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以鬼为食的世界

　　晨光熹微，把连绵千里的江河照得透亮。

　　几叶孤舟飘荡于水面，隐约能听到渔夫高唱着歌谣，满载鱼获划向嘉良水乡的沛白城。

　　沛白城作为水乡四方交界的城镇，常驻人口十万有余，而今日恰逢初春的首次早集。

　　霜冻爬满老旧的城区，一间间店铺簇拥着集市。

　　民众穿梭街道巷弄，码头正不断有货物通过船只送来，三两名巡街的捕快站在旁观望。

　　一老一少牵着骡子，沿街收购着新鲜的时蔬。

　　“阿合。”

　　“爹。”

　　老人低头呼唤，十七八岁的青年附和一声。

　　“阿合你刚来沛白没多久，机灵一些，护着点骡子，别让路过的半大小子掏了荷包。”

　　“知道了，爹。”

　　“恩。”

　　老人与各摊位的贩夫一一打着招呼。

　　卖鱼的宋贩夫调笑道：“杨三，你都把儿子杨合带来沛白，看来昨年赚的银钱不少啊。”

　　“哪有，老来得子，婆娘又死的早，不带来怕是要被伯兄讨嫌。”杨老汉一拍骡子屁股，略显得意的昂首。

　　“走咯，还得忙活一阵。”

　　他熟知集市内所有贩夫，八面玲珑的询问时蔬价格，偶尔采购几捆，也不占贩夫的便宜。

　　杨合拉着骡子紧随其后，打量古色古香的江南小镇。

　　两个月前，杨合还生活在科技发达的都市。

　　一觉睡醒，他已经取代跌落山崖刚死的原主，养伤期间只搞清楚身处的世界无比陌生。

　　似乎朝代为大司，已经延续两千余年。

　　“阿合，你来瞧瞧，挑选时蔬的门道不小。”

　　杨合回过神，杨老汉侧身指着菜摊传授经验，“早春的三月青新鲜与否，一是看色彩翠绿，二是看叶片饱满，三看是……”

　　他随即递出铜钱，挑了几斤青菜包好。

　　杨老汉从事【菜贾】，就是负责给酒楼、府邸运送时蔬，自然希望杨合能够子承父业。

　　杨合突然想起此行目的。

　　“爹，等会是不是要去黑水武馆送货？”

　　杨老汉点头道：“阿合你年纪偏大，不然我送你进武馆打打基础，哎，可惜最近才算有点盈余。”

　　杨合对于习武兴趣斐然，前来沛白也是想接触武学。

　　听闻武人飞檐走壁，一掌拍碎巨石，手持利器在千人中取敌将首级，内外兼修还能延年益寿。

　　自己一个穿越客，岂能错过神秘莫测的武学。

　　忽然，喧闹传来。

　　杨合望向集市口，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千人涌向集市口，其余城区也不断有民众赶来。

　　杨老汉一眼就注意到，有商队的马车运送着七口大缸，缸内装有活物，陆续摆放在空地上。

　　“爹，这是……”

　　“阿合你初来乍到还未见过奇物吧？走，长长眼力！”

　　父子俩挤进人群，靠着骡子省出不少力气。

　　“奇物？”

　　杨合言语复杂，目光失神的凝视前方。

　　“草木禽兽一旦吸收日月精华就会化作奇物，武人服用奇物壮精生血，普通人则会虚不受补。”

　　杨老汉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强调奇物皆是价值不菲。

　　杨合呼吸急促，并非因为即将见到奇物心情激动，主要是两世的金手指突然有了动静。

　　眼前一阵字迹涌动，面板显露端倪。

　　【灵视：0.2点】

　　【你的视力比常人稍好，再也没有眼类疾病的困扰。】

　　前世今生二十四年，灵视一直都是0.1点，主要作用体现在视力的出众，略显鸡肋。

　　直到奇物出现，灵视竟然开始上涨。

　　【灵视：0.3点】

　　杨合没走几步，灵视再次无端增加，不知是否错觉，集市的嘈杂在一点点归于寂静。

　　“阿合，是多宝鱼！”杨老汉凑近说道。

　　商队武人打碎七口大缸，水流裹挟活物落在空地。

　　民众哗然，缸内是足足一米大小的肥硕锦鲤。

　　锦鲤通体遍布增生的肉瘤，眼瞳另类的面向天空，如同气球的腹部仿佛即将炸开。

　　【灵视：0.5点】

　　杨合通体生寒，看着多宝鱼莫名感觉毛骨悚然。

　　杨老汉解释道：“奇物多宝鱼在嘉良水乡一带时常出没，其胃袋是制作皮甲的上好材料，鱼肉对于武人而言也是不可多得。”

　　杨合听到周遭的议论，心头突如其来的惊愕在加剧。

　　“稀罕啊，通常只有水乡涨潮才会大批量出现多宝鱼，啧啧啧，今年怎会提前三四个月。”

