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进退维谷

　　天色越发黯淡下来，两支军队已经混战在了一起。

　　夕阳最后的余晖，映照着血红的大地，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血色之中。

　　重步兵成功突入兽人军阵中，装备上的优势，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满副铠甲的人族重步兵，对上身无片甲的兽人士兵，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公平对决。

　　军阵被撕裂，正面的兽人士兵被挤压的节节后退，两翼反倒是凸显了出来。

　　意识到不妙的巴拉茨，急忙下令变阵。可惜想法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多个种族联合作战，能够摆出军阵就已经非常不容易。想要自由变换阵形，那就太为难兽了。

　　“变阵”的命令不仅没能够扭转局势，反而让两翼的军阵跟着混乱了起来。

　　尤其是不同种族衔接的地方，更是闹出了不少笑话。很多兽人士兵这一刻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成了无头的苍蝇在场上乱窜。

　　见到这一幕，巴拉茨险些气得吐血。实在是太打击人了，尽管知道这些兽人大军不堪大用，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有这么不堪。

　　武器装备比不上人族，这是生产力决定的。

　　有限的铠甲都在五大皇族的士兵身上，即便是有多余的铠甲堆在仓库里吃土，也不可能给他们装备上。

　　这是原则性的问题。一旦附庸种族做大，反客为主是分分钟的事情。

　　站在兽人皇族的立场上，他们可以输给人类，也不能放任附庸种族做大。

　　输给人类丢掉的是大陆霸主之位，还可以偏安一隅；附庸种族做大，却是在动摇他们的生存根基。

　　长年累月的盘剥压榨，兽人皇族和国内各种族之间积累下来的矛盾，不见得比兽人和人类的仇恨低。

　　在人类眼中，所有的兽人都是一体的。可是在兽人眼中，却只有自己的同族才算自己人，其他种族的兽人都是竞争对手。

　　“全军出击！”

　　巴拉茨略显迟疑的下令道。

　　主动寻找远征军决战，原本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任由远征军的精锐发挥，他们的军阵迟早会被打崩。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从出击，将所有的远征军士兵都拖下水。

　　丰富的人生经历告诉他，阿尔法王国没有大方到，派出十几万精锐增援莫西公国的地步。

　　只要不是精锐，大家的战斗力差距就不会太悬殊。大规模的混战，才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他们的兵力优势。

　　反正天都快要黑了，拖到夜幕降临，大家就一起开启大乱斗吧！

　　“骑兵军团出击，目标敌人两翼！”

　　哈德逊果断的下令道。

　　选择在这个时候开战，他就做好了在黑夜之中作战的心里准备。

　　对普通军队来说，在漆黑的夜晚展开混战，那就是一场灾难。

　　可远征军不一样，看似是一支精锐，实际上精兵的比例还不到三成。

　　直接摆开阵型和兽人大军硬碰，混在其中的伪精锐，很容易被残酷的战斗给吓倒。

　　反倒是有黑夜掩护，视线只停留在有限的范围之内，更有利于他们发挥。

　　只要看不清远方同伴的状况，军心士气就不会崩。砍死几名兽人之后，没准军心士气还会越发高涨。

　　不过这种玩法，只适合军心士气高昂的军队。要是一支人心涣散的军队，在黑夜之中只会崩溃的更快。

　　毕竟，在黑夜之中打糊涂仗，除了比拼双方的实力之外，更重要的还是人心上的碰撞。

　　哈德逊就是在赌远征军的士气比兽人大军高。

　　两支军队同时选择了出击，喊杀声响彻天地，首先爆发的是一场骑射战术实战演练。

　　无数箭矢如潮水般，涌向兽人大军之中。

　　三轮骑射完毕，骑兵不仅没有选择冲锋，反而是后撤数十米之后，再次重返之前的动作。

　　没有最好的战术，只有最适合的战术。身无片甲的兽人大军，就是战场上最好的活靶子。

　　具体战果怎么样，乱哄哄的场面实在是没法统计，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箭雨之下的兽人大军，军心士气在不断被消磨。

