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在下方跪了一个时辰,李妍仍旧一言未发。

  我思量着,如此僵持,终究不是办法,磕了个头:“娘娘,不知道召见民女究竟所为何事?”

  李妍脸上的冷意忽地散去,竟然颇有哀凄之色: “金玉,怎么会这样的?听人告知此事,我怎么都不敢相信。你中意的不是石舫的孟九吗?你答应过我的,可你现在居然和霍去病在一起,你真的要嫁他吗? ”

  “对不起,我……我……情之一事不由人。”我只能又重重磕了个头,“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泄露你的身世,我只当从不知道此事。”

  李妍冷笑道:“可如果霍去病要阻止髆儿呢?”

  我抬头凝视着李妍:“我不想叫你娘娘,李妍,我希望我还是以朋友的身份再和你说一次话。请放弃谋夺太子之位。你过得这么辛苦,难道还忍心让自己的孩子也这么过一生吗? ”

  李妍紧盯着我:“我只问你,如果霍去病有一日要伤害我们,你会帮他吗?”

  我无奈地说:“如果你不去伤害太子,霍去病不会伤害你。而我……我绝不会让你伤害霍去病。”

  李妍侧着头轻声笑起来,笑颜明媚动人:“金玉,你可以回去了。今后我们就各走各的路。但你可要记清楚你的誓言了,老天的记性是很好的。”

  她有她想守护的人,我有我想守护的人,我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我静静给她磕了个头,起身离开。

  红姑吩咐厨房专拣往日我爱吃的做,可对着美味佳肴,我却食难下咽:“红姑,娼妓坊的生意可都结束了? ”

  红姑回道:“自你回来这才几天?哪里有那么快?脱手也要一段日子,不过我已经尽力了,好多都已经谈得差不多。”

  我轻颔下首:“以后约束好歌舞坊的姑娘,行事能忍时都尽量忍一下。歌舞坊的生意,我也打算寻了稳妥的商家,慢慢出售。”

  红姑搁下筷子:“小玉,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我实在想不出你如今在长安城有什么要怕的。霍大将军岂能让人欺负你?不说卫氏在朝廷中的势力,就只是李夫人,也没有人敢招惹我们。”

  我道:“我和李夫人闹翻了,李妍的心智计谋,你也了解一二。即使有去病护着我,可如果行事真有点滴错处被李妍逮住,再煽风点火、小事化大地一闹,以陛下对李妍的宠爱,追究下来,我也许可以躲过,但你们却……如今的李妍早已不是未进宫前的李妍,她根本不会介意几条人命。”

  我想着当日在军营偷听到的对落玉坊的议论:“红姑,落玉坊表面看着风光,其实我们已经得罪了很多富豪贵胄,只是因为有一个宠冠后宫的娘娘,很多人的怨气都忍住了,如果李妍开始对付我们,只要善于引导这些怨恨,只怕园子里的姑娘都要遭罪,我现在恨不得立即解散歌舞坊,可坊里的姑娘都是孤苦无依靠的人,安排不妥当,让她们何以为生?”

  红姑神色怔怔:“怎么会这样?”

  我摇摇头,苦笑道:“人算不如天算,我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有今日。”

  伊稚斜得到浑邪王和休屠王欲投降汉朝的消息,立即派人去游说浑邪王和休屠王。休屠王禁不得使者劝说,决定放弃投降汉朝,与浑邪王起了争执,两王反目。浑邪王在混乱中杀死了休屠王,引起休屠王部众哗变,再加上伊稚斜的使者有意煽动,引得浑邪王的兵士也纷纷临时倒戈,主降派和主战派的匈奴兵士彼此对峙,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消息传到仍在路上的汉朝军队,赵破奴等人建议应该隔着黄河,等匈奴自相残杀后再伺机歼灭对方,既不费己方兵力,又一举攻破匈奴二王的势力。霍去病却拒绝了这个最安全的提议,言道:“陛下一直厚待归降的胡人,广施恩泽,恩威并用,才能臣服各国。此次浑邪王真心归顺我朝,若我们见死不救,未免让日后有心归顺者齿冷。”言毕不理会众将苦劝,毅然带着一万士兵直渡黄河,冲入四万多人的匈奴阵营中。

  霍去病以万夫难当之勇,在四万多人的匈奴军队中冲杀。

  又一次以少胜多!又一次几近不可能的胜利!

