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游龙入海 第两千五百五十七章 天衡律

    图案成型的刹那，整片天地都为之一寂。


    白瑶立于天衡图下，雪白长发无风狂舞，破碎的衣袂猎猎翻飞，眼中再无半分痛苦与惶恐，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


    与此同时，青藤屏障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青光飘散。


    玄帝的暗金洪流、龙帝的亿万水剑、白帝的纯白风暴，三道毁天灭地的帝境神通再无阻碍，狠狠轰在青帝身上！


    砰！


    巨响声中，青帝的身形微微一晃，白纱彻底化作飞灰，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


    她向后连退数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周身青光摇曳数次，显然受了不轻的伤势。


    然而——


    几乎在同一时刻，玄帝、龙帝、白帝竟也齐齐闷哼一声，如遭重击，身不由己地向后倒退数步！


    玄帝胸前衣袍无声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赫然浮现，暗金帝血洒落长空；龙帝右肩猛地炸开一团血雾，蔚蓝鳞片四散飞溅；白帝左臂更是诡异地扭曲变形，仿佛被无形巨力硬生生折断！


    “怎么回事？”白帝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虽然他们身上的伤势各不相同，但看起来和青帝受伤有关，因为在这一瞬间，四人身上的伤势程度居然完全一样！


    “天衡律！这是商祖的手段！”龙帝忽然低喝道。


    玄、白帝听后，猛然醒悟，目光齐齐看向赐福台中央的白瑶。


    只见此女头顶，天衡图正熠熠生辉！


    那两个银色圆环徐徐旋转，环中符文如星河般流转不息。中央那道笔直竖线则迸发出刺目银光，仿佛这世间最公正的定律，不偏不倚，散发出无可动摇、亘古不变的苍茫气息。


    “三位至尊，小女子的血脉之力滋味如何，可还满意？”


    白瑶嘴角含笑，脸上浮现病态的红晕，仿佛饮下一杯烈酒。


    与此同时，一股奇特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那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狂傲！


    尽管她的修为在帝境面前渺小如蝼蚁，但此时此刻，她昂首立于赐福台上，目光扫过四方帝尊，竟带着睥睨天下的姿态！


    同一时间，会场角落，一个身穿月白僧袍的小沙弥猛地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赐福台上的白瑶，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此人正是无天佛！


    经过秘境一行，他苦修多年的肉身毁于一旦，虽然之后又重塑肉身，但实力已经大打折扣，成了现在这副与世无争的小沙弥形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小沙弥的嘴唇微微颤抖，喃喃自语：“罪之一脉，明明已经被我等联手灭绝，怎么……怎么还会有人活在这世上！”


    说到这里，他忽然打了个激灵，居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想要远离那个赐福台，远离那个散发着狂傲气息的女子。


    与此同时，高台之上，龙、玄、白三帝俱是脸色阴沉。


    “小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玄帝沉声怒喝。


    白瑶轻轻一笑，抬手拭去唇角血迹，目光扫过四位帝尊，悠然道：“三位至尊方才抽取我血脉之力时，可曾想过这血脉本身便是媒介？如今四位至尊已在我身上签下‘天衡契’。此契不散，诸位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好个小辈，胆子倒是挺大！”


    龙帝眸中厉色一闪，声音陡然转寒：“你背后之人到底是什么用意？”


    白瑶闻言，笑意更深，声音清越：“商祖不愿见妖族内斗。五族本同气连枝，何分彼此？三位至尊暗中算计青帝，实乃逆天而行。不如就此罢手，止戈息兵，如何？”


    “放肆！”


    白帝怒极反笑：“区区一个小妖，也敢在我等面前口出狂言？本帝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话音未落，他袖中寒光乍现，一道纯白翎羽如天刀斩落，所过之处虚空冻结，直取白瑶眉心！


    电光石火间，忽见人影一闪，青帝已挡在白瑶面前。


    她素手轻拂，枯荣轮转的道韵如水波荡漾，那凌厉翎羽竟在她指尖三寸前悄然消弭。


    “要杀她，除非先杀我。”