　　牛皮糖一样的玩法，搞得巴拉茨心态崩溃。实在是太过无耻了，骑兵不发起冲锋，反而玩起了弓箭。

　　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要脸的敌人，一时半会儿哪里来得及想应对之策？

　　何况大军已经发起冲锋，根本就不是想停就能够停下的。任何不合时宜的命令，都有可能导致一场大溃败发生。

　　哪怕明知道继续这么下去，需要付出昂贵的代价，巴拉茨也只能咬牙硬挺着。

　　更加崩溃的还是两翼的兽人士兵，顶着敌人的箭雨前进，内心不够强大是不行的。

　　可惜被后军顶着前进，根本就停不下来，他们也只能咬牙死撑着。

　　一时间惨叫声响彻四方，哪怕在城墙之上，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光线的缘故，此刻在城楼上已经无法俯瞰整个战场。马丁斯伯爵指挥大军，也纯粹是靠感觉。

　　看着陆陆续续的魔法照明设备，马丁斯伯爵知道出击的时间到了，再晚的话外面的远征军就要骂娘了。

　　现在可不是坑队友的时候，接下来的战斗之中，莫西公国还需要远征军继续出力。

　　“传令下去，灯光照向前方兽人大军营地。守备军第一二三军团出击，同远征军前后夹击兽人大军！

　　光明魔法师随军行动，伺机向兽人大军营地施展照明术，带上所有照明卷轴，一半强攻击卷轴……”

　　伴随着一声令下，无数灯光瞬间闪亮了起来。不知道哪位的发明，还特意给魔法灯具套上了一副反光外壳，让灯光最大最大限度的射向前方。

　　一众魔法师建制的炼金术士，紧接着上场布置了一个让人看不懂的魔法阵，无数灯具散发出来的亮光直接汇聚到了一起。

　　原本被魔法灯具照亮的城墙，再次暗淡了起来，灯光居然全部被挪移到了兽人大军上方。宛若是从天而降的太阳，将营地照得如白昼一般。

　　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兽人士兵们很是不适。耀眼的灯光替他们照亮了前路，可同样也将他们的身影暴露了出来。

　　重新找到了目标，城楼之上弩箭、魔晶炮再次响亮了起来。冲出城的守军，首先送上的就是一波魔法雨。

　　无数的卷轴漫天飞舞，顷刻间就撕开了兽人大军的大阵。不待一线兽人军官下令堵住缺口，大军就顺着撕开的口子杀了进去。

　　见识到了莫西军队的攻势之后，气得巴拉茨直接爆粗口。实在是太欺负人了，远征军只是倚仗盔甲、兵刃之利，莫西人却是直接上魔法手段。

　　这种不顾成本的攻击，兽人军阵再怎么厉害，也招架不住。

　　一轮魔法雨下来，直接清理出一片空地，任何抵抗在超凡力量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大乱斗已经开启，只是战斗的场面有些出乎巴拉茨的意料。以往的经验，在魔法炼金科技面前，走向了一个他闻所未闻的极端。

　　这一刻，黑夜带来的掩护只属于敌人，而他们依旧享受着灯光带来的“白昼”。

　　“传令下去，让随军的高手捣毁敌人城楼上的魔法灯，绝不能他们一直亮下去！”

　　慌乱之中，巴拉茨急忙下令道。

　　无数道身影从大军中飞出，直奔城墙而去。可惜这道命令显然是太迟了，这些人的身影刚刚窜出，就将自己暴露出来。

　　无数弩箭直接向他们射去，侥幸突破大军箭雨的高手，还没有摸到城墙上又遭到了莫西高手的拦截。

　　注定是一场低性价比的战斗，城墙上的魔法手段没有能够被破坏，冲出去的兽人高手却是损失惨重。

　　远方指挥作战的哈德逊，亲眼目睹了这场科技不对等带来的屠杀，心中那是大受震撼。

　　魔法还能这么用，这次他也算是学到了。果然，人的潜力都是被逼出来的。

　　莫西人的突然爆发，让哈德逊重新认识了这位并不怎么靠谱的盟友。

　　原本哈德逊是准备先打击兽人的士气，再利用黑夜之中的大乱斗，慢慢带崩兽人大军。

　　现在看来，根本就不需要这么麻烦。面对远征军和守军的前后夹击，兽人大军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本来拼凑起来的兽人大军士气就高不到哪里去，还被哈德逊消磨了一阵，现在又亲眼目睹了同伴崩溃，对军心士气的打击，绝对是致命的。