  霍去病在匈奴人心中变成了一个不可能失败的战神,很多匈奴人被杀得胆寒,后来甚至一听见“霍去病”三字就转身而逃。

  霍去病救出浑邪王后,又以铁血手段命浑邪王立即下令斩杀最初主战的八千多士兵,飞溅的鲜血、掉落的人头,再加上浑邪王的命令,匈奴人终于全部放下了手中兵器。

  霍去病派兵护送浑邪王及休屠王的家眷提前去长安,自己则等候刘彻的命令,妥善安置好四万多投降的匈奴兵士后才起程返回长安。

  刘彻厚封了浑邪王和他的将领,让他们在长安城享有最好的一切。把归附的匈奴部众安置在陇西等五郡关塞附近,又沿祁连山至盐泽筑边防城寨,在原休屠王、浑邪王的驻地分设武威、张掖两郡,与酒泉、敦煌总称河西四郡。至此,匈奴人在黄河区域,漠南的势力全部被肃清,既进一步孤立了匈奴,又打开了通往西域的道路。

  刘彻对霍去病此次的做法极为激赏,霍去病载功而返时,刘彻亲自出长安城迎接,又增封霍去病食邑一千七百户。霍去病共享食邑一万一千六百户,超过卫青大将军,贵极全朝。

  已是秋天,可仍热气不减,我恹恹地侧卧在榻上,闭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美人团扇。

  一个人坐到我身旁,我依旧闭着眼睛没有理会,他俯身欲亲我,我扇子一挡,让他和扇上的美人温存了一下,来人半气恼半无奈地看着我。我翻了个身,把玩着扇子问:“难道她比我长得美? ”

  霍去病含笑道:“美不美不知道,不过比你知情识趣倒是真的,多日未见,连投怀送抱都不会。”

  我哼了一声,用扇子挡住脸,不理会他。

  他凑到我耳边问:“你怎么了?怎么整个人没精打采的?”

  我幽幽地叹口气:“我在学做闺中思妇、怨妇,你没看出来吗?”

  “别赖在榻上,人越躺越懒,陪我出去逛一逛。”他笑着把扇子一把夺走,扔到一旁,拖我起身,“编造瞎话的本事越发高了。一回长安就听陈叔说落玉坊似乎在仓促地收缩生意,不知道你琢磨些什么,竟把过错栽到我头上。”

  自从回到长安城,因为心中有顾忌,除了被李妍召进宫了一回,一直都是深居简出,此时虽也不太想上街,可看霍去病兴致勃勃,不愿扫他的兴致,遂打起精神陪他出了门。

  两人坐在一品居雅座临窗的位置,一壶清酒,几碟小菜,轻声慢语,他笑讲起为何酒泉被命名为酒泉。

  皇帝赐酒一坛,奈何当时人多,实在不够分,他就索性把酒倒入泉中,同饮圣上赏赐的美酒,泉因而被叫了酒泉,当地也因此得了个汉名,把本来的匈奴名丢到了一边。

  我笑问:“泉水真的因此有了酒香?”

  霍去病抿了口酒,笑吟吟地说:“陛下赏赐的酒岂能一般?众人都说品出了酒香,那肯定有酒香了。”

  他伸手要替我擦嘴角的糕点屑,酒楼中还有其他人,我不好意思地扭头避开,自己用手指抹去,他没有碰到我脸,却笑着顺势握住了我的手,我抽了两下,没有抽掉,只能嘟着嘴由他去。

  霍去病轻笑着,眼神柔似水,神情忽地一变,虽仍笑着,可笑意却有些僵。我诧异地顺着他的目光,侧头望去,心仿若被什么东西大力地一揪,只觉一阵疼痛,脑子一片空白,人定在当地。

  九爷脸色煞白,目光凝在我和霍去病交握的双手上,全是不能相信。我心下慌乱,下意识地就要抽手,霍去病紧紧地握着我,丝毫不松,宛如铁箍,竟要勒进肉中的感觉,我疼得心都在颤,可人却清醒过来,默默地任由霍去病握住,一动不动地坐着。

  石风看看九爷,又看看我:“玉姐姐,你……你什么时候回的长安?你可知道九爷……听人说你在长安,我们都不敢相信,你竟然和……”

  九爷语声虽轻,却有力地截断了小风未说完的话:“知道你平安无事就好。”脸上一个虚无缥缈的淡笑,看得人心中满是苦涩。

  我强自若无其事地说:“让你挂心了。”

  霍去病笑道:“孟兄何不坐过来,一起饮杯酒?”

