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霍去病的怀中。

  漆黑夜色,茫茫大漠,只听得马蹄隆隆。我望着天空中稀疏暗淡的两三点星子,心中一片空落落。顽皮的小淘,时常弄坏东西的小淘,总喜欢气我的小淘,温顺的小谦,处处照顾着小淘的小谦……

  “醒了吗?”霍去病低头看着我。

  我沉默了良久后问:“到哪里了?小月氏吗?”

  他抬头望着远处:“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小月氏已过,现在快到祁连山了,你熟悉祁连山吗?”

  我轻轻“嗯”了一声,身子还有些软,我撑着马背坐起:“我想自己骑马。”

  霍去病柔声说:“当时看你情绪激烈,所以下的迷药分量很重,人虽然清醒了,只怕还使不上力气,我再带你一程。”

  我沉默了一会儿,轻点下头。

  黑暗中伫立的山影看着越来越近,遥遥地传来几声狼啸,在马蹄声中隐隐可闻,我心中一动,紧握着霍去病的胳膊,扭头道:“快一点儿好吗?我听到……”我咬了下唇,吞下已在嘴边的话,转回头看向祁连山。

  霍去病策马加速,一路越过众人,直向前奔,渐渐地把众人都甩在后面。我诧异地看向他,他低头一笑:“希望是你的那只狼。”

  几只狼立在山坡一角俯视着我们,我心绪激荡,冲着祁连山一声长啸,霍去病的马儿猛然拱背撒蹄,想把我摔下马,此时山中遥遥传来呼啸,伴着我的啸声激荡在山间,马越发失控,霍去病无奈下索性弃了缰绳,带着我跃到地上。

  我立即挣脱他,他也未拽我,任由我一面呼啸着一面急急奔向山坡上的几只狼。没有想到他们见到我,低低呜鸣了几声,居然一甩尾巴仓皇地逃走。我满心感情,全然落空,气恼地叫起来:“狼八十九,你干吗躲着我?不认识我了吗?”几只小狼从林子间探头看向我,我低低招呼他们过来,他们刚想走近,忽听到母亲的鸣叫,又齐齐躲了回去,我跺着脚直嘶叫:“我才不会逼迫你们去烤火。”

  霍去病在一旁摇头大笑:“玉儿,我还以为你是狼群的公主,怎么也应该群狼迎接才是,怎么个个好像都不想见你的样子。”

  我瞪了他一眼,侧耳倾听着越来越近的狼啸声,一声震动山林的长啸,一头银狼从林间飞跃而出,直直扑向我,我跳起去迎他,搂着他的脖子一起滚到了草地上,狼兄在我脸上脖子间嗅来嗅去,我抱着他的脖子,鼻子发涩,眼中全是泪花。

  我和狼兄闹腾了半晌方安静下来,狼兄冲着林子低叫一声,一头全身雪白的母狼领着一只通体银白的小狼缓缓走到我面前,我哈哈大笑着去抱小狼,扭回头对霍去病喜悦地说:“我有小侄女了,这才是我们的小公主,是不是很美丽?”

  霍去病笑着欲走近,雪狼警惕地盯着霍去病,警告地嘶鸣了一声,我朝霍去病得意地扮了一个鬼脸:“人家不喜欢你,觉得你不像好人呢!”

  霍去病无奈地停住脚步。

  小公主脸儿小小,全身毛茸茸的,像一个雪团一样在我身上滚来滚去,狼兄甩着大尾巴逗它,小公主不停地扑腾,每每扑空,跌落回我怀中,龇牙咧嘴地直朝父亲吐舌头,我忍不住地笑了又笑,人与狼欢快的声音回荡在山中,霍去病站在一旁静静凝视着我们,几分自责,几分思量。

  山脚下的马蹄声逐渐安静,大队应该都已经到达。霍去病望了一眼山脚下又看向我:“玉儿。”

  我侧头看向他,他一眨不眨地凝视了我一会儿说:“我要回去了,你……你们久别重逢,你先和他们在一起吧!”

