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1章 善意变

　　无数诛神变体，他们所携带的【还真】自然不可能跟原版一样，具有瞬息之间重置山海的能力。

　　而是最初将重置范围限定在了单一可能性。

　　并且还有一百次的使用限制。

　　即便限制如此严苛，正常情况下，也足够诛神变体顺利修行到超脱境界了。

　　在跃出身处可能性之后，他们所携带的“还真”便会“升级”。

　　重置不仅仅只局限在单一可能性，而是自己周身一定范围之内。并且如果遇到实力远超自身的山海圣者，“还真”所能生效范围，还会进一步缩减。

　　更有一点……

　　若是两位诛神变体，互相距离太近，那么他们的“还真”都俱会失效。同时彼此心生感应。

　　唯一能恢复“还真”功能的方法，便是将对方杀死，掠夺对方身上造化。

　　胜者生，“还真”功能恢复，甚至还因吞噬对手“还真”，对于真假大道领悟更有精进。

　　败者死。

　　却并不是彻底消散。

　　而是在真假大道庇佑下，回归李凡本体所在【诛神变】世界中。

　　记忆经历，反哺本尊。

　　而后经由【还真】引导，削去一切记忆后，再入山海轮回！

　　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山海毁灭。

　　凝聚打造诸神变数，并非朝夕之功。

　　甚至就连李凡自己在行动前，也并不知晓究竟积累到何种程度，才能成功诛神。但他明白，这是诛神唯一的方法。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平静山海中，波澜渐起。

　　以最初李凡为模板所打造无数变体，修行资质皆是寻常。但相较于本尊，他们的开局处境，绝大多数情况下会好很多。

　　即便第一世修行不利，历经多次轮回后，凭借先知先觉之能，基本都能顺利踏上修行之路。

　　乃至登临真仙，投放变体基本都不会耗费超过三十世。

　　但从真仙至超脱，却如一道沟壑拦住了几乎所有变体。

　　有近乎九成的变体，轮回一直到了九十世，都没能找到超脱之法。

　　这情况，跟李凡本尊的修行路可以说恰恰相反。

　　玄黄界、以及原初可能性虽然遍地深坑，一步一凶险。但从某种意义来讲，对拥有可以不断回溯能力的李凡而言，却充满了无数机缘。只要任意抓住其一，便能领悟超脱道途。

　　但山海绝大多数可能性，都并非如此。

　　穷尽整条可能性，所有人才、所有资源、所有尝试。往往都极难成功塑造超脱之路。

　　否则以山海之无尽可能性、无穷众生为基数，所孕育超脱修士的数量也不会那么少了。

　　监视诸神变计划运转的【还真】，自然是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到圣者境界，哪怕数量再多，也绝对算不上“变数”。

　　在大部分变体还真次数即将用尽之前，祂出手了。

　　并非直接赐予，而是放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只要变体直到最后一世、最后一刻，都依旧没有放弃寻道超脱。那么事情就会在绝望之际，峰回路转。

　　超脱后，“还真”便再会升级，又凭增一倍重置机会。

　　使得成圣之路不至于无望。

　　至于那些绝境之下，主动放弃的变体。

　　经历记忆依旧会反哺本尊，毕竟这也是李凡的一部分。

　　但却不会再次投放至山海轮回之中。

　　而是由【还真】将其销毁。

　　有真假大道在，能够随时随地生出无量无数变体，倒也不用担心会消耗殆尽之事。

　　相较于这些经由【还真】暗中帮助才成功超脱的“失败者”。

　　那些凭借自己就顺利走出超脱道途的变体，更加值得关注。

　　【还真】虚影，注视着山海中某处。

　　“恭贺张道友，一步踏出，自此不受桎梏！”

　　听闻耳畔传来的声音，诸神变体张凡，才从证道成功的欣喜中平静下来。

　　他神情一肃，拱手道：“还要多谢轩辕道友出手相助，否则……”

　　“这一步，以我资质，是决计走不出的。”

　　张凡身旁修士笑了笑：“与其谢我，不如谢过垂钓翁前辈。”