  九爷想拒绝,天照却飞快地说:“好呀!”

  石风一脸不满,带着怒气盯了我好几眼,示威地瞪向霍去病。九爷脸色依旧苍白,举止却已经恢复如常,浅笑着和霍去病互敬了一杯茶,温和儒雅地与霍去病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只是视线一到我身旁就自动闪避开,一眼都不看我。

  我一直低头静静地看着膝盖下的竹席面,霍去病自始至终握着我的手。我只觉胸间滚滚有如冰侵炭焚,对霍去病道:“我们回去吧!”

  霍去病盯了我一瞬,眼中又是痛又是怜,放开我的手,轻点了下头。

  “金玉,真是巧呢!我正打算过两日去看你。”李广利和其他几个长安城中游手好闲的豪门浪荡子走进了雅座,和我打过招呼后,才看到霍去病。其他几个少年郎都立即收了嬉笑之色,纷纷给霍去病行礼,只李广利满不在乎,甚至带着一丝强作的傲慢,对霍去病拱了拱拳道: “霍大将军好雅兴。”

  霍去病一个正眼都未瞧他,仿若没有听见他的话。

  我笑道:“我正要回去,若有什么事情到园子来找我吧! ”

  李广利睨着我只是笑,笑得我莫名其妙,“怎么了? ”

  他抿着唇,微带了些不好意思:“没什么,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霍去病冷冷地看向李广利,李广利一个哆嗦,惶惶地移开视线,却又立即强鼓起勇气,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不料霍去病早已不再看他,只目光注视着我,示意我们走。李广利的一时之勇落空,神态愤愤,看向我时,忽又透出一丝得意。

  李广利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他的神色如此古怪,顾及李妍,我不敢轻视,拿话激他:“二哥平日行事豪爽利落,今日怎么如此小家子气了?说个话比大姑娘上花轿还扭捏。”

  一旁的少年都想笑,却又忙忍住,李广利脸涨得通红,嚷道:“不是我不想说,是妹妹事先叮嘱过不许说。”

  我心下越发忐忑,笑道:“娘娘叮嘱过你,你自然不能不听。既然你不敢说,我就不迫你了。”说完就要走。

  “谁说我不敢了?”李广利走到我身侧,犹豫了一瞬,不敢看我,侧头看向别处,哼哼道,“妹妹说要求陛下做主给我赐婚,要把你……你嫁给我。”

  一直淡然自若品着酒,好似全未留心过我们的九爷手一抖,酒杯摔裂在地,他侧头盯向李广利。

  霍去病好像听见最荒谬的笑话,怔了一瞬,不屑地大笑起来。

  李广利神情惶惶,畏惧地躲开九爷的视线,看到霍去病的反应,神情越发复杂。石风愣了会儿,大骂道:“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事情太过意外,我怔怔立在原地,脑子里急速地思量着对策,听到石风的骂声,才清醒几分,忙厉声斥责道:“小风,立即赔罪。”我从未对小风说过重话,这是第一次疾言厉色,小风委屈地瞪着我。

  九爷淡笑一下,温和地说:“做错了事情才需要赔罪,小风既未做错事,何来赔罪一说? ”

  霍去病点点头,冷冷地说:“此话甚合我心。”

  他们二人竟然口径一致,我再不敢多说,只好自己向李广利欠身行礼,李广利一脸羞恼,恨恨地盯向九爷和霍去病,一甩袖子,转身大步离去。我跺了下脚,对霍去病道:“李广利心肠不坏,若软言相求,他自己肯定就会不同意,现在不是逼得他非要作意气之争? ”

  霍去病神情不屑至极,冷哼一声:“软言相求?若不是你在,我非当场卸了他脑袋不可。”

  我无奈地叹口气,霍去病拖着我向外行去:“我现在就去找陛下把话讲清楚。好一个李夫人……哼! ”

  匆忙间,始终都不敢回头,可我知道,身后的两道目光毫不避讳地盯在我身上。心下无措,不高的门槛,我也被绊了下,霍去病立即扶住我,回头迎上九爷的目光,一冷、一温,彼此都丝毫不避让地看着对方,四周似有细小的火花爆开。我忙挤出一丝笑握着霍去病的胳膊,出了一品居。

  人刚进宫,还未见到皇帝,一个中年宫女就匆匆拦住了我们,向霍去病行礼。

  满心憋着气、只想见皇帝的霍去病神色缓和,微侧身子避开,只受了半礼,对我道:“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我小时候唤云姨,现在她怎么都不肯让我如此叫她,以后你帮我叫吧! ”