    青帝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威。


    那双蕴藏生灭的眼眸扫过三帝，身后万千青藤虚影再度浮现，如龙蛇盘绕，护住身后的白瑶。


    白帝见状，冷笑一声：“你以一人之力，也想抵抗我们三人？”


    青帝脸色不变，淡淡道：“以寡敌众，我自然不是对手。但如今我等四人已签下‘天衡契’。商祖的手段，想必诸位也有所了解——天衡律影响之下，只要是我等四人之间的战斗，任何一人受伤，其余三人皆会受到同等程度的反噬。”


    说到这里，双眼微眯，声音渐渐转冷：“若三位执意要鱼死网破，那本帝便奉陪到底！”


    此言一出，龙、玄、白三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原来人族九祖各有道律，是独立于天道规则之外的铁律。这天衡律正是商祖的手段，便是他们三位帝尊都不能违背。


    如果强行出手，青帝所受的任何伤势，都会以同样程度反噬到他们身上，真就如青帝所言，鱼死网破……


    三位帝尊的目光于半空短暂交汇，虽未言语，却已有万千计较在无声中流转。玄帝眼中暗金光芒明灭不定，龙帝眸底沧海生波，白帝周身流风环绕……


    赐福台上，一时竟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片刻过后，忽听一声冷笑，龙帝率先开口：“青帝好大的面子，竟能请动商祖！看来你早已知晓我等计划……但这又如何，除非商祖本人亲至，否则这天衡契还能护你一辈子不成？大不了将你困在这里，等天衡契时限一过，你还不是插翅难逃？”


    “不错！”


    白帝也笑道：“商祖远在人族大陆，离得越远，这天衡律的效果就越差，在我等妖力影响下，只怕不出半日就会消散，到时候你又如何应对？”


    “不劳三位道友费心，本帝既然敢来，自有脱身之策。”


    青帝始终从容，目光在三位妖帝身上扫过，忽然轻笑一声，侧首对身后的白瑶吩咐道：


    “动手吧。”


    “谨遵陛下之命。”白瑶微笑颔首。


    话音未落，就见她双手掐诀，头顶天衡图骤然升空，银辉洒落如瀑。


    “要完成最后一步，还需借青帝陛下妖力一用。”白瑶轻声道。


    “可。”


    青帝没有半点犹豫，反手按在她肩头。


    磅礴妖力如江河奔涌，源源不断灌入白瑶体内。


    白瑶周身银光大盛，天衡图随之剧烈震颤，环中符文流转如星河倒泻！


    “你想干什么！”玄帝瞳孔骤缩，厉喝声如惊雷炸响。


    话音未落，他已悍然出手！


    暗金帝袍无风狂舞，一拳直贯天穹！


    拳锋所过之处，万兽虚影奔腾咆哮，凝成一道撕裂虚空的暗金洪流，直冲半空中银辉流转的天衡图！


    “道友何必心急。”


    清冷之声响起，但见青帝玉指轻拂，万千青翠光芽自虚空绽放，瞬间交织成一张弥天大网，枯荣轮转的道韵如水波荡漾，硬生生将那暗金洪流阻在半途！


    轰——！


    两股帝境妖力悍然对撞，逸散的余波将周遭空间撕出无数裂痕！


    然而就在青帝出手化解玄帝攻势的同一时间——


    “动手！”


    龙、白二帝眼中精光爆射，双双出手！


    龙帝袖中蔚蓝神光冲天而起，化作一条狰狞古龙，张开吞天巨口噬向天衡图；白帝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纯白翎羽后发先至，如开天神刃直斩图案中央竖线！


    两道帝境杀招撕裂虚空，趁青帝被玄帝拖住的刹那间隙，欲要毁灭白瑶头顶的天衡图！


    青帝此时再想化解两人的神通已经来不及了。


    电光石火间，她身形如轻烟般飘转，居然挡在天衡图前，以自己的肉身硬接两位帝境强者的全力一击！


    砰！砰！


    两声闷响接连炸开！


    狰狞古龙狠狠咬在青帝左肩，翎羽神刃则深深嵌入她右臂！帝血瞬间染红袍服，她身躯剧震，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而在同一瞬间——


    “呃！”