  我不能相信地盯着他,他竟然愿意放我走?他暖暖一笑:“先别离开祁连山,好吗?”他眼中的不舍,全都化作了要我快乐的笑。

  我沉默地点点头,他笑着看向狼兄:“玉儿就先拜托给你们了。”说完也不管狼兄是否听懂,竟然仿若对着长辈兄长,向狼兄深深作了一揖,一转身快步跑着冲下山去。

  小公主随在我和狼兄身后笨拙地扑腾着水,我们的王妃雪狼趴在湖边的大石上温柔地看着我们在水中嬉戏。

  我踢了狼兄一脚,你从哪里拐骗了这么美丽的一只狼,狼兄一声长啸举爪扫向我的脸,我立即击打向他的脖子,雪狼惊得从石块上立起,看了一会儿厮打在一起的我们后又安静地坐下。

  可怜的小公主却被我们溅起的水花波及,呛着了水,挣扎着向下沉去,我顾不上和狼兄玩闹,忙一把揪起她,狼兄即将打到我的爪子立即停住,小公主毛茸茸的小脸上两只眼睛滴溜溜地圆,此时正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四只小爪子在空中无力地挥舞,嘴里发出低低的哀鸣,我笑着亲了一下她的小鼻头,拎着她上了岸。

  雪狼立即来替小公主舔舐身上的水珠,小公主在母亲身下惬意地舒展着身子,肚皮朝天,舞动着爪子去挠母亲的脸,欢快地呜呜叫着,我在一旁看得直笑。

  狼兄上岸后,身子一拱,我立即警觉地几步跃开,他却追着我硬是在我身边抖动毛发,滴滴水珠飞溅到我的脸上,我无奈下又给了他一脚。

  点起篝火烘烤着衣服,狼兄却不像以往一般陪伴在我的身侧。因为雪狼还不能适应火,所以他陪雪狼卧在远处,时不时会彼此亲昵地蹭蹭头,舔吻对方的皮毛。

  我看着他们,蓦地明白从此后狼兄陪伴的再不是我,而是雪狼,我只能孤零零一人坐在火边。

  心思慢慢飘远,已经两天,霍去病他们如何了?正在琢磨,林子中的狼呜叫了几声,我回应了几声后它们又各自离去。

  很多很多人在打架了?我坐着默默出神,战场上的生死没有定数,即使他是霍去病。

  我突然站起,把外衣披好,狼兄疑惑地看向我。我把烤架上的肉取下,放到狼兄身边。只有三成熟,不过狼兄应该无所谓。

  “我要离开一会儿。”我摸着狼兄的头,呜呜叫着。狼兄不满地低叫了几声,我抱歉地拍了拍他的背就要走,狼兄跃起想随我一起去,我阻止他跟随我,不要你卷进我们人类的争斗。

  狼兄暴躁地呼啸着,雪狼低低呜叫了几声,狼兄立即安静下来,百炼钢也终化为绕指柔,向狼兄嘲笑地鸣叫了一声,赶在他发怒前,匆匆向前掠去。回首处三只狼儿立在夜色下,影子交叠相映,温暖和谐。我脸上在笑,心中却是一酸,狼兄已经有自己的家人,我却只有一心不想回忆的回忆。

  一路潜行,天明时分才接近大军交战处。

  我隐在树上,举目望去。

  激战一日一夜,战争已近尾声,尸横遍野,草木都已变为血红色,兵器碰撞声回响在清晨的阳光中,这一切让本该温暖的太阳都变得寒意森森。

  我跳下树,穿行在一具具尸体间,这里面有多少个汉朝的李诚,多少个匈奴的李诚?这一具具尸体又会造就多少个李诚?他们会为了父兄的仇恨拿起武器披上铠甲冲入下一场征战中吗?