  我忙敛衽行礼:“云姨。”

  云姨侧身让了半礼,笑道:“玉儿吧?上次霍将军和皇后娘娘说了你半晌,我早就盼着能见一面。”

  霍去病的神色又冷起来,云姨笑牵起我的手:“先去拜见皇后娘娘可好?娘娘也想见见你。”

  我看了眼霍去病,看他没有反对的意思,遂点点头。

  青石墙、毛竹篱,几丛秋菊开得正好,白白黄黄,铺得满庭幽香。东风过处,卷起无数落花残蕊乍浮乍沉,蹁跹来去。一抹斜阳恰映在庭院一角的赏花人身上,倒是人比菊花还淡。

  我们都不禁慢了脚步,云姨轻声道:“娘娘。”

  卫皇后未等我们行礼,转身指了指菊花旁的矮几竹席:“都坐吧!”

  卫皇后坐到我们对面,仔细看了会儿我,轻叹一声:“跟着去病,委屈你了。”

  霍去病道:“我可不会让她受委屈。”

  卫皇后唇边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们不必担心,陛下没有答应替李广利赐婚。”

  霍去病笑道:“待会儿就去谢陛下。我虽还没来得及和陛下说婚事,可陛下早知道我对金玉的心意,当年还打趣我,如果我自己得不到金玉,他帮我去抢人。”

  卫皇后眼中几分怜惜:“陛下是要给你做主赐婚,可……可不是金玉。”

  霍去病猛地站起来:“除了金玉,我谁都不要。”

  卫皇后道:“陛下的意思是你可以娶金玉做妾,正室却绝对不可能。”

  天边晚霞绯艳,对对燕子低旋徘徊,暗影投在微黄的席面上,疏落阑珊。我低着头茫然地数着席子上交错的竹篾个数,一个,两个,五个……我数到哪里了?从头再来,一个,三个,两个……

  霍去病拉着我要走,卫皇后轻声说:“去病,这比战场更复杂,不是你挥着刀就可以杀开一条路的,你不怕一个不周就伤到金玉吗? ”

  霍去病立了一瞬,复又坐下:“陛下是什么意思? ”

  卫皇后道:“陛下为什么一意重用你?几次出战都把最好的兵士给了你,一有战功就大赏,短短两年时间,你的地位就直逼你舅父。”

  霍去病沉默着没有说话。刘彻对卫青在军中近乎独揽兵权的地位很是忌惮,一直想分化卫青的兵权,可良将难寻,一般人怎么可能压过卫青?霍去病的出现恰好提供了这个契机,霍去病又正好和卫青性格不合,反倒与刘彻性格相投,所以刘彻刻意扶植霍去病在军中的势力,弹压卫青的门人,以此将兵权逐渐二分,也以此来让卫青和霍去病彼此越走越远。

  卫皇后徐徐挥袖,拂去几案上琴旁的落花:“陛下想选一个公主嫁给你。”

  当年的刘彻为了对抗窦氏和王氏外戚在朝中的势力,重用卫青,尽力扶植卫青的势力,但当窦氏和王氏纷纷倒台,而卫青在军中威望越来越高时,一切起了微妙的变化,究竟为何卫青娶了年长他许多的公主,真正的原因任人猜测。事隔多年,如今的霍去病又要娶一个公主。

  一轮落日,半天红霞,几行离雁,三个人一径地沉默。

  霍去病微仰头,凝视着天空的大雁:“正因为有舅父的前车之鉴,我已经尽力小心谨慎,可还……”他侧头向我暖暖一笑:“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娶,管他公猪母猪。”

  卫皇后微一蹙眉,却没有吭声。

  霍去病向卫皇后微欠了下身子,牵起我向外行去,卫皇后只一声轻叹,未再多言,低眉信手拂过琴。

  咿咿呀呀,呜呜咽咽,一时起,一时落,琴曲漂泊不定若风絮,吹得愁绪满庭。抬眼望去,残阳映处,几朵落花,兀自随风。

  淡漠的月光,沉沉的暗夜,几道微绿的萤火,渺茫闪烁。枯叶片片坠落,一时无声,一时簌簌。

  心就如这夜,暗沉沉地,些微荧光怎能照亮前方?我呆站良久,蓦然起身去追流萤,彩袖翩飞,风声流动,握住那点微弱萤火的刹那,却又立即松了劲,放它离去。

  “玉儿……”

  声音柔且轻,似怕惊破模糊的夜色,我心一震,身形立停,却不能回头。

  他来干什么?我曾多少次苦苦盼望过,有一日能在这个园子里听到他的声音。时间过去得太久,几经伤心,我早已经放弃,这个声音居然在身后猝不及防地响起。

  “你来干什么?”