　　不知道是谁带得头，汇聚在一起的兽人大军，突然有人从两翼脱离大军。

　　对一场数十万人的混战来说，出现几名逃兵不算什么，可这三五逃兵带来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督战队，快去捕杀逃兵！”

　　巴拉茨的命令刚刚下达，就意识到情况不妙。这个时候的督战队离开，落入普通士兵眼中，很容易被当成逃跑的溃兵。

　　看似在追杀逃兵，实质上却不幸充当了“头羊”，引发了更多的追随者跟着跑路。

　　杀戮，没有任何意义。自相残杀，在兽人帝国内部早就是司空见惯。

　　只要不是一个部落的，那都是竞争对手；如果连种族都不一样，那更是“死敌”。

　　在资源匮乏的兽人帝国，兽人想要更好的活着，那就只能靠去争、去夺。

　　既然是敌人，有机会自然要下黑手了。如果不是军法约束，各部族之间早就爆发了内战。

　　“传令下去，让围城的士兵赶过来，参与战斗！”

　　巴拉茨再次下令道。

　　危机时刻，他已经顾不得军令约束。违背了军令，固然要到血霉，但还可以期待一下主帅的“良心”。

　　尽管这玩意儿，在兽人帝国的高层中属于珍稀物品，偶尔还是可能有例外发生。

　　要是打了败仗，不光自己要死。一家老小、甚至所在的部落，都要一起跟着倒霉。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的，当崩溃来临时，无论有多少军队结局都是一样。

　　本质上战争打得就是实力和士气。没有绝对的实力辗压对手，军心士气就是决定一场胜负的关键。

　　远征军士气高昂，困守孤城的莫西人更是背水一战，这些都不是兽人大军的能够比的。

　　眼瞅着兽人大军四散而逃，哈德逊不仅没有下令拦截，反而约束了骑兵的攻势，故意放任他们离开。

　　三十多万兽人大军，刚才的战斗中被歼灭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想要靠远征军去追杀，就算是杀到天亮也杀不了多少。

　　最好的办法，还是引导敌人自相残杀。不奢望兽人在内斗之中死多少人，只要将各部落之间的仇恨挑了起来，这支大军也就废了。

　　至于放任兽人大军溃散，由此给地方上带来的灾难，哈德逊相信各地的莫西贵族能够解决。

　　要是连零散的溃兵都解决不了，那就证明他们是弱者，合该被这个时代所淘汰。

　　……

　　艾伦特堡外，比蒙大军营地之中，刚刚收到大战爆发消息的布茨威格亲王，直接被吓了一大跳。

　　敌人居然不按常理，选择了连夜发起进攻，摆明就是不给他回援的机会。

　　要不要星夜兼程赶回去参战，这是一个令人纠结的问题。

　　比蒙骑兵军团固然精锐，可是在白天的战斗之中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再一路奔袭两百多里，恐怕到了地方，十成的实力最多剩下一半。

　　率领疲兵上战场，这是军事上的大忌。稍有不慎，就会吃大亏。

　　可是不出兵增援，布茨威格亲王的心里又没底。围困达佩斯城的兽人大军，都是五大皇庭挑选出来的诱饵，或者说是弃子。

　　能够被轻易舍弃的部队，战斗力有几分不言而喻。真要是有实力，哪怕是想清除异己，也会让他们死得更有价值。

　　隐约之间，布茨威格亲王发现自己陷入了“维谷”，一时间竟然进退不得。

　　“传令下去，让鹰人侦察兵立即出动，联络各大皇庭的援军，催促他们尽快赶赴战场！”

　　今夜已经晚了，还是明早出发的好。终归有三十万大军，布茨威格亲王不相信连一夜都坚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