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你还在读书吧

　　九月的天空如同洗过一般，瓦亮得令人心头莫名一颤。

　　新学期的第二周，纵是七中这样的省重点中学，开学的新鲜味依然还没有因为正前方繁重的学业而被压得细嗅不到一丝痕迹，不少女生和男生在上学的路上依然很热情地议论着过去的一周发生了什么趣事，什么怪事值得大谈特谈。

　　虽然方洛跟甘清列和甘清泉说过对于谢缙的感情问题保密一下，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晚上参加聚会的人不少，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缄口不谈的程度。

　　“听说谢缙在西邻二中的时候就有喜欢的人了？”

　　“是吗？怪不得她来了七中之后就不搭理那些讨好的男生，原来她已经心有所属，但是这是真的吗？哪个男生这么厉害，竟然能入她的法眼？”

　　“不清楚，不过看谢缙的表现应该八九不离十。”

　　“那真的是太可惜，我倒真的想看那个男生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两个女生在方洛左边低声地讨论着，让他听得很不是滋味。

　　此时公车里虽然人很多，但却是出奇地安静，不少人都是侧耳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谢缙。

　　公车的声音这时忽然发出到站的声音。

　　方洛快步从车上下来，跟在学生的人群中走进七中的大门。

　　“方洛，等等。”

　　甘清泉推着自行车走到方洛的身边，有些无奈地说：“不是我传出去的。”

　　方洛知道她指的是谢缙的传闻，回应道：“我知道，是我自己多嘴，和你没关系。”

　　这个语气让甘清泉有些错愕，方洛说话的时候好像十分心烦，他跟谢缙又没有什么关系，听着却好像很自责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但是估计也不会有人说是你说出来的。”

　　方洛摇摇头，他不是在意这个，他当初只是因为甘清列的存在而感到一丝担忧，所以才将谢缙有喜欢的人的事情说出来，本想着是打消甘清列的追求谢缙的想法，但是却忽略了另一点，因为这样一来，谢缙原本安静的生活已经受到了影响。

　　“我先走了。”

　　甘清泉愣在原地，看着方洛背着书包消失在人流里。

　　这时候，孙悦如正好从门口过来，她没有看到方洛，但是看到甘清泉站在那里，于是凑上来和甘清泉一起走。

　　等甘清泉把车子放好后，孙悦如于是将昨天遇到的事情告诉了甘清泉。

　　孙悦如虽然收下了方洛送给她的魅影，但是强大的好奇感还是令她忍不住告诉了昨天方洛令人吃惊的一面。

　　甘清泉惊愕地抬头看着她：“你是说真的？”

　　孙悦如从书包里拿出MP3，扬了扬，说：“我骗你做什么。”

　　甘清泉彻底糊涂了，她有些看不明白方洛，心里似乎抓到一丝什么线索，但是连不成一条清晰的思路。

　　“走吧。”

　　甘清泉突然间觉得，好像自己的精力过多地放在方洛身上了，这有点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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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读课的时候，任应光难得地出现在教室后门，将方洛交到了走廊外。

　　“方洛，我给你的试卷做得怎么样？”

　　方洛如实回答：“做了一点，没做完。”

　　任应光听完有些失望，他以为方洛是被题目的难度难倒了，他从方洛在西邻二中的成绩知道方洛的数学学得不错，本想让他参加数学竞赛磨练磨练，提高一下水平，但是如今这个想法看来要泡汤了。

　　“恩，没事，把会做的题目做一下，将相应的知识点掌握，下午的竞赛好好发挥，就当是一次体验，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方洛听得出任应光话里的意思，但是他懒得解释什么。

　　“谢谢老师。”

　　回到教室，雷子光转头看任应光走远了，对方洛说：“周五晚上的事情你在二楼都看到了吧？”

　　“抱歉，你说的那个圈子我没有兴趣。”

　　雷子光嘿嘿一笑，说：“别急着下定论，圈子并不是靠一个节目或者吸引人的活动就能形成的，你只是看到了冰山的一角。”

