信息都没有写。想想也对，这么丑的字，应该不太好意思再多写吧。


    霍风又看了看邮戳，是从浙江寄出来的。可是他并没有认识浙江的人啊。最终，就因为心里面有一点点的好奇，霍风让司机回家后帮他把包裹给拆了。


    孙子过生日，霍爷爷也没有让人买蛋糕。他让奶奶和保姆一起给霍风做了好多饺子和还有长寿面。霍风回到家，面还没有吃，饺子还没有看到，司令爷爷就给他训话：


    “你现在又长大了一岁了，你要是去香港念高中的话，明年也不会在这里过生日了，你以后接你爸的班做生意，要诚信为本，要懂得做人的本分……”


    “我不去香港。”爷爷还没有说完，霍风就接话了。


    “不去香港，你难道还要和你妈去新加坡？你不要忘了你是中国人！”霍爷爷有点生气。


    霍家爷爷做了一辈子的爱国军人，最烦中国人去国外发光发热，在国内，什么不能做？一开始他儿子去香港也是被他恶言相向了好几年，直到后来香港回归了，霍爷爷才觉得自己的气顺了。


    “我哪儿也不去，姥姥病好了我就回去和姥姥姥爷过。”说完霍风就准备面也不吃就上楼了。


    奶奶见状，赶忙把霍风拉到餐桌上去，说吃饭时间到了。


    霍爷爷家吃饭时间精确到分，而且饭桌上也不让说话，霍风很快就吃完了。


    霍爷爷吃完，打算继续给霍风训话。但是霍风根本就不理他，直接就走了，每逢生日，他的脾气都特别大。


    霍风的行为让司令爷爷很生气，他本来想要过去把霍风拉回来接着好好训，好在霍奶奶不让，说好不容易过个生日，就随着霍风去，有话以后慢慢说。


    霍风因此免了今天的第二顿训，可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霍亮生他又没有养他，袁媛养他又没有爱他，他为什么要去继承那两个人的事业？谁要谁拿走，霍风不稀罕。


    司机走的时候让保姆把拆好的包裹送上去给霍风。


    这会儿霍风看到的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原木盒子，盒子里面全都是碎纸条，把碎纸挪开一些，霍风就见到了去年生日的时候左再送他的生日礼物——照片，里面的老虎蜡烛。


    唯一的区别就是照片里的蜡烛是点燃的，而这一根是新的。


    包裹里面没有任何字条，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霍风收到这份礼物，本来应该很开心，可是他刚看到这个老虎蜡烛的时候，更多的还是生气，这个去年撩拨了他的心弦大半年的小女孩，今年是要再来一次？


    连个寄件人地址都没有写，是什么意思？


    霍风的想法是没有错，但左再这么做也是有非常强大的正当理由的。这理由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省钱。


    她在QQ上找霍风的时候霍风已经不上了，这会儿霍风的资料里面也没有什么北京四中。


    左再之前看人家的资料这么写，可到底也是没有问过他本人。而且就算是她也不知道霍风念的是不是初三。


    左再寄这个包裹的时候，也没有觉得霍风有很大的可能会收到。


    左再当时就想，霍风要是收到了，就应该会上网来找她，要是没有收到那就算了，这个朋友注定是要失去联络的。


    再说了，这蜡烛还没有邮费贵，写上地址，万一退回来她还得多付一次邮费，多不划算。左再这个时候的想法，完全不像是一个账上躺了一百多万美金的主儿。


    其实，左再账上还真的没有一百多万美金，左建设答应给左再的六万美金，可他肯定是拿不出美金的，那个时候人民币和美元的汇率八点几，左建设凑了个整数，给女儿的账户存了五十万。


    反正他的宝贝女儿，只知道赚钱不知道花，钱放在女儿账上左建设很放心。


    至于左再卖国旗赚的钱，那都还在美国。美国政府很奇葩，你在美国赚的钱你只能在美国花，你想要把钱拿出美国，那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卖国旗赚的钱，真要拿回来，怎么也得找程逢春帮忙。


    程逢春觉得左家人把国旗运出来肯定是知道这么件事情的，而且左再自己一定会和家里人说。


    左再又觉得程家人帮自己把国旗运出来，还帮忙卖掉，是一定会告诉她爸爸妈妈的。


    所以谁也没有说，直接经手人左一，也不知道他这一顺手，帮妹妹去亲戚家里搜罗来的破烂货国旗，可以一下赚这么多钱。


    关键，这钱对于程逢春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如果不是会计师事务所年底给他报税的时候，发现多了这么一笔钱，他一时间都忘记了。


    霍风气愤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点蜡烛的冲动。


    此刻的他，太需要温暖。


    霍风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追逐，那只去年曾让他觉得温暖的老虎的光芒。


    霍风点燃了蜡烛，想到上次生日，“卖蜡烛的小女孩”让他许个愿，可是许什么呢？


    爸爸妈妈再在一起？那绝对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不管他喜不喜欢霍昕然，他也不希望这个奶娃娃有和自己一样孤独而绝望的童年。


    霍风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愿望。最后就一个，希望外婆身体早日康复。


    许完愿，霍风就赶紧把蜡烛给吹了，如果老虎的脑袋烧没了，谁还能给他温暖的笑呢？


    可是吹完，霍风又后悔了，他发现自己还有一个愿望没有许，他希望，这个撩拨人心的，小名叫暖暖的左再，不要再一次撩拨一下就消失一年。


    但即便如此，回过神来的霍风还是觉得暖暖真的很温暖。左再就只送这么小小的一根蜡烛，仿佛就能照亮霍风阴霾的整颗心，还有心里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