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一米阳光

　　车子在新城区停靠，从车窗望去，尽是迷离的灯光，夜深，这种感觉反而更甚了，那昏黄的灯光照得人忍不住从内心深处升起一种孤寂感。

　　下车的时候，一阵清风袭来，有些凉意。

　　许维维想翻包找出外套，方洛见势脱下身上的外套，笑着说：“穿我的吧，如果不在意我的体味的话。”

　　许维维放下包，睡眼惺忪地穿上方洛的外套，然后小手一招：“找睡觉的地方，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冷。”

　　子夜时分的丽江依然很热闹，路边有人在唱歌，方洛和许维维驻足停了一会，发现没听明白，似乎是丽江传统的地方歌曲。

　　到达预定的酒店时已经是凌晨一点，街上的雾气很重。

　　许维维领了房卡就回房间睡觉了，看得出来，她很困，赶了一天的路，又加上丽江算半高原地区，比北西省缺氧，头晕很正常。

　　两人的房间是相对的，方洛洗了澡之后确定许维维的房间已经锁上了，才放心地披上外套出了酒店。

　　前台的服务员是一个笑容甜美的姑娘，方洛一问之下原来是纳西族的。

　　“一米阳光在哪里？”

　　姑娘愣了一下，一会摇摇头：“晚上哪能看到一米阳光，胖金哥是不是开玩笑，而且丽江这里玉龙雪山常年云雾缭绕，很难看到一米阳光。”

　　胖金哥是纳西族的一种称谓。

　　纳西族女孩的回答让方洛一愣，前世看过的那部《一米阳光》里就出现过一米阳光，似乎在玉龙雪山那边。

　　原来还要看天气。

　　问清楚了古城的位置，方洛在门口搭上了一辆的士，开车的师傅很热情，听方洛的口音像沿海一带的，于是好客地跟他聊起年轻时候去过海边的经历。

　　丽江号称艳遇之都，自然有其独特的魅力。

　　车子在四方街停住，方洛下车的时候发现即使是凌晨两点，古城里依然人声鼎沸，酒吧一条街拥挤人缝里里投射过来的灯火让人目不暇接。

　　有买花的女孩站在街头，看到方洛一个人，以为他是来酒吧消遣的人，微笑着对他说：“先生买一束花吧，送给你心仪的女孩，你会有一个愉快的夜晚的。”

　　方洛摇摇头，谢过她的好意。

　　过了酒吧一条街，五一街的巷子悠长寂静，路灯稀稀疏疏，潺潺小河的流水声像是在心间流淌，十分畅意。

　　四方客栈是方洛看到的第一家客栈，像这种复古式的酒店在丽江古城里比比皆是，价格不贵，里面的装饰也是遵照了古城里的风格，低调，不奢华。

　　方洛虽然面嫩，但还是上前和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谈起想在丽江古城里开客栈的想法，不知道是古城里的人好客或是竞争压力低，老板很热情地跟方洛详细谈论了开客栈需要注意的问题，并且告诉了他一些吸引客人的小诀窍。

　　在四方客栈呆了半个多小时，从谈话中，方洛才知道，原来老板根本就不是本地人，而是外来的淘金客，租了当地人的房子做起了客栈，四方客栈在丽江古城里有好几家分店，生意不算大火，但是也不差。

　　而像他这样的外来人，在丽江很多。

　　这一次交谈没有让方洛失望，他从热忱的老板口中得到了很多吸引客人的妙招，而这些妙招等回到了邕城，方洛好好将之拟成一个意见，给方明参考参考。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纳西族的姑娘换班了，上夜班的是一个较为年长的女人，方洛冲她笑了笑，提着房卡上了楼。

　　第二天方洛是被许维维一阵敲门声吵醒的，睡眠不够，方洛迷迷糊糊地起身去开门，门一开，只听见许维维惊叫了一声。

　　“方洛，你怎么没穿衣服！”

　　方洛昨晚回来洗澡之后因为太困了，根本就没有穿衣服，直接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许维维这么一说，方洛觉得裤裆处凉凉的，低头一看，脸一热，赶紧转身回去套上衣服，半天才走到门口，问：“什么事？”