　　“是吗？”方洛依然没有看他，翻出语文课本，“但是我依然没有兴趣。”

　　雷子光看得出来方洛今天的心情不好，也不想自讨没趣，转过头去睡觉。

　　教室里的朗读声让方洛有些心烦意躁。

　　虽然在今天之前，方洛觉得日子很舒坦，深澜电子逐步走上正轨，父母也在慢慢地往更好的方向发展，自己和苏珊儿的关系也恢复到了儿时那种亲密无间地步，方洛有时候想，或许这样的状态在七中面对谢缙的时候，应该是最完美的吧。

　　作为重生之人，如果因为和苏珊儿的关系而对谢缙犹犹豫豫或者觉得脚踏两只船是不理智的，那样的话，方洛真的会认为自己是个傻蛋。

　　所谓的纯情，在方洛面前，特别是在多出十年记忆面前，软弱得毫无力气。

　　但是就在方洛想要一个最完美的姿态去面对谢缙的时候，甘清列的意外出现打破了这种状态。

　　方洛有些无奈，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甘清列的竞争而感到压力，然后那晚上毫不考虑地就说出了谢缙有喜欢的人这样不过脑的事情。

　　一直以来，他只是希望谢缙能自始至终都像西邻的那个谢缙一样，有些骄傲，有些高贵地行走在七中这个备受瞩目的重点中学里，直到自己的出现。

　　但是，一个学期前她的不告而别让方洛内心产生了一丝裂痕，这样的裂痕起初的时候很微小，微不足道，但是随着时间的累积，方洛却发现，当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她的消息，没有听到她那清脆的声音，他心虚了。

　　终究而论，方洛的内心始终觉得自己只是个小人物。

　　用小人物的心理去看，他害怕谢缙真的从手中溜走，像前世一样。

　　设想当中，在七中，方洛应该是披着最令人瞩目的光坏出现在谢缙的面前，然后当面对她说去年写给她的那封信的回应语：“我来了！”

　　那样的场景应该最完美不过的。

　　但是这样的设想却因为一系列变化给搅得破碎无比，方洛已经找不到方法去实现这个出现在无数对未来的勾画里。

　　当方洛发现传闻似乎以一种无法控制的速度在七中这个偌大的校园里扩散的时候，方洛忽然觉得，自己和谢缙越来越远。

　　“对不起。”

　　方洛给谢缙发了一个短信，虽然他知道此时的谢缙在哪里，但是他此时此刻能传递得最快的就是短信。

　　和方洛想象的一样，手机直到下课都没收到任何一个信息，哪怕是垃圾短信。

　　孙磊熬过了早读课，刚想跟方洛说话，方洛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方洛精神一振，以为是谢缙，但是一看竟然是陆金竹。

　　“方洛，没影响到你上课吧？”

　　方洛走到走廊，回答：“没有，什么事，竹叔？”

　　陆金竹在那边的语气有些沉重，“方洛，早上有人来我们公司了，来头很大，北投公司，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消息，或者是一个坏消息。”

　　方洛顿时打起精神，认真地说道：“竹叔，你慢慢说，究竟是什么事情？”

　　“你知道，我们的魅影现在已经打出了声势，驻外办事处现在已经成立，经过招兵买马，假以时日肯定能闯出一片天地，但是今天早上，北投公司的来意很直接，想收购吞并深澜电子。”

　　购并？

　　说实话，方洛被这个消息震住了。

　　北投公司方洛十分清楚，作为北西省最大的投资公司，且又是国有企业，北投在许多行业领域都有涉及，而且影响力十分大。

　　深澜电子如今根本就只是一个小企业，根本不可能进入北投这样大型企业的视线，但是北投却找上门来了，而且来意不善。

　　购并深澜电子，北投的算盘十分高明。

　　明眼人都知道现在的深澜电子依托魅影在邕城搞得红红火火，魅影更是作为微硬盘MP3的旗帜率先打入市场，深澜电子的潜在价值也跟着日日攀升，在这个节骨眼上收购深澜电子，再注入巨资进行大规模的投资，那么魅影的市场价值也将水涨船高，到时候利益就跟天上下雨一般。

