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气息（本卷结束）

　　从特殊教育学校出来的乔克，去过很多城市，见过不少的调查员以及那些伪装在人群间的伪人。

　　形形色色的生命与眼前之人均不相同。

　　面对未知，乔克那潜在的逃避本能被激发。即便现在的他兴致高涨，也果断停止表演，准备逃走。

　　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活下来就能完善各种表演，活下来就能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站在过道间，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的乔克，面露微笑，一边规律性地挥手道别，一边像是倒带似的沿着原路返回。

　　当他回到门口，背着身体伸手去开门时。

　　却发现门锁完全固定不动，无法开启。

　　“嗯？”

　　乔克转过身检查，发现锁孔完全堵死。

　　对于他来说，这种门自然不可能关得住，立即将掌心贴在门板上，通过缝隙向内部注入气球物质。

　　随着门体的完全破坏，外面却是一堵厚厚的水泥墙，密不透风，根本不可能出得去。

　　他立马来到走廊另一侧的厨房，肉眼虽然能够看到窗外的景象。

　　但随着他走近过去，却发现窗外所谓的“景象”只不过是一种贴纸而已，贴纸之下依旧是水泥墙。

　　这一刻。

　　乔克算是知道，一直作为随机狩猎者的他，居然被别人盯上了。

　　对方的手段相当高超，在他的戏法之上。

　　既然无法直接逃脱，他只能想别的办法。

　　他再次移步来到餐厅时，主动抬手打起了招呼：

　　“哈喽呀！请问你是调查员，还是伪人啊？

　　我们俩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我记得我到目前为止的所有表演，全都做到了斩草除根，不应该有什么很记恨我的人。

　　调查员的话，应该不会像你这么让人不寒而栗，简直就像电影里的杀人魔一样。”

　　嗝~~

　　那位全身被雨水浸湿的神秘人已然吃光了碗里的全部面条，润湿的黑发部分盖住眼眸，一阵强烈的饱嗝声传出。

　　饱嗝是唯一的回应。

　　站起身体，

　　脱去还在滴水的黑色大衣，挂于椅背。

　　穿在里面的是一件灰色衬衣，还系着一条鲜红领带，

　　他拿起餐桌上的牙签，清理着牙缝里的牛肉残渣。

　　一切搞定。

　　四十五码的皮鞋向前踩出，直接从乔克身旁经过，没有攻击没有触碰，甚至目光都没有看向对方。

　　两人在擦肩而过时，

　　乔克想过要直接动手，却有一种随时会被砍伐的感觉，已然满头大汗，从额头浸出的汗水已然融掉了部分面部的白色油漆。

　　神秘人来到换鞋区，

　　动作依旧有条不紊。

　　他将淌水的皮鞋与黑白相间的袜子一同脱掉，再用毛巾将脚掌完全擦干，紧跟着从鞋柜间拿出一双厚重的工装鞋。

　　啪！

　　鞋底砸在地面时，发出类似厚重金属的撞击声。

　　不穿袜子，

　　直接将他的大脚塞进其中，绑好鞋带。

　　一切就绪，

　　神秘人依旧没有攻击，而是伸手开门……咔！

　　原本封闭的大门被轻松开启，外面不再是什么水泥墙，而是正常的楼梯结构。

　　他甚至还做出了一个有请的动作，厚重的喉管发出沉闷低音：

　　“赶紧逃吧……十秒以后，我会开启对你的追杀。”

　　这番话让乔克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发展。

　　似乎在对方眼中，他就是一个纯粹用来娱乐的废物一样。

　　一时间他的情绪在大脑间疯狂发酵，居然在瞬间突破了求生欲。

　　伸手就要贴向对方，

　　只要能够接触，他就能够将气体注入，就能进行快速换头。

　　然而，

　　马上就要接触对方身体的手掌，却突然停了下来。

　　一条清晰可见的切割纹路在肩膀处浮现，整条左臂，连带部分血肉直接剥离，重重砸在地面。

　　这是他成为伪人以来，第一次受重伤。

　　但还没来得及感受痛苦，亦如催命般的浑厚声音便传了过来。

　　9，

　　8，

　　7，

　　……

　　乔克根本来不及捡起地上的手臂，无尽的求生欲催促他狂奔出去，两条腿在下楼期间几乎跑出了残影。

　　冲出小区，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当他伸手触碰司机时，身上的颜料居然蔓延了过去，瞬间覆盖上司机的皮肤，脸上也跟着出现红色笑脸。

　　乔克能感觉到，有一根来自他体内的气球线与司机保持着深度连接，

　　对方被转变成了一种【助手】。

　　“嗯！？这是我的全新能力?