  “玉儿,我……对不起。”九爷拄着拐杖,走到我身前,“我……想求你原谅我,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

  我满心震惊,不能相信地瞪着他:“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懂。”

  他的眉间满是忧伤,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簇簇火焰,灼得我心疼: “我错在太自以为是,我从没有真正地把心里的事情说给你听过。我自认为自己作了对彼此最好的选择,可从没有问过你,我的选择正确吗?是你想要的吗?玉儿,我喜欢你的,我心里一直有你。”

  事情太过可笑,这曾经是我愿意用生命去交换的话语,如今听到,却只有满心悲愤,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九爷,你不要逗我了。我已经答应霍去病要嫁给他。”

  他的手紧紧握住拐杖,面色苍白,语气却坚定有力:“不是还没有嫁吗?而且他如今兵权在握,他的家人亲戚又错综复杂,他的婚事已经不仅仅是婚事,而是各方利益的较量和均衡,绝对不是他自己说了就能行的。玉儿,以前全是我的错,但这次我不想再错过。”

  我怔怔发呆,事情怎么会这样?以前怎么求也求不到,如今怎么全变了?

  九爷伸手替我拂头上的落叶,手指轻触了下我的脸颊,我猛地侧头避开,他的手指落空,僵了一瞬,缓缓收回。

  我心中一震,几分清醒,退后一步,硬下心肠地说:“九爷,我已经……已经和去病……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他愣了一下,眼中情绪复杂,随即满不在乎地一笑:“你忘了我祖父的故事吗?祖母在嫁给祖父前曾是他人的小妾,你看我会在乎吗? ”

  我吃惊太过,摇头再摇头,喃喃自问:“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以前……”

  九爷向前走了两步,低头凝视着我:“玉儿,我最初的顾虑是因为我的身份。祖父创建石舫后,石舫收入的绝大部分都花费在了西域,一部分救助了百姓,一部分却是帮西域国家扩充军事。到我手中后,我虽有胡人血脉,可毕竟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开始尽力疏远西域各国,但仍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事情如果泄露,人头落地都是轻的。我理智上明白应该疏远你,可心里却仍旧想看到你。甚至会控制不住地试探你,看你是否可能接受我。”

  我咬着唇:“我没有通过你的试探吗?”

  他摇摇头:“通过了,远远超出我的期望。可就是你太好了,好得让我自惭形秽,唯恐这辈子不能让你幸福,自以为是地又把自己划在了你的圈子之外。”

  天下居然有这种解释?我冷笑起来,九爷急急地想握我的手,我用力挥开,他脸上闪过伤痛,低垂目光,看着地面,缓缓道:“玉儿,我身子有残疾,不仅仅是我的腿,我还……还不能有孩子,我不能给你一个正常的家。”他苦笑一下后,面上竟露了几分戏谑打趣:“不是不能行房,而是孩子会遗传我的病,也很难活。娘亲曾生过五个孩子,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五个中有四个一出生就腿有残疾。父亲和母亲的早逝和这些打击有很大关系。后来我自己学医后,查过母亲那边的亲戚,她是外祖母唯一活下来的孩子,外祖母也因伤心过度早逝。我从小一直看着父亲和母亲的郁悒,看着母亲每次怀孕的开心、每次失去孩子后的痛不欲生,我不想这样的事情再重演。”

  原来他只是为了这个一再拒绝我,他为什么自以为是地认为我一定会和正常的女人一样,非要孩子不可?难道没有孩子就不能幸福吗?他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思?