  究竟有多少具尸身?四五万个生命就这么无声地躺在这里了吗?我早就作了进入人间地狱的准备,可心仍旧不受控制地发寒,我走了这么久,却还是走不完的尸体,袍子的下摆早已被鲜血浸红,举目望处,却仍旧是尸体和鲜血。

  看衣服应该是匈奴惨败,匈奴尸体的数目远远大于汉人。几个溃散的匈奴士兵看到我,立即惊慌地举起残破的兵刃,我一挥金珠,打落了他们手中的兵刃,从他们身边直直走过,一个少年掏出贴身的匕首,还欲扑上来,我冷冷地盯着他,用匈奴语道:“赶紧离开,有多快跑多快,你娘亲还在家等着你。”他们愣了一瞬,虽有犹疑,最后却选择了互相搀扶着急速离去。

  夏日的太阳正照在祁连山麓,映得树碧绿亮眼。烂漫缤纷的山花中,霍去病黑袍银甲,手握长刀,巍然而立,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战场。

  银色铠甲和长刀反射的点点银光让人不能直视,夹杂着血腥气的风吹着他的衣袍猎猎舞动,失去发冠束缚的乌发激烈地飞扬在风中。

  低处是尸体鲜血的狰狞丑陋,高处是绿树红花的温暖明艳,对比鲜明,两种绝不相融的画面,却因为他的身姿气势,在他脚下奇妙地汇合统一,竟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慑人之美。

  传说中的战神之姿,也不过如此吧!

  他没有事情,我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欲走。

  “金—玉—”愉悦的叫声回荡在山涧中,震破了会聚在大地上的森寒。

  我回首望去。他快速地飞掠在红花绿草间,乌黑的头发张扬在风中,缤纷的花瓣飘拂过他的身周,血腥弥漫中,有一种近乎妖异的美:“你是来找我的?不放心我吗?”

  我打量着他:“你的头发怎么了?”

  他满不在乎地一笑:“不小心中了一箭,发冠被射掉了。”

  我看向正在清理战场的兵士:“匈奴大败了吗?”

  霍去病笑点点头:“不是大败,是惨败,活捉了匈奴的酋涂王和五个小王,我们以少对多,他们几乎全军覆没,我军的损失却不过十之二三。”

  赵破奴上前行礼,恭声道:“回禀将军,已清点过匈奴死亡人数,毙敌共三万零二百人。”霍去病点了下头,赵破奴笑着说:“匈奴肯定再无余力在祁连山周围汇集大军,今夜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将军可以欣赏一下匈奴人引以为傲的祁连山风光。”霍去病侧头看着我,挥手示意赵破奴下去,赵破奴瞟了我一眼后低头退下。

  “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开心?”霍去病凝视着我的眼睛问。

  “这场战争是陛下为了争夺河西的控制权而打,是为了开通通往西域诸国的路而打,和我有什么关系?也许顺带着报了李诚的仇,可这样的仇恨根本就报不清。”

  霍去病微挑了下眉头:“难得碰到一个不讨厌匈奴的汉人。”

  我挥去心上别的思绪,指了指他的头发:“先梳洗一下吧!我也要换一身衣服。”

  他笑着来握我的手,我躲开他,边走边说:“你现在可不见得打得过我,还是乖一点儿。”

  他随在我身后笑道:“我们比这更亲密的动作都有,如今握一下手还要介意?”

  我气瞪向他,他忙摆了摆手,笑嘻嘻地说:“不愿意就算了,你现在的样子可比刚才有生气得多。”

  我微怔一下,反应过来,又中了他这好心坏行的计。

  扭转头默默走着,霍去病静静在一旁相陪,离战场渐远,风中的花草香渐重,我的心情和缓许多。

  斑驳的林木阴影间,我和他的影子也影绰相叠,我心头掠过狼兄一家三口月夜下相重的影子。

  山中篝火熊熊燃烧,众人笑语高扬,酒肉香弥漫在四周。

  我和霍去病的篝火旁只有我们两人,偶尔几个将士过来敬一碗酒后又迅速退下。霍去病递给我酒囊,我刚要摇头,闻到气味,又立即问:“这是马奶酒吗?”

  霍去病点了下头:“今日的战利品,味道和我们的酒没有办法比。”

  我伸手接过,凑到嘴边小小含了一口,慢慢咽下,久别的滋味。

  霍去病灌了几口,又递给我,我摇摇头。他一笑,收回酒囊,自顾而饮。赵破奴端着两碗酒向我们走来,霍去病笑骂:“你是想把我灌醉吗?刚敬过酒怎么又来了?”