　　若是李凡本尊在此，定会一眼认出这修士身份。

　　正是玄天王、轩辕宏！

　　无数投放实验诸神体，遍布山海各处。机缘巧合之下，其中之一竟然与玄天王相交莫逆。

　　真可谓世事玄奇，难以揣度。

　　然而张凡自是不知本尊与玄天王纠葛，只是认同的点了点头：“若非垂钓翁前辈至宝相助，我恐怕就连真仙之境都难以踏足。”

　　说着，再向远处一道盘坐不动身影行了躬身行了一礼。

　　脑海中却是不由回忆起自己修行路途来。

　　也不知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在他还是小小筑基期修士的时候，自己身携【还真】的秘密，就被轩辕宏跟垂钓翁前辈给发现了。

　　直到现在，张凡还十分清楚的记得，当初骤然发现他们二人并没有跟整个世界一起被重置时候的颤栗、恐惧。

　　当时几乎以为，暴露异宝的自己必死无疑了。

　　却没有想到，无论是轩辕宏、亦或者垂钓翁，都没有掠夺自己宝物的想法。

　　甚至还在此后修行路途上，屡屡出手相助。

　　方才有了今日之张凡。

　　一路走来，三人已经相交莫逆、可以说是无话不谈。

　　当然，张凡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终究跟他们二人有着不可逾越的实力差距。所以心中始终心存些许芥蒂。

　　直到今日，成功证道超脱的张凡，认为自己终于已经具备资格实力，与轩辕宏跟垂钓翁真正平等相处了。方才终于将内心以来，一直的疑惑问出口。

　　“真假大道，颠覆山海之能。为何轩辕兄，竟能不动心呢？”

　　轩辕宏似乎早就料到张凡有此一问，笑了笑：“一来，感同身受。我十分清楚被人觊觎的滋味，所以不会反施于人。二者……”

　　“真假大道，固然玄奇难以揣度。但我在看到祂的瞬间，就明白，祂并非是我可以染指的。与其白白惦记，不如直接装作看不见。否则徒增烦恼。”

　　轩辕宏似乎意有所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张凡却并不能明白玄天王话里意思，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至于垂钓翁前辈……”轩辕宏看向了一旁依旧在端坐垂钓，如石塑古佛般不动的山海垂钓翁。

　　“他眼里，只有【钓】之一字。真假大道，甚至并无水中孱弱鱼儿更具吸引力。”

　　伴随着轩辕宏的这番话，垂钓翁猛地收杆。

　　但见一惶恐身影，落入垂钓翁手中。

　　垂钓翁朗声而笑，似乎心情痛快至极。

　　“区区一块石板，竟然敢窥探老夫造化。”

　　“嗯？”

　　看垂钓翁原本动作，似乎是想将这被垂钓起身影放生。但不知为何，片刻之后，祂竟改变了主意。

　　“不过……”

　　“教你几招又何妨。”

　　说着，垂钓翁将那身影抛在一旁，凌虚轻指。

　　“好好看，好好学。”

　　也不知那惊恐身影先前是何模样、是何来历，如今却是已经化作一童子，穿蓑衣、戴斗笠，手持鱼竿。伺候在垂钓翁身旁。

　　短暂的惊魂未定之后，也学着垂钓翁的样子，抛竿钓鱼起来。

　　垂钓翁面前，并无池水。

　　但随着祂抛竿入饵，则必定会山海渔场出现。

　　沉浸在垂钓之中，对于张凡的恭维，不理不睬。

　　最初时候，张凡内心还有些在意。

　　不过现在已经是习惯了。

　　“超脱之境，便能横渡道湮，探索大千山海。据说，无尽可能性之外，山海中央。有诸圣联手打造彼岸。”

　　“据说，山海间有宏伟王朝，横跨连绵无数可能性。其主宰，被称之为太微圣帝……”轩辕宏为张凡介绍起山海中大体情景。

　　修行前半生，虽经历多次轮回，却始终被桎梏在当下单一可能性中。

　　此刻听闻轩辕宏提起山海壮丽景象，张凡不由心驰神往、心向往之。

　　他笃定，真假大道在身，纵使前方如何艰难险阻、他也能闯出一片天地，甚至成就那山海圣者果位。

　　将张凡细微神情变化皆看在眼里，轩辕宏顿了顿，又说道：“然无论是彼岸诸圣，亦或者太微圣帝。祂们的处境，却可能并非有你想象的那么……”