  我心中百般滋味、千种酸楚,他居然还能自嘲地笑出来,我挥手去打他,拳头落在他的肩上、胸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说?我会在乎这些吗?我更在乎的是你呀! ”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我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我满心伤痛,只觉身上的力气一丝丝全被悲伤吞没,身子微微摇晃着,哪里再打得动他?他忙伸手搀住我,我的拳头软软松开,泪终究再不受控制地落下。

  他急急替我拭泪:“玉儿,我以后再不会让你掉泪。自你走后,我 —直在设法安置石舫的大小生意,等安置妥当后,我们买几匹马,离开长安,一定比老子的青驴跑得更快,也一定消失得更彻底。漠北江南,你愿意去哪里都可以。以后肯定还会有很多风险,但我知道我们可以携手与命运抗争。”

  我泪如雨下,怎么擦都擦不干。不一会儿,九爷的肩头已经湿了一片。傍晚从宫里出来后,我心中就如灌了铅般沉重,此时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么,只知道心如刀绞,好难过,好难过。

  一只手猛地把我拽开,太过用力,我身子直直往后跌,惊呼声未出口,已经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霍去病身子僵硬,胳膊搂得我要喘不过气来,他一眼不看我,只对着九爷笑道:“玉儿的眼泪以后我会替她擦,不劳烦阁下了。”

  九爷与霍去病对视半晌,都看向我。我闭上眼睛,谁都不敢看,只眼泪纷纷,身子颤个不停。

  霍去病说了声“失陪”,抱起我转身离开,脚步匆匆,身后九爷的声音:“玉儿,这次换我来争取你的心。”

  霍去病的脚步猛然一顿,又立即加快了步伐。

关于本章节

《大漠谣》是桐华精心创作的其他小说, 千千书屋提供大漠谣最新章节全文免费阅读TXT下载在线听书等服务。 本章节第九章 情乱由千千书屋网友上传分享,供书友们免费在线阅读

快速导航: 最新章节 | 全部章节 | 书籍详情 | 作者作品 | 同类推荐

如果您喜欢《大漠谣》,请将本书加入书架,方便下次继续阅读。 千千书屋会第一时间更新大漠谣最新章节, 同时也欢迎您将本书分享给更多喜欢其他小说的书友。

热门搜索: 大漠谣、大漠谣最新章节、大漠谣第九章 情乱、 大漠谣免费阅读、大漠谣全文阅读、大漠谣TXT下载、 大漠谣在线听书、桐华、桐华作品、 其他小说、其他小说排行榜、其他小说推荐、 免费小说、在线阅读、小说阅读网

0

其他小说推荐

更多其他小说 »
其他小说推荐列表

我以年龄为生

他从九界之外带着一份觉醒而归,以龄为命。

铁血宏图

历史可以改变,可以创造!以铁血挽回国运,扬国威于万里之外,复兴中华,一切从1852开始!

超品战兵

一代兵王,因叛徒出卖,导致红颜知己陨落;怒发冲冠,回归都市,掀起腥风血雨。   英雄美女?有扮猪吃虎?有女妖精?女汉子?女蛇精病?女萝莉?应有尽有。   铁血硬汉,侠骨柔情,正邪高手尽出。

回到明朝做千户

一个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千户、一个被誉为财神爷的千户、一个运气最佳的千户、一个深受大明百姓喜爱的千户、一个为皇帝欠债万万两白银的千户、一个不论朋友敌人都望其长命百岁的千户!   奸商回到大明,意外附身边军卫所千户,此时正是一代雄主万历帝当位,国朝先后举行三大征:宁夏之役、朝鲜之役、播州之役!   种田,练兵,赚钱……独赚钱,不如众赚钱,所到之处,两袖金风,商人官僚纷纷和我结成利益集团,连皇帝也不例外…...

摄政天下,从表白女帝开始

大离皇朝,民生凋敝。 女帝当权,奸臣当道。 顾长安魂穿到纨绔小侯爷身上,觉醒【帝国邸报】系统。 【情报一:叛军驻扎在野外,陷入内乱,防守虚弱。】 【情报二:武林第一高手潜入侯府,藏在床下。】 【情报三:女帝误服春药,欲火焚身急需帮助。】 【……】 将门犬子是我的身份,奸臣贼子是我的名声。 训练囚犯、制造火枪、囤积粮草…… 多年后,顾长安率领百万铁骑出关。 …… 文臣:你就算诛了我的十族又如何?不是,你来真的啊!? 武将:天冷了,顾元帅加件衣服。 女帝:顾郎,朕与皇位,都是你的。 六国:你不要过来啊!!! ……

大臣们求着我登基

《大臣们求着我登基》 穿成周武帝的小儿子,赵曜并不怎么受宠。为了能在腥风血雨的夺嫡中活下来,他只能苟着。终于苟到长大封王,结果被他亲爱的父皇赶去流放之地的岭南。 听说岭南非常穷,不怕,搞基建,搞生产。在赵曜的管理下,岭南从一个流放之地变成了富庶之地。 就在赵曜美滋滋地在岭南过他逍遥的日子时,大臣们却千里迢迢求他登基。 赵曜懵逼了,这群大臣的脑子被驴踢了?