　　“你没睡够吗，眼睛怎么红红的，该吃早餐了，都快十一点了。”

　　女孩子虽然没有嗜睡的习惯，但许维维昨天一来太累，二来丽江这个地方的气温特别适合睡懒觉，因此不知不觉就睡到了十点钟。

　　“哦，该吃早餐了。”

　　方洛折身回去刷牙洗脸，许维维跟着她进了房间，坐在床上，无聊的按着电视的遥控器，摇晃着双腿。

　　“方洛，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讲究的，房间这么干净。”

　　方洛没听清楚，嘴巴含着泡沫伸出头来看着她：“你说什么？”

　　许维维站起来，走到浴室的门口，靠在门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方洛刷牙，笑着说：“我是说你住的房间很干净。”

　　“难道你的很乱吗？”

　　许维维瞪着大眼睛，点点头，有些委屈地说：“在家的时候讲究，住酒店的时候房间一般乱得不成样子。”

　　方洛含着水吐了一口，奇怪地问：“难道这都是美女的习性？”

　　前一世，方洛大学的时候也曾跟玩得不错的女孩一起去外面玩，当然是几男几女的组合，那时方洛发现，美女的房间真的不敢让人恭维，衣服满房间都是。

　　许维维嘟着嘴想了一下，说：“我这个你口中的美女暂时是这样子，至于其他美女，我不清楚。”

　　洗漱完毕下楼在酒店外驻足了一下，方洛折身回酒店跟白日值班的纳西族女孩问附近哪里有特色的早餐。

　　丽江白天的紫外线还是比较厉害的，许维维涂了防晒霜，带上鸭舌帽，将头发散下来，站在门口，神秀玉立，令不少人频频侧目。

　　“一来就勾搭上女孩，方洛，你的魅力不小嘛。”

　　许维维笑得令人炫目，让方洛有一些恍惚。

　　“哈哈，看来我的魅力比你还大，走吧，方老板。”许维维拍醒方洛。

　　两人沿着酒店所在的路一直向南走，过了十字路口再往东走，远远就能看见四方街，暑假期间，前来旅游的人特别多。

　　四方街一家农业银行对面的纳西烤肉店人相对较少，酒店的纳西姑娘也推荐了这一家，方洛和许维维想吃一吃。

　　五花肉做的烤肉，猪皮金黄松脆，肥肉不腻，瘦肉嫩，而且极脆，醮了当地的辣椒粉吃起来特别的开口，许维维一边吃一边吹着气，细汗从她的额头渗出来，但是她却不理会，照样吃得很带劲。

　　解决了肚子后，两人在四方街的长椅上休息。

　　两人正前方就是巨大的水车，慢慢转动舀起的水在阳光下像珍珠一般从水车上弹下来，许维维靠在椅子上，对着它们咔嚓了一声。

　　“方洛，这里真漂亮。”

　　方洛转头看了一眼许维维，发现她的黑色眼眸里装满了这个城市，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特别动人。

　　方洛低声说：“很久以前，我曾有过一个梦想，那就是攒够一笔钱，和心爱的人坐着火车从四季分明的西邻出发，杀向这高原之上的丽江，在古城里住下，永不回头。

　　八百街巷，八百风景。

　　两个人在晨辉雨露中醒来，带着相机，沿着溪水潺潺的石板路，走过水车，拐过狭小三岔路口或是十字巷道，聆听着纳西老人扛着簸箕，踩着石板轻轻吱呀的声响，陷进苏醒的古城里。

　　或是午间，端坐在临街的阁楼上，泯着茶，看行人如织。

　　又或黄昏，坐于山顶，俯视古城，将古城的光数成线，听着某条深巷某个阁楼里传出的空灵歌声，和夜晚说一声好。

　　而子夜，当酒吧里气息狂热而骚动，纸醉金迷，奢靡，滚动的啤酒味飘逸而出之时，在人迹寻寻的路上，买上一朵花，送给心爱的女子，看她笑妍如花。”

　　方洛的声音很低，有水声作伴，格外空灵。

　　许维维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似是从未了解他一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听着他的声音，内心深处那一股无奈被无形地放大。