　　刚刚的死亡威胁让我临时成长了吗？我好像来到了伪人之上，我好像成为了能够在角落间生活的【怪物】，我的垂体好像发芽了。”

　　乔克能清晰感受到能力的增长，以及大脑垂体间的植物变化。

　　信心大增，他的成长速度似乎远超于一般的伪人。

　　不过，

　　逃还是要逃的！毕竟他根本看不透对方，只要能逃走躲起来，等到他成长达到一定阶段，迟早能够杀了对方。

　　出租车疾驰在城市间，

　　副驾驶的乔克却是一脸疑惑。

　　无论他通过常规手段来再生血肉，还是通过吹气球的形式构造手臂，甚至拆下司机的手臂来续接，都没用。

　　只要将手臂接好，马上就会凋零。

　　“我的左臂为什么再生不了？

　　那人的切砍难道能够永久性抹掉肢体吗？等等，我是不是很早以前就丢掉了左臂，我是不是从出生开始就是残疾？”

　　乔克突然陷入了一种思维障碍。

　　在他大脑间闪过很多零零碎碎的画面，包括一些不属于人类世界的画面，一些他从未去过的角落画面。

　　就在这时，车辆行驶经过公园附近的街道。

　　本应该绿灯通行的人行道上，突然走出了一个人……踩着厚重的工装鞋来到路中间，刚好挡住去路。

　　手中提着一把正在冒热气的漆黑兵器。

　　一刀！

　　车身从中间断开，

　　司机所在的一边直接撞向路旁的商店，发生爆炸！整个人直接被火焰吞没。

　　乔克所在的半边车身在接连翻滚后，正好撞击在公园大门。他的反应也是相当迅速，通过气球牵引完成逃脱，分毫未损。

　　抬头看去，

　　神秘人正在向他逼来。

　　乔克果断逃入公园，只要是沿途接触过的路人都会遭到「小丑感染」。

　　被转变的路人，立即向着公园门口涌去，试图阻挡追杀而来的神秘人。

　　但是，

　　任何形式的靠近都会被瞬间斩杀。

　　乔克能清晰感受到这份斩杀的力度，哪怕他现在达到怪物等级也无法对抗。

　　他逃到了公园中心，一处熟悉的纪念馆立在这里。

　　不知为何，一些记忆碎片再次涌现，乔克能感觉到在纪念馆内似乎存在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以最快速度跑了进去，来到纪念馆的最深处。

　　在这里设有一道深坑，坑洞底部居然埋着一具遗骸，周遭全都是迷雾。

　　“这是……我的东西！”

　　乔克迅速通过气球牵引将遗骸带上来，两者接触瞬间，乔克原本的头颅瞬间熔掉，遗骸头骨则接壤了上去。

　　≮迷雾体系已获取，恐惧特性高度兼容性≯

　　“这是角落深处的一种恐惧本质，现在变成了我的产物！？”

　　迷雾环绕在乔克面部，

　　无论是体内的循环血液，还是他创造的气球，全都由迷雾来替代，他的能力得到极大加强。

　　他甚至能够将这份迷雾以领域的形式扩散出去，既能用于自我逃脱，又能用于猎物捕获。

　　乔克也同时感觉到了自身的快速成长，垂体植物已经成熟，并且与迷雾形成了一种融合状态。

　　即便如此，

　　乔克依旧没有选择对抗，他的第一个想法还是逃跑，能够借着这份迷雾能力完全隐匿起来。

　　就在他想要离开纪念馆时，好像有什么通道在身后开启。

　　沉重的工装鞋已经踩在了他身后的位置，相隔不到两米。

　　“糟了！”

　　一刀斜斩！

　　整个纪念馆被斩开平滑的切面，变成了开放式结构。

　　乔克的身体同样被斩成两段，他喷出一口雾化鲜血，第一时间借着迷雾能力进行逃脱。

　　逃出公园。

　　他明明已经全身雾化，相关能力全都围绕着【求生】。

　　可刚刚的一刀却对他造成了实质性伤害，愈合后的身体，依旧在腹部留有一道夸张的伤疤痕迹，不断有着疼痛感传来。

　　“为什么还能伤到我！？他的刀到底是什么东西，他难道砍伐过更高阶的东西？”

　　乔克惊恐无比，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在街道上四处乱窜，迷雾体系带来的自信已经荡然无存。

　　就在他经过一条街道时，余光猛然瞥见了什么。

　　身旁那漆黑巷道的尽头似乎闪烁着什么光芒，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乔克再次跟着这份熟悉感走了进去，一间神秘的漫画店竟然设在这里。