如果这是宋史

《如果这是宋史》讲述了从远古流传至今的历史,本就是真假掺半的。也许就在那些古老优雅的繁体字刚刚组合成官方史书时,它们就已经是些谎言。   为了皇权的尊严,为了统治的需要,或者儒家所说的“为尊者讳,为贤者隐”,历代写史的人,把曾经的真相,隐藏在明暗交界的角落里,千年之后,只剩下了“如果”……   尤其是宋史。   宋朝盛产太多的“君子”,随时定性别人是小人,无耻到根据需要篡改事实,甚至人身攻击……一...

道缘浮图

谁家年少,煮酒调笑。盈握素腰,同舟醉邀。   燕开庭的纨绔日子本来过得舒舒服服,走马章台,倾倒渭水,闲来无事再修修道,却不料被卷入一场仙家风波…… 道缘浮图名词解释   【建木】   矗立在大陆中央的神木。树干笔直入云,离地百仞都没有分支。建木又有世界树之称,据说其根系即大地起源,分为九个部分,延展生成天下九州。青、扬、冀、雍、荆、兖、禹、西、鄂。   【道典】   据传与此世界同时诞生的一部...

特战兵王

庞劲东隐匿在都市中,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然而,过去的生活却始终跟随着他,当年的恩怨情仇卷土重来,他身不由己陷入各种势力的漩涡。   这个世界有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该如何突出重围,纵横天下! 第一部 记忆深处

正德五十年

这是一个走上了岔道的盛世大明,内忧外患,步履蹒跚。 正德十六年,帝落水而未死,但是仍然没有改变以往嬉戏玩乐的性子,朝中八虎纵横,马永成执掌司礼监,人皆称之为站皇帝,曹彬执掌锦衣卫,缇骑四出,天下震恐…… 此时已经是大明朝正德大帝在位的第五十个年头。 皇帝垂垂老矣,内阁大学士,首辅杨慎执掌朝中大权,兢兢业业,不敢一日而懈怠。然帝国内忧外患,内有天灾人祸,民情汹涌,诸子夺嫡,外...

寒门仕子

齐誉,一个穷书生,经商没本钱,致富没门路,只得依靠科举谋求出路。 一路走下去,去争做那个笑到最后的人。直到有一天,国家内忧多了,外患来了,皇帝才尝试着启用这个寒门仕子。

燕云怅恨录

有人资材超凡入圣,修得超人武功,便妄图以力压人,驱使天下英雄。 有人连遭惨变,却始终认为人活世上,自由自在才是第一要义,若不能自家做自家的主,则生不如死。 此两人如水与火难于共处,必至全力拚斗,至死方休。

我穿越成一个国

见过魂穿、身穿、性转、夺舍……怎么到我这,就直接变成一个国家?   等等,你不要过来啊。你是国家,我也是国家,你见过两个国家撸胳膊上阵肉搏的吗?斯文点,斯文点,我们派遣兵将,让国主作为统率征战,难道不好吗?   等等……这什么坑爹的世界,国家怎么可能拥有意识!还有这些狂妄的神明,老子是国家,不是你们的对象,都离我远点啊!   ……   以国土为骨,以国民为血。这是一个倒霉蛋带着华夏薪火,跑去异世当...

阴阳师秘

树大招仙,槐树招鬼,村子里建小学,推倒了村庙,伐了几百年的老槐树,诡异的事情也来了……

诸天投影

龙蛇,七龙珠,阳神...........顾少伤投影诸天,一步步踏上征途,直至,霸凌诸天!

至高主宰

《三界独尊》热血再续!   掌吞天地山河,脚踏日月星辰。   少年秦易带着一册神秘图卷,穿入神荒世界。   从此,星空,大地,众生,开始见证一段亘古不朽的传奇。   我笑,众生皆笑;我怒,诸天动摇。