  赵破奴笑着把酒碗递向我:“这酒可不是敬将军,是敬金兄台的,先前的事情我对兄台多有失礼处。我从未见过敢和隼搏斗的鸽子,也从没有想到兄台的鸽子竟然刚烈至此,这样的鸽子我们根本赔不起,请兄台原谅我先前的言语冒犯。”他脸上虽然挂着笑,眼中却满是愧疚。

  我半晌仍没有接碗,他的笑容有些僵:“兄台不肯原谅,我也明白。”说完把自己的一碗酒一口气灌下,向我微屈半膝行了个礼欲走,我伸手拿过他手中的碗,一扬头闭着眼睛全数喝下,侧着身子咳嗽起来。

  霍去病笑对赵破奴说:“很给你面子!她酒量很差,酒品又不好,一喝醉就失控,所以一般都不愿意喝酒。”

  赵破奴此时的笑才真正到了眼睛中,向我抱拳作礼:“多谢!”又向霍去病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我坐了会儿,觉得脑袋有些沉,忙站起身:“趁酒劲儿还未上头我先回去了。”

  霍去病立即站起,握着酒囊说:“一块儿走吧!”

  霍去病的帐篷搭在背阴处,因为顾及我,特意命他人的帐篷离开一段距离。

  我人未到帐篷,步子已经开始发软,霍去病欲扶我,我推开他的手,自己却是踉跄欲倒,他不顾我挣扎,强抱起我入了帐篷。

  黑暗中,我的脑子似乎一派清明,过往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地慢慢浮现,可又似乎很是糊涂,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所思所想,越不想想起的事情,反倒越发清晰,心里难受无比。

  霍去病摸索着点亮灯,凑到我身边看我,重重叹口气,拿帕子替我擦泪:“还在为小谦小淘李诚难受吗?”

  我拽着他的袖子只是掉眼泪:“我阿爹走了,九爷他怎么都不肯要我,现在小淘小谦也走了,狼兄已经有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只剩我一个了。”

  霍去病手僵了一瞬,一手拿起酒囊大喝了几口,一手抹去我眼角的泪:“胡说!怎么只剩你一个了?我会陪着你。”

  我的鼻子囔囔,随手扯起他的袖子擤了一把鼻子,望着他问:“你为何要对我花费那么多心思?”

  霍去病看着自己的袖子,无奈地摇摇头,拽开我的手,把帕子塞到我手中,脱下了外袍:“你是真傻假傻?我虽然没有明说过,难道你一直不明白我想娶你吗?”

  我探着手去拿酒囊,霍去病一把夺过:“不许再喝。”说着自己却喝了好几口。

  我伸手去抢,他握住我的手:“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给你喝,你可有一些喜欢我?”

  霍去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歪着脑袋,想了半晌:“不知道。”

  霍去病长叹口气:“那你以前看我难过时可有不舍?今天有没有担心过我?”

  我拼命点头:“我到现在还不愿意见槐花,一见它心里就难过。我害怕你被匈奴伤着,匆匆赶了一夜的路。”

  他带着几分苦涩笑起来:“你心里有我的。”说着拿起酒囊只是灌酒:“月牙泉边你明明都走远了,为什么要回头?回头看到我时,你知不知道你的脸红了?你为什么脸会红?你若心里没有惦记着我,为何在歌舞坊内特意为我留了座位?你不开心时,我想着法子逗你笑,可但凡我不开心时,你不也是想着法子让我移开心思吗?当日我因为司马迁那些文人的评价不开心时,一向不与我拉扯的你,不惜扯着我的袖子说话,明是戏谑我,其实却只是为了让我一笑,前段日子,你本来因为我强留下了你,满脑子在转鬼主意,说到父亲一事时,察觉到我不开心,却立即一门心思地要把话题转开,啰里啰唆地只说闲话。玉儿,我只是错了一次,晚了一步,如果长安城内……”

  我笑指着他的脸说:“你要醉了,你的脸好红,像猴子屁股。”

  他笑着摇头:“你才是真醉了,不醉哪里能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我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我没有醉,我的心里很清醒。”

  我望着他手中的酒囊:“我想喝,我好久好久没有喝马奶酒了,小时候偷喝过一次,觉得真难喝。”

  “现在不觉得难喝了?”