　　陆金竹听不到方洛的回答，说：“这次来的是他们的副总，跟我谈论了关于收购后的利益分配，看得出来，他们的决心很大。”

　　方洛问：“他们现在还在公司？”

　　“不，已经走了，我跟他们说深澜电子的管理者不是我，然后他们就走了，不过说中午他们的老总可能亲自来。”

　　北投的老总，这个级别的人物方洛以前压根没见过，如果按行政级别而论，北投属于正厅级企业，老总的行政级别也是副厅级，和石林是同级别。

　　虽然2009年大多数地方取消了国企老总的行政级别，但是现在不是2009年，国企的老总的行政级别依然是一个很瞩目的存在。

　　“老总？”

　　方洛有些吃惊，一个还在悄然发展的深澜电子竟被北投这样的大企业盯上了，而且上门的竟然是老总，这样的待遇他有些不敢相信。

　　陆金竹：“是的，他们的副总刚走，我这不就打电话给你，方洛，要不中午放学我却接你过来吧，说实话，对于公司的运营我有一些经验，但是对于来头这么大的企业，特别是谈论收购的事情，我有些吃不准，而且也没谱。”

　　当初陆金竹跟着方洛是因为严老的交代，原本对于跟着方洛有些不以为然，但是这半年来的相处，陆金竹已经渐渐将当初的怀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遇到棘手的事情，他第一时间想到就是找方洛拿意见，一点儿不因为他的年龄而感到不可思议，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

　　“好，放学你过来吧。”

　　方洛打电话的时候，甘清泉站在他的旁边。

　　“方洛，能问你事吗？”甘清泉等他挂了电话，才问道。

　　方洛看着她，点头，“什么事？”

　　“听孙悦如说你似乎很有钱，是吗？”

　　方洛不知道甘清泉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因为他无法以拜金女的眼光来看待甘清泉，这个实在太扯淡。

　　“这个重要吗？”

　　甘清泉笑着问：“对我来说不重要，但是对你来说可能重要。”

　　方洛疑惑，“怎么讲？”

　　甘清泉回答：“怎么说呢，我可能是一个烂好人吧，喜欢帮助人。你上次不是说过你叔叔开的是宝马吗，我想他的事业应该不简单吧，如果可以的话，我爸或许可以在事业上对他有一些帮助。”

　　甘清泉不等方洛问，继续说：“我爸有一点本事，可以做到这一点，如果你叔叔想要把事业做大，我爸是个不错的选择。”

　　方洛有些好笑地问：“甘清泉，你是不是以前也这么做过，像现在跟我说的一样。”

　　甘清泉点头：“对啊，刘猛你还记得吗，他表哥现在经营一家制作玩具公司，现在十分有钱，当初就是我爸帮的忙。”

　　方洛想不到甘清泉看起来一个似乎有些蛮横的女生，竟然是那种雷锋式的人物。

　　“谢谢，不过我想我不需要。”

　　方洛的事情倒不需要甘清泉她老爹的帮忙，不管他能不能帮。

　　甘清泉倒也没有因为方洛的拒绝感到沮丧，只是笑着说：“如果哪一天想清楚了，可以继续找我的，时效属于长期性的。”

　　快上课的时候，方洛回到教室，孙磊终于逮到机会问方洛：“方洛，那个苏珊儿在那个班级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昨天他就想问了，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问，早读的时候也没机会。

　　方洛随口应道：“不是我们学校的。”

　　“那是哪个学校？”

　　“西邻二中。”

　　孙磊听到这个回答立刻安静了下来，他记得在甘清泉家聚会的那天晚上，方洛曾说过他已经不是一个人，当时孙磊以为方洛应该是谢缙的追随者之一，把谢缙当成潜意识里的女朋友，因为谢缙也是来自西邻二中，方洛可能是跟随她来的，但是见到苏珊儿后，他才打消了这个想法。