    玄帝、龙帝、白帝也齐齐闷哼一声，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噗！噗！噗！


    三团血雾同时在三位帝尊身上炸开——玄帝左肩血肉模糊，龙帝右臂筋骨尽碎，白帝胸前裂开深可见骨的伤痕。


    伤势位置虽不同，但严重程度竟与青帝此刻的伤势完全一致！


    “你疯了？！”白帝按住胸前伤口，俊美的面容因惊怒而扭曲，“硬接我二人全力一击，你自己也要魂飞魄散！”


    青帝染血的唇角却勾起一抹浅笑，身后万千青藤如垂天之云骤然合拢，将白瑶与天衡图彻底笼罩。


    银辉在这一刻暴涨到极致，天衡图中央竖线迸发出贯通天地的神光！


    轰隆隆！


    巨响声中，神光贯空，如椽巨笔，泼墨挥毫！


    霎时间，玄族圣城上空异变陡生——原本艳阳高照的万里晴空，竟在瞬息间褪尽光华，化作深邃无垠的永夜！


    夜幕中，日月星辰皆隐，唯见那道笔直银辉如天柱屹立，成为这方天地唯一的光源。


    “你要做什么？”


    三帝惊怒交加，一时间竟看不明白青帝和白瑶究竟意欲何为。


    “马上你们就知道了。”青帝微微一笑，素手依旧扣在白瑶肩头，帝境妖力源源不断地灌输她体内。


    白瑶的脸色殷红如血，仿佛大病一场，但狂气却不减，双手飞快掐诀。


    轰隆隆！


    又是一声巨响，这座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玄族圣城，居然剧烈震颤起来！


    以圣城为中心，周遭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层层迭迭的扭曲涟漪，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在搅动天地。


    山川河流、宫阙楼阁……都在波纹中变得模糊，一时间光怪陆离，虚实难辨。


    与此同时，天玄大陆各处，无论山川平原、江河湖海，凡天元商会所建之城池，皆在这一刻产生了感应！


    最先响应的是那座巍峨雄城——天元城。


    这座商会根基所在，城墙上的每一块砖石都亮起银色符文，整座城池轰然剧震，竟拔地而起！


    城中修士尚在惊愕，便见楼阁街道、坊市园林尽数化为璀璨流光，如星河倒卷，冲上九霄。


    紧接着，是那座闻名遐迩的悬空城。


    城池原本悬浮于云海之间，此刻仿佛受到天衡图的召唤，亿万星光垂落，将整座城池映照得如同琉璃铸就。


    悬空城发出悠长清鸣，很快就挣脱了维系多年的云海城基，化作一道横贯天际的星虹，向着某个既定轨迹疾驰而去。


    一城动，则百城应！


    从北境雪原到南海之滨，从西荒戈壁到东域群山……天元商会数百年来苦心经营、暗中布设的七十二座大小城池，此刻尽数苏醒！


    每一座城池都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远远望去，仿佛有七十二颗流星逆天而起，拖着长长的光尾，在广袤无垠的天玄大陆上空勾勒出玄奥轨迹。


    星光如笔，天地为卷！


    这些流光溢彩的星辰轨迹彼此勾连，顷刻间便构成了一座笼罩整个大陆的浩瀚阵图。


    阵纹繁复到极致，却又暗合天道韵律。无数星光符文在阵图中明灭流转，仿佛周天星斗在此刻被尽数召临人间！


    而这座横跨亿万里的惊世大阵，其核心枢纽所在——


    正是玄族圣城！


    此时此刻，整座圣城已被漫天星辉彻底笼罩。


    原本因妖帝交锋而动荡不安的虚空，在这座星辰大阵的镇压下，竟渐渐趋于平稳。


    圣城中的万千妖修仰首望天，皆被这旷古未有的奇景所慑，一时竟忘了呼吸。


    “这……这是什么阵法？竟能引动整个大陆的城池？”


    “天元商会……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惊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却无人能看透这阵法的玄机。


    那繁复到极致的星光轨迹，暗合天道韵律，却又透着令人心悸的未知。


    就在众妖惶惶不安之际——


    高台上，龙帝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死死盯着那幅横跨亿万里的星辰阵图，瞳孔猛缩：“周天挪移……这是周天挪移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