  我哭丧着脸说:“现在也难喝,可那里面有阿爹的味道。”

  他将酒囊递给我,我扶着他的手大喝了一口,他缩回手把余下的一饮而尽,随手一扬将酒囊扔掉。

  “玉儿,不要回狼群,嫁给我吧!”霍去病侧躺在地毯上,醉眼蒙眬地盯着我。

  我嘻嘻笑着没有说话。他又道:“孟九是不错,立如芝兰玉树,笑似朗月入怀,的确是俗世中少见的男儿,可我也不差,而且我一定会待你很好,你忘记他吧!”

  我还未说话,他忽地大笑起来:“我是醉了,这些话不醉我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可我心里也很清楚。”

  我皱着眉头,那个灯下温暖的身影,那个温文尔雅的身影,那个总是淡定从容的身影……

  霍去病的脸蓦然出现在我眼前:“现在是我在你眼前,不许你想别人。”

  我望着他,眼泪又涌出,霍去病替我擦泪,手指抚过我的脸颊,犹豫了下,搁在我的唇上,他的手指立即变得滚烫,身子也僵硬起来。我愣愣看着他,他忽地长吁口气,猛然吻下来,我心中似明白似糊涂,身子变得又轻又软,像要飞起来,又像要坠下去,唯有他的唇,他的手,他的身体,火一般烧着,而我的心好冷,想要这份滚烫……

  我在隐约的狼啸声中清醒过来,只觉头重身软,痛苦中睁开眼睛,看到我和霍去病的缠绵姿态,难以置信地又立即闭上。

  满心震惊中,昨夜一幕幕时清晰时模糊地从心中滑过。我一动不敢动地躺着,脑子木木,又一声狼啸隐隐传来。我闭着眼睛从霍去病怀中轻轻滑出,背着身子快速穿好衣服。

  蜡烛还剩小半截,我无法面对这么通亮的屋子,吹熄蜡烛,在黑暗中默默立着,身后的霍去病翻了个身,我一惊下竟然几步蹿出了帐篷。

  远处巡逻的士兵列队而来,我匆匆隐入山石间,循着时断时续的狼啸声而去。

  半弯残月斜斜挂在天上,映着山涧中的一潭碧波。狼兄正立在湖边的石头上,半昂着头长啸,雪狼也伴着他时而呼啸一声,小公主看到我立即扑上来,到脚边时却只呜呜叫,迟疑着没有向前。

  我咬着唇弯身抱起她:“我的气味变了?”走到狼兄身旁坐下,狼兄在我身上嗅了几下,疑惑地呜叫了两声,看我没有理会,无聊地趴在了大石上。

  我的气味变了?因为我已经不是少女,今日起我已经是个女人了。我连着捧了几把冰凉的泉水浇在脸上,想要借此浇醒自己,可清醒了又能如何?

  默默地看着潭水,千头万绪竟然无从想起。

  小公主在我怀里扭动着身子,我却没有如以往一般逗着她玩,她不耐烦地从我怀中跳出,去咬父亲的尾巴。

  雪狼猛然一个转身,冲着林间一声充满警告攻击的嘶鸣,我诧异地回头,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见,可暗处肯定有让雪狼不安的东西。一向警惕性最高的狼兄却依旧神态怡然地逗着小公主,只向雪狼低低呜叫了一声。我立即扭回头,全身僵硬地坐着。雪狼听到狼兄的呜鸣,收了攻击之态,却依旧小心翼翼地护在小公主身前。

  半晌后,才听到身后一个轻柔到带着担心的声音:“玉……玉儿,我……我……”声音渐小,四周又陷入了寂静,两人一前一后,一坐一站,都一动不敢动。

  小公主停止了戏耍,好奇地瞪着乌黑的眼睛看看我,又望望霍去病。

  狼兄不耐烦地长啸一声,给我身上拍了一爪子,又冲着霍去病叫了一声,领着雪狼和小公主踱步离去。

  霍去病走到我身后:“对……对不起,我……我……”

  他这般的人,竟然也会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我抱着膝盖望着湖面:“没什么对不起,如果有错也是一人一半,你又没有强迫我。”我的声音十分平稳,心却慌乱无比。

  霍去病想坐下,犹豫了下,走开几步,隔着一段距离坐在石块上,也默默望着湖水,大半晌两人都无一句话。他随手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扔进湖中,恰好打中月影处,月华碎裂。他蓦地站起坐到我身侧,用力握着我的肩膀让我看向他,目光异常坚定:“玉儿,嫁给我。”

  我心中凌乱,不敢与他对视,眼光飘向湖对面,却发现狼兄和雪狼竟然并排蹲坐在前方,专注地看着我们,小公主也学着父母的样子,蹲坐在地上,歪着脑袋,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凝视着我们。

  我满腹说不清理不了的思绪,不禁也迸出几丝笑意,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朝狼兄扔去:“很好看吗?”