　　早上的课方洛没有认真地听，脑子里都是在想着中午的时候如何应付北投的收购。

　　任应光早上有课，原来他对于方洛抱有一点希望能在数学竞赛中一鸣惊人，但是看到他上课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觉得应该找个时间跟他聊聊，因为上次的旷课事件让任应光对方洛的印象打了一些不好的印象。

　　当下课的铃声响起，方洛立刻背着书包从后门溜了出去，速度很快，他不想跟许多人挤拥堵的楼梯。

　　校门口，陆金竹早已等候。

　　去公司的路上，陆金竹将北投的副总今早上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方洛。

　　“怎么之前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止方洛奇怪，陆金竹对这个也想不明白。

　　“难道是周老到来的缘故？”

　　方洛想了想，觉得有可能，周文凯在行业里的成就和名声十分大，他来到邕城的消息自然不是什么秘密，而他加入深澜电子应该是像北投这样的大企业关注的原因吧。

　　思来想去，方洛觉得只有这个说法说得过去。

　　在2001年到2005年这四年是MP3等电子产品最火热的时间段，信息的共享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想必有人预见到了这一点，因此认为深蓝电子在吸收周文凯之后应该有一番大动作，就像半年前令人吃惊地推出第一款微硬盘MP3——魅影一样。

　　公司的楼下吃过了饭，方洛两人乘坐电梯到了七楼。

　　下班时间，公司里没有人，陆金竹开门的时候问：“方洛，对于北投这样的企业对深澜电子进行收购，你打算持什么态度？”

　　从早上到现在，陆金竹最想问的就是这一句话。

　　方洛的回答很快：“深澜电子觉不能被收购。”

　　笑话，深澜电子是方洛重生后第一个注入了心血的事业阶段，他不想精心打造的电子商业帝国在还没成型的时候就被别人撬掉。

　　两人在办公室里合计了一会儿，陆金竹的手机响起。

　　“他们来了。”

　　在会议室里，当甘明辉看到深澜电子的总经理竟然是一个年纪不过十七岁的男孩时，说实话，他以为这是陆金竹精心故意准备的。

　　“陆总？这就是你们深澜电子的诚意吗？”

　　甘明辉的声音很浑厚，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洒脱和写意。

　　陆金竹无奈一笑，说：“你误会了。”

　　陆金竹的话一落，方洛毫无预料地说道：“对不起，甘总，深澜电子有自己的经营方向和发展思路，而且正在健全更加高效的管理模式，在保持整体产品结构的不动的情况下，我们将会致力研究、设计、开发和工艺改进，推进产品的优化，并且对工厂的资产进行补充和调整，使其达到最佳经济模式，我不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北投为什么要收购深澜电子？难道是功利性动机、效率性动机、还是战略性动机，深澜电子又不是上市公司，你们似乎要走冤枉路了。”

　　有一句话叫做反客为主。

　　方洛现在体现的正是这一句话的精髓，提前将对方的意图给对方剖析一遍，方洛的想法就是堵死对方可能的说辞，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对方再如何舌灿兰花，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甘明辉的表情很精彩，半晌后，他忽然笑着问：“方洛？你还在读书吧？在哪个学校？”

　　按方洛原本的预想，作为正厅级企业，如果北投硬着来的话，方洛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要让石之水出面，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甘总的话却完全不提收购的事情，而是问自己在哪里上学？

　　方洛有些错愕，一会儿回答：“七中。”

　　甘明辉站起来，对方洛点头道：“七中下午有数学竞赛，我想能说出刚才一番十分精彩言论的你应该会参加吧，好好加油。”

　　等甘明辉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方洛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七中下午有数学竞赛？”

　　甘明辉回头，笑着回答：“因为我女儿也在七中，她下午也要参加，现在估计还在努力复习呢，不过你比她聪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