　　“谁晓得呢。”

　　“多宝鱼最是贪得无厌，平日里见啥吃啥，两三年就得把自己撑死，富阳商会好手笔。”

　　“多宝多宝，听说有人在鱼胃找到过金子，不知真假。”

　　【灵视：0.7点】

　　杨合一恍惚，眼中的街道水汽翻腾，多宝鱼散发的气味愈发腥臭，不过旁人却熟视无睹。

　　杨老汉注意到小儿的异样，摸摸后者额头。

　　“没事吧？”

　　“没事，挤的喘不过气。”

　　杨老汉舔着嘴唇说道：“多宝鱼处理极为麻烦，必须活着的情况下剥离鱼肉，若是提前身死，大部分的鱼肉会养分全无。”

　　“能从商户手中学到三瓜两枣倒也不错。”

　　陈掌柜一拱手，引得成片的叫好：“诸位乡亲！老夫是富阳商会的陈宝生。”

　　“多宝鱼已被各大武馆提前订走，大伙可以讨个彩头。”

　　“鱼胃中的杂物无论贵贱，便送给乡亲们了！”

　　人群熙熙攘攘，整个集市都被富阳商队的举动吸引。

　　“开膛破肚！！”

　　陈镖头高声喊话，七名屠户取出长刀往多宝鱼的肚子一划，露出羊脂白玉般的鱼肉。

　　武人用木盆接着鱼血，连忙为屠户的宰杀搭把手。

　　【灵视：0.9点】

　　杨合脑袋嗡的一声，太阳穴胀痛的厉害，能感觉到灵视暴涨的源头，就是鱼胃中某物。

　　噗。

　　顽石水草从鱼胃汹涌而出，偶尔夹杂几块兽类枯骨。

　　【灵视：1点】

　　【你拥有1点灵视，能看到世界的部分本质，切记，莫要被鬼发现，见鬼者尸骨无存。】

　　杨合瞳孔微缩，天灵盖仿佛打开个口子，凉意醍醐灌顶。

　　他双腿酥麻，眼里的一切生出剧变。

　　沛白城依旧是沛白城，却显得阴森可怖。

　　杨合注意到，屠户正肢解的多宝鱼，已经不再是锦鲤。

　　灵视所见。

　　多宝鱼化作半人半鱼的狰狞怪物，身躯骨瘦如材，腹部胀大如鼓，嘴里含糊不清的呢喃着。

　　“饿，饿了……”

　　【饿鬼】

　　【饮水而死的饿鬼，生前饥肠辘辘却只有生水可饮，硬生生被撑死，死后怨气不散化鬼。】

　　屠户熟练的开膛破肚，饿鬼张大嘴巴没有任何反抗。

　　甚至可以说…兴奋？兴奋的迎接死亡？

　　杨合环顾四周，耳边有各类尖锐的呢喃回荡。

　　他后知后觉注意到，自己根本不是身处阳间，而是地狱！

　　巷弄角落有十几盏人头灯笼鬼在飘荡；屋檐顶端趴着脖颈细长的食气鬼；河道里有一团长发鬼随波逐流；最夸张的是药铺。

　　药铺伙计在晾晒宛如眼珠的白芷、形似脏器的草果、长有五官的人参、不断渗血的黄芪……

　　但凡是奇物有关的药材，竟然全部出自鬼！

　　“这个世界的武人，在拿鬼当大药！！”

　　杨合捂住脑袋，或许所有异样都是灵视导致？都是幻觉？

　　不行。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按照灵视的提示，【见鬼者死于分食殆尽】，说明能直视鬼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人与鬼隔着一层窗户纸，捅破窗户纸怕是尸骨无存。

　　唯一能做的就是视而不见！

　　杨合强压杂念，意识到引起灵视增长的物件非常关键，金手指是自己赖以生存的倚仗。

　　“恩？！”

　　有屠户出现失误，还没来得及补救，多宝鱼便一命呜呼。

　　在正常视角，多宝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

　　陈掌柜无奈的笑笑，没有责备屠户。

　　杨合看到的却不同，多宝鱼的脊背裂开缝隙，似乎有鬼钻出尸体，接着突兀的消失不见。

　　“奇物处理失败，就会诞生新鬼？难怪到处是孤魂野鬼。”

　　杨合一咬牙，俯身钻进争抢杂物的人群。

　　“爹，我去讨个彩头。”

　　“别莽撞！”

　　杨老汉焦急的等待，良久才看到小儿狼狈的回来。

　　杨合大口喘气，掌心攥着一粒莲子，莲子外表毫无特殊，同时灵视已经定格在1.2点。

　　【俗物：莲生莲】

　　【关联典故：〈鬼芙蕖〉，是否消耗1点灵视进入典故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