  狼兄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石头恰恰砸在他脚前,却把小公主吓了一跳,“呜嗷”一声蹿到了父亲的背上。

  狼兄虽然不会说话,可他的眼睛中却带着担心,还有期望和鼓励,那是盼着我能快乐幸福的眼神,和阿爹临别时看着我的目光一模一样。

  我凝视着狼兄的眼睛,微微而笑:“好。”

  霍去病一把握住我的胳膊:“你说了好?是对我说的吗?”

  我四处张望寻找,笑看着他问:“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那我倒是要再考虑考虑。”

  霍去病盯了我一会儿,猛然大叫一声,抱着我从石块上跃起,又跳又舞。狼兄对着天空愉悦地呼啸,小公主有样学样,奶声奶气地也呜呜叫着。

  一时间,山涧中飘来荡去的都是快乐。我望着即将西落的月亮,此时这轮月儿也照着长安城的那个人吗?

  低头看向霍去病,正对上他盈满快乐的双眼,我心中几分牵动,抿嘴一笑,伸手抱住他,头靠在他的肩上。

  霍去病安静地拥着我,不一会儿他摇摇我:“你再说一遍,你真的答应了吗?”

  我的心中又是快乐又是心酸,仰头看着他说:“金玉答应嫁给霍去病。”

  他大声笑着:“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听的话,你再说一遍。”

  我敲了他肩膀一下:“不说了。”

  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嘴边满是笑,灿若星子的眼睛盯着我,轻声央求:“再说一遍,就一遍。”

  我嗔了他一眼,嘴里却顺着他的意思轻声说:“我答应嫁给你。”

  霍去病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好娘子。”

  我神情怔怔,霍去病笑容略僵,疑惑地看着我。

  “好娘子”三个字在心中萦绕,此时才真正明白自己的身份即将改变,我的脸渐渐烧起来,嘴角慢慢上扬,霍去病想来已经明白我在想什么,疑惑之色退去,满眼俱是温柔地凝视着我,一言不发,只是把我紧紧地搂在怀中。

  东边的天色已经露白,山林中早起的鸟儿开始婉转鸣唱。

  夜色将尽,新的一天就要开始,恰如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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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西口之天山行

荣获首届“石榴杯”征文大赛“最具民族风采奖”。新疆人讲述新疆的故事。1960年起,主人公田坤禾、田苗、别克波拉提、海米提、伊礼贤等三代无数勤劳、朴实、善良的各族人民如石榴籽一般紧密团结在一起艰苦奋斗、砥砺奋进共建美丽新疆,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壮观沧桑奋斗史。谨以此小说为庆祝中国共产党2021年建党100周年献礼。

隋末

陈克复是南陈皇太子深的唯一儿子,可是他出生的当日,南陈被隋朝大军灭亡。   被太子托付给大臣带着隐居在外的陈克复,自小向往着成为一名英雄好汉,在他二十二岁时,他偷偷的带着自己的几个家丁参加了隋第三次征高丽战争。   在陈克复的第一次处女战中,他在百万军中,以一身拉风的白马白袍形像,引得了皇帝的注意,实现了成为英雄好汉的梦想,却也在漫天的雷电交加中,被一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灵魂穿越附身。   长槊...