大明:靖难!我摸尸杀敌捡属性,无敌了

重生大明! 这一年,开创大明的洪武大帝朱元璋驾崩。 这一年,建文帝朱允炆登基继位。 朱正在北平府生活多年,做衙役,吃皇粮! 朱棣以清君侧之名,奉天靖难,所有衙役被整编为后勤军,朱正莫名入了造反阵营! 幸亏朱正清理战场,背尸触碰,激活【摸尸杀敌面板】。 摸尸一人。 【捡取1点力量,捡取5两白银,捡取5天寿命。】 【捡取1点敏捷,捡取10两白银,捡取10天寿命。】 杀敌一人。 【捡取10点力量,捡取10两白银,捡取20天寿命。】 【捡取10点精神,捡取20两白银……】 斩杀将军。 【击杀【万人将】,捡取全属性50点,寿命100天,捡取一阶宝箱一个。】 …… 依靠着【摸尸杀敌捡属性】,朱正一步步变强,成为了人间无敌,更是成为了靖难第一功臣。 当朱正与朱棣相见,惊震! 朱棣:高政,是你吗? …… 本书又名【我,靖难第一功臣】,【大明:永乐盛世,吾为首】,【大明:永乐大帝的好大儿】,【大明:开创诸天不朽大明】,【大明:吾为杀伐太子,永乐守家】。 ……

神的诅咒

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偶遇一件意外,结识了一帮修真之人,又因为一个意外远离了地球,从而踏上了漫长而奇幻的修真之路,以及回家之路。

御人

不拐卖哪来人才济济、牛马成群?   不腐败何以振兴经济,提升就业率?   不腹黑怎么包养弱小,蹂躏各路枭雄?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三观端正事业有成的良家少女,   白茯苓觉得自己需要的是可以供她折腾欺负的忠犬男,   不是这种以折腾欺负她为乐的腹黑男!   面对惹不起躲不起的凶猛大魔头,她只有施展御人绝技,与他斗智斗勇死磕到底。   ……女王之道,御人为下……

符皇

家族被毁,亲人失踪,婚约被撕……   这个松烟城人人讥笑的扫把星,却获得百万年前荒古时期的一座神魔洞府传承!从此以后制神符,炼体魄,修无上剑道,悟法则奥义……   凭借过人的胆识和逆天的机缘,在这神魔纵横,妖魅潜行的大世界中,最终踏上无尽大道的巅峰,掌控天下!

浸血的子弹

原名《狼之佣兵团》,现已改为《浸血的子弹》。   超牛剧情,纯属虚构,如有雷同,你说我改!   命运的交织让我踏入了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世界——雇佣兵。   我本不想加入,却被那几个家伙坑蒙拐骗外加威逼利诱的糊弄进去。我也曾彷徨过、迷茫过,但是到最后我却真正的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佣兵。   让我就像一颗浸泡在血池里的子弹!   在这个没有对与错的世界里,枪口下的目标一个个的被我击毙,经历了一次次的生生死...

年代文首富的恶女娇妻重生了

高卿禾得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重回二十岁!这一年父亲头发乌黑茂密还没变成地中海,母亲一口气揍三娃癌细胞不沾边,弟弟浑身使不完的牛劲还没被人打死,妹妹爱学习准时回家不叛逆。 高卿禾:很好,坐稳团宠人设,享受幸福人生。坏消息:才知道自己是年代文里的对照恶毒女配。 脑子里还有一个狗系统告诉她,想要改变前世恶女凄惨结局就要学做好女人,舔原书男主上位当女主。 高卿禾:笑死,恶女改不了一点!重来一回,她现在只想对自己家人好,弥补前世对他们的亏欠。 再督促前世她那个冤种首富老公,遵纪守法做个好人。然后……破班谁爱上谁上,为了躺平大计,全家人都给我卷起来! ——江抱海靠一口破煤窑起家,在商场叱咤风云几十年,最后却因女人六十老头喜迎铁窗泪。 一睁眼,他回到赵庄那个小破窑,经过大风大浪的江抱海无悲无喜,只暗暗发誓再也不要爱上坏女人! 结果他前脚才出门,村口小卖部老板就举着电话问他: “二支队高家那闺女托人打电话来问你再约一回,你去不去?”江抱海嘴比脑快: “去!”明明上辈子第一次相亲爽了他的约,这回怎么还主动约他?蹊跷,太蹊跷,他倒要看看坏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剑气惊鸿

男儿一生,当追至所极,   我所求者,倾世美人倾城剑。   这是一个男孩儿到男人的成长史,这也是一个剑徒到剑神的人生旅程,看他如何从一个没落的低级玄宗,一步一个脚印,依靠双母元带来的元气绝对掌控的优势,依靠超凡的领悟力和剑技‘倾城’步步崛起,成就神宗盛世。

霸道神仙混人间(风流神仙混官场)

苦逼少年姜绅,因为意外得到神仙意志,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从此以后,他的生活不再平凡,变得精彩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