　　推开滑门，走进店铺。

　　即便这里陈列着大量不同类型的漫画书，乔克却直接锁定了其中的一本。

　　《人头气球》

　　这本漫画散发出来的气息与他自身完全交融。

　　伸手触碰，

　　漫画直接以流态形式进入他的肉体，与垂体植物融为一体，完成最终形态的转变。

　　在游乐场形式的垂体空间内

　　一株纯粹由气球编制的植物竖立在最中心，底部还连接着鼓风机，整棵植物都处于一种活跃状态。

　　树枝上端通过气球线连接着“果实”，

　　一颗颗曾经被乔克收割的人头气球正连接在上面。

　　「垂体植物综合排名-NO.45，§我最骄傲的作品§」

　　……

　　“我的状态越来越好了！我是真正的怪物，即便在角落也能成为最顶级的存在……不过，现在还是需要将逃脱放在第一位。

　　我必须先活下来再说，根本没有必要与这种‘未知’的家伙正面碰撞。”

　　从漫画店出来的乔克，直接驱动全新能力，身首分离！

　　他的头颅化作气球飘向空中，

　　他的身体则化作迷雾向外扩散。

　　任何沾染上迷雾的行人都会被「充气」，都会变成人头气球。

　　附近街道，乃至半个城市的居民都开始发生转变。

　　漫天的气球，

　　乔克也混在其中。

　　如此强大的能力，他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就这样，他飘在云层间，尽可能远离这座城市，尽可能逃脱那什么人的追杀，但是……

　　嗦！

　　云层深处居然传来了一阵嗦面的声音。

　　乔克以为听错了，集中精神去再听一次。

　　嗦！

　　又是嗦面的声音！

　　“不可能！”

　　他拿出刚刚得到的漫画能力，不断吸气，将云层完全抹去！

　　眼前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空，他也根本不再处于什么飘浮状态，而是站在过道间，地面还落着积水。

　　一位浑身湿透的男人坐在餐桌前吃面，刚好嗦完最后一根。

　　这一次，对方不再沉默，而是主动开始说话：

　　“终于想起一切了吗？乔克。”

　　随着这份熟悉的声音传来，

　　随着对方伸手将垂落的黑发向上梳起，

　　乔克的记忆逐渐清晰。

　　“你是……罗狄！我现在……”

　　“嘘！”罗狄将食指竖在面前，示意他不要乱说话，示意他代入角色，示意他这里是拍摄现场。

　　看着自己的断臂，乔克终于完成了全部回想，面部的笑容拉伸来到极限。

　　他算是明白了！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领域展开.迷雾戏团」

　　整间屋子全都被迷雾充满，水龙头口，沙发缝隙，螺丝钉口等等区域全都变成了充气口。

　　对应的，

　　被迷雾覆盖的罗狄，全身毛孔同样成了充气口，迷雾可无条件向内灌注。

　　天花板上更是长出大量肥腻的白色手臂，每一个都牵着气球绳，连接着罗狄的全身关节，对其进行肉体束缚。

　　同时还有一团迷雾还在乔克的面前进行浓缩。

　　嗡！

　　一把亦虚亦实的小刀构造而成。

　　由黑棺超市私人定制，符合乔克本身能力的小刀，只需要在目标身上划线，就能完成头颅的收割。

　　迷雾换位。

　　他已然来到罗狄身后，

　　刀刃也贴上了对方的脖颈。

　　突然……嗡！

　　一束红色的光芒突然从窗外射来，所到之处，迷雾散去。

　　“红光？”

　　乔克一边忙着切割头颅，一边借着迷雾视野看向窗外。

　　外面的天空居然挂着一轮【血月】。

　　能清晰以肉眼看见上面的月坑结构，能看到一个个七窍流血的受害者群体正站在上面向他招手。

　　“这是什么东西……”

　　啪！

　　就在乔克分神之际。

　　他正在切割的手臂被一把捏住，没办法继续挪动。

　　原本坐在餐桌前的罗狄已经站了起来，气球线无法束缚。

　　他戴着一张自制的面具，

　　背脊完全暴露在外面，

　　全身上下的充气孔不但没有被注入迷雾，反而还向外排放着炙热的地狱灰烬。

　　黑脊刀刃高高举起，

　　手起刀落。

　　乔克愣了一下，突然发现他的脑袋依旧健在，身体也没有被劈成两半，只是重心出了问题。

　　偏头一看。

　　他剩余的另一条手臂居然也被斩断，连同灵魂都被一同斩掉！

　　血月的辉光刚好打在伤口切面，光滑而新鲜。

　　“啊……啊！！！”

　　乔克的嘴巴开始张大，呈现出一种极度痛苦的表情，

　　他想要捂住伤口却没有手臂，

　　他想要做出反击却没有手臂，

　　他想要逃离这里却没有手臂，

　　罗狄看着被斩断的手臂，早已没了第一次的兴奋，只是简单将其封印收纳。

　　乔克无法理解，“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松？之前在罪恶之都，你都还做不到这么丝滑的灵魂切割。