　　“好。”玄天王斟酌了一番用词。

　　“轩辕兄这是何意？”李凡有些不解。

　　“张兄身处此界，始终处在吾等庇佑之下，不知道湮凶险。此前一直担心知晓道湮真相，会影响你修行心志。如今你既已超脱……也罢，是时候该让你认识真正之山海了。”

　　轩辕宏朝着山海垂钓翁的方向看了看。

　　垂钓翁微微昂头。

　　于是，天地骤然色变。

　　仿佛长久以来，一直覆盖的伪装保护层倏然褪去。

　　张凡霎时间，坠入到真实山海之中。

　　原来，道湮并非只是他一直以来认知中的山间偶尔流淌过潺潺溪水。

　　而是将整座山团团围住的滔天肆虐山洪！

　　风急水高，惊涛骇浪。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赖以离身的这一小小山头给淹没！

　　以张凡初入超脱的境界，渡山间溪水尚可。

　　想要在这暴怒激流中幸存……

　　绝无可能！

　　只怕涉足瞬间，就会顷刻被吞没。

　　目睹此情景，张凡霎时之间已经是冷汗淋漓，身躯因为极度恐惧而轻微颤抖。

　　便在此刻，轩辕宏幽幽声音再度传来。

　　“张兄，不妨再抬头，往天上看一看。”

　　轩辕宏的声音里似乎有种特别魔力，张凡顺应着，仰望天空。

　　身躯顷刻之间冰封凝结。

　　无尽苍茫之天，漆黑幽邃。

　　尽是道湮气息！

　　他所身处世界与其相比，不啻于沧海一粟！

　　“此乃，虚界。”

　　“幸存山海，也不过是虚界汪洋中的孤岛罢了。”轩辕宏声音，再度适时响起。

　　如一道惊雷，正劈在张凡内心。

　　张凡身躯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惶恐至极，收回目光。

　　内心种种疑虑丛生。

　　竟不曾想，道湮这般可怖？

　　汪洋无际，不可估量。如何横渡？怎可横渡？

　　原本壮志雄心，顷刻间被击的粉碎。

　　张凡几度欲言又止，却始终诺诺难开口。

　　“好了，别吓唬他了。”垂钓翁终于开口。

　　幽邃漆黑景象，顿时不见。

　　天地重复清明。

　　来自道湮虚界的威压消失，仿佛溺水之人被救上岸。

　　张凡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贪婪吸取来之不易的安全感。

　　刚刚身处虚界环伺之中，他几乎心生绝望。

　　又过了许久，直到张凡情绪彻底稳定下来，轩辕宏方又开口道。

　　面带歉意：“张兄需知，绝不是我故意恐吓于你。而是山海危局，早已病入膏荒。甚至如今局面，乃是无数年前就已注定。”

　　“山海，终将覆灭。”

　　有了先前遭遇打底，此刻听闻山海注定结局，张凡反而出奇的并不怎么震惊了。

　　只是皱眉道：“终将？注定？”

　　面对轩辕宏如此笃定的话，他本能的感到不信。

　　轩辕宏却并没有解释，而是接着说道：“山海归虚，乃是定局。无论何种挣扎手段，都是徒劳。”

　　“恰如世间生死轮回。”

　　“如若无死，生又有何意义？”

　　“山海归虚，并不意味着一切终点。反而或许是重新开始。”

　　“所谓挣扎救世，不过徒增烦恼。”玄天王轻叹了一口气。

　　“所以，轩辕兄你的意思是……”张凡怔怔盯着玄天王。

　　面对张凡疑问，轩辕宏正色道：“与其踏出，无谓挣扎。不如留在此地，尽享逍遥。直待轮回重启。”

　　“如今便告诉你也无妨，此地除了垂钓翁前辈以外，还有其他数名前辈隐居。足以无忧支撑到山海最后一刻。”

　　轩辕宏说的，听上去的确有那么几分道理。

　　不过张凡踏上修行路，便是为了长生逍遥。

　　又没有亲自体验过山海轮回，究竟是何等的绝望。自然不会就此熄灭内心蠢动念头。

　　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以对。

　　轩辕宏看出了张凡内心想法，又道：“当然，如果你的确心志坚韧，认清山海道湮真相，内心还能生出踏出的勇气……”

　　“我们也绝不会阻止你。”

　　轩辕宏说着，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