逃荒路上,爹娘和离了

李十月跟着爹娘去逃荒,还在路上呢,爹娘就要和离。正愁如何薅系统羊毛的李十月一马当先的站出来,对着这辈子的渣爹 “噗通”一声儿就跪了下去。 “爹啊,我的亲爹啊,你竟是不要阿娘了么?”一边嚎啕假哭,一边想着自己该怎么继续表演的李十月在两三息之间就以头抢地 “砰砰”的对着渣爹磕了俩头。 “爹啊,我的亲爹啊,既然你嫌弃我那憨傻的阿兄,嫌弃我是个女娘,现下又有了新的孩子,那就让我和阿兄一起跟着阿娘走吧。这逃荒路上,若是活不下去了,好歹我们娘仨能死在一块儿,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儿。爹啊,我的亲爹啊,就让我们娘仨个死在一起吧!”......当和离书上被双方都摁下手印后,李十月的耳边就响起一阵欢快的叮咚叮。 “恭喜宿主,新手任务一完成!获得一次抽奖机会。”咕噜咕噜一阵音乐声儿后,虚拟屏上的摇蛋机里掉下一个球来。 她伸出手指再次点了一下后,就感到手中多了三粒黄豆大小的,看着像是糖丸的东西。 “恭喜宿主,抽得美颜丸三粒。”……带着奇怪名字的系统,李十月和家人齐心协力的去往新家园,一段浩荡之中带着温馨和狗血的故事展开了。 本文又名《薅系统羊毛的又一天》,还名《一代女军阀的成长路》。

姐姐有毒

一肚子坏水儿的东方俗家女道士,遭遇全球女性无法抗拒之十大吸血鬼。   咱中华上邦,不搞种族歧视。   但Pk还是融合?确实是个问题。   哎呀,别咬!姐姐有毒。

续世枭雄

叶无道这个从小到大就抱着万花丛中过,花瓣花朵花骨朵统统掳走的虔诚愿望的妖孽除了少数真神级女人还真的没有几个不落入狼爪的,而即便是那几个真神级女人也都是暧暧昧昧似是而非,无论对人对事叶无道的绝对无耻行事风格让男人们女人们在咬牙切齿之余闲暇之下猛然发现其实这厮还是蛮有智慧有情调的一头狐狸。 【第一卷】

独步

东越神洲,南黎蛮洲,西秦太洲,北斗灵洲……   天下以势力为单位,群分天下,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   步铮本是一个不入流势力的山村小土鳖,在山里捡到两个绝世无双的老婆,小土鳖要开始搅乱整个天下了……   【特别说明:小土鳖也是绝世无双的!】

权力巅峰

军人出身的柳擎宇,毅然转业进入官场,成为乡镇镇长,然而上任当天却被完全架空,甚至被晾在办公室无人理睬!   且看脾气火暴,办事雷厉风行的他,如何凭借着机智头脑和层出不穷的手段,翻手间覆灭种种阴谋,步步高升!   几十次微妙的官位升迁,数千场激烈的明争暗斗争,历经波折,踏上权力的巅峰!

替死魂

“水鬼”又称水猴,投水自杀或者意外而死的人,会徘徊在淹死的地方,变成水鬼。然后在水里耐心的等待,引诱,或者是强迫人落水而死,来当自己的替死鬼,千百年来,水鬼无忧无虑的靠这个方法投胎转世,摆脱来自地狱的苦难。   如果你至亲的亡魂无法投胎,你会为他学道,踏入一个禁忌的世界吗?   而当你决定踏入这个世界的同时,你就必须接受命运的惩罚:三才皆凶、五格衰败……你还会愿意这样做吗?   执念让我踏上了这一...

仙生请上线

删号?我愿意!   寻人?我装死!   一个两个三个,你们有完没完?   仙生,请上线!

粤食记

寻味寻根,冷热自有人生百态。知古兴今,寒暑皆韵春华秋实。一粥一饭成情愫,一饮一啄思故乡。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最真的,才是最美的。

天后老婆狂卷工作,我躺平被全网直播

抠门贪财的沈旗最大的梦想就是跟着天后女总裁吃软饭,却被天后李欢歌发现沈旗并不简单。 于是天后领养了一个男孩,并且偷偷报名了一档直播带娃的节目。 平时五音不全的沈旗,变成了堪比国家队的演唱能力。 平时最无感乐器,十八般乐器却手到擒来。 不仅能弹会唱,竟然还会创作。 天后不在家,沈旗教育孩子的方式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当沈旗沾沾自喜之时,岂不知他的全能已经被全网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