　　不公平，肯定有人在帮你！

　　这不是一对一的考核！”

　　罗狄却偏斜着脑袋，厚重如泥的声音从面具间传出：

　　“我斩断过神的手臂……你算什么？”

　　罗狄又成长了，

　　在渗透行动中，他继续向上成长了一步，在人生阅历间添加了“协助斩杀域外神明”这一项事迹。

　　乔克却始终停留在求生层面，始终都在原地踏步，而且本来就少了一只手。

　　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在屋内回荡，

　　乔克突然将释放出去的迷雾领域全部收回，就连弥漫在他面部的迷雾也被清除。

　　他一屁股坐在罗狄刚刚吃面的位置上，张开鲜红的大嘴，开始夸夸其谈：

　　“罗狄，这个世界好臭啊！

　　这次演戏让我重新去了好多记忆里快要遗忘的地方，我必须好好感谢你，让我重新确认了一件事。

　　无论是哪座城市，

　　无论是商场，还是公园，市中心还是郊区，都有一股臭味，一股让我想要呕吐出来的臭味。

　　为什么人要生活在这么臭的世界里？

　　为什么有些人天生就是弱者，就要被欺负，就要被凌辱，就要被践踏，甚至连他身边的一切都要跟着遭殃？

　　为什么那些臭味熏天，自以为是的家伙能一直活着，甚至被他人吹捧?

　　为什么如此病态的世界还要运作下去？”

　　罗狄没有回应，只是静静走到了他的面前。炙热的面具有一半被血月照亮，好似给出了某种沉默的答案。

　　乔克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你想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没有杀你吗？因为当时的我临时起意，想要做一个【实验】。

　　年幼的你正巧从外面回来，目睹了完美温馨的家庭被彻底破坏。

　　我想要看看，世界观，价值观还没有被固定的你，在面对这种情况后，体内的臭味是否会消散。

　　或许你会慢慢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变得与我类似，便不会在发出臭味。

　　现在看来，我完全错了，实验失败了。

　　你身上依旧有着一股【臭味】，简直臭死人，就算我捂住鼻子都能够闻得到这股味道。

　　我也知道了这股臭味叫作什么，【人性】……简直比掺过料的臭豆腐还要臭。

　　我承认，是我输了。

　　不过，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样会来到这里，一样会杀掉你的全家，一样会留你一命。

　　实验虽然失败，但你绝对是最棒的观众。

　　继续在臭味熏天的世界里活下去吧！我敢打赌，你早就闻到了味道，不是吗？嘻嘻哈哈哈哈！”

　　笑声继续，

　　罗狄却斩了下去，中断了笑声。

　　能够伤到神明，能够轻松断臂的砍伐……这一次却未能顺利将脑袋斩断，刀刃插在脖颈间。

　　乔克的后颈意外坚韧，意外抗打。

　　但这一刀同样伤到了灵魂，阻断了乔克的思维，让他一下子愣住，他的思绪瞬间回到了曾经的特殊学校，回到了充满欺凌的教室。

　　他抬头看了一眼罗狄，就像在看班级里的同学。

　　他突然起身，跑向了卫生间，

　　蹲在角落，将脑袋尽可能埋在身体之间。

　　他的嘴里还在不断嘀咕：

　　“只要挨了打，今天就不会再挨打了。反正我吃了很多饭，长了很多肉，挨打没关系的……待会儿我还要给小花带肉过去，它肯定饿了！”

　　下一秒。

　　他的视野开始下坠，落在了冰冷潮湿的地面。

　　没有痛苦，只有睡意。

　　眼皮逐渐闭合，乔克却依旧在担心着什么，依旧在小声嘟囔。

　　……

　　浴室门口，

　　罗狄看着被斩落的头颅，看着正在消散的迷雾。

　　他没有任何复仇的快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就好像踢死了路边的一只野狗，就好像完成了一次很平常的电影开工。

　　他转身来到家里的阳台，推开窗户，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确实，

　　空气中有着一股臭味。

　　这股臭味他很早就闻到过，在吴雯父亲的身上闻到过，在月球市闻到过。

　　但是……

　　在他曾经的夜跑途中，在王主任的办公室，在第五病院，在探索局，在漩涡镇这种所谓怪物的聚集地内。

　　他却能嗅到一股芳香气息。

　　罗狄长长舒缓一口气，这口气憋了实在太久，都有些臭了。

　　随后向嘴里塞进一颗口香糖，异味抹除。

　　手臂举起，

　　大声高呼：

　　“收工下班！”

　　……

　　Ps：本卷结束，明天正好要去开家长会，另外还要准备一下职称材料，说不定能评到韩老板一样的职称。预计休息两天，大家新篇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