　　“维维姐，你听说过一米阳光吗？”

　　许维维收好手中的相机，缓缓地摇头。

　　“云南丽江玉龙雪山山顶终年云雾缭绕，即使是在最晴朗的天气，阳光也很难穿透云层，传说每年秋分是日月交合同辉同映的日子，只有在特别偶然的时刻，才能看到有一米长的阳光照在山顶，那场面非常宁静，非常壮美。而神灵会在那天赐予人间最完美的爱情阳光。如果有情侣可以沐浴到这短暂而可贵的阳光，就可以得到永久的爱情。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来说，真正灿烂、终生难忘的爱情一闪即逝，正如一米阳光般短暂！一辈子无法成就的永恒，或许在某一点便凝成；一辈子无法拥有的灿烂，或许只在那一米之内。”

　　方洛说完这个传说，站起来，领着许维维走进了酒吧一条街，白天的酒吧没有夜晚那样疯狂，显得相对内敛，酒吧里有女子坐在椅子上轻轻低唱，旋律低沉的吉他声破空而出。

　　沿着河，随着人流一步一步地走着，方洛给许维维讲述了一个叫做金正武和伊川夏和伊爱源的爱情故事。

　　丽江，上海以及温哥华，时而是淙淙流水的云南小城，夕阳西下的卵石小路，古旧诗意的色老木楼，丽江的柔软时光，使人迷醉；时而是摩天大厦的现代都市，玻璃钢混凝土，高层，坚硬，冰冷，还有灯红酒绿的夜上海，细节完美主义的酒吧，以及散发着异域绚烂色彩的温哥华，那从方洛口中细细道来的缠绵之意让许维维只觉得听得痴了。

　　这个故事直到2004年才被人很多人直到，也是《一米阳光》这部电视剧让更多人的了解喜欢上丽江。

　　这个故事很长，方洛却说得很简洁，然而简洁却有另一种独特的感受，许维维虽未看过电视剧，却能从方洛这短暂的讲述中听出了很多很多。

　　“方洛，我在网上，在图书馆查阅了很多丽江的资料，为什么我却没听说过这个故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方洛额头忍不住冒出几滴细汗，许维维总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这让好不容易拿重生的阅历出来显摆的方洛颇有压力，他顿了顿，笑着说：“其实这是我瞎编出来的。”

　　许维维自然不相信，缠着方洛说到底从哪里听来的，不得不说，执着的女孩子其实也很可怕。

　　最后无奈，方洛说：“还记得《梦回花山》吗？那个剧本是我写的，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构思了《一米阳光》。”

　　方洛无耻地剽窃了后人的劳动成果，在丽江古城的小巷子里，许维维愣在当地，看着方洛，许久才说：“这个剧本拍出来，肯定会感动很多人的。”

　　许维维这句话让方洛灵机一动，对啊，这个剧本确实不错，虽然方洛重生了，也知道很多大片，看过很多，但是以国内的技术水平能拍出的片子却寥寥无几，而且方洛对于《一米阳光》非常喜爱，因此才记得如此清楚，如果让他写一部《指环王》的剧本出来，估计比考试拿满分还难。

　　方洛暗暗将这个注意记了下来。

　　过了酒吧一条街，两人沿着小巷子向古城的制高点—万古楼行进，巷子里有不少游客围在木楼的许多手工艺品店里参选着精致的小玩意。

　　行至一处有好风景的地儿，方洛帮着许维维架相机脚架，而许维维则是认真的抓拍着镜头里每一个有美存在的地方。

　　从最高点俯瞰古城全貌，那些灰墙白瓦在阳光下特别宁静。

　　两人坐在上面看着日光越来越暗。

　　“我肚子饿了。”

　　许维维摸着肚子，转头对方洛说。

　　方洛一跃而起，笑着说：“找吃的去。”

　　沿着巷子一路直下，行至一个转弯的时候，许维维忽然停住了，方洛奇怪地看着她拿出相机，朝着背后的路，驻足了很久，最后拍下了一张照片。

　　快门响起的那一刻，方洛看到一个小孩子正沿着巷子往上走，阳光从正前方打下来，巷子里的石板路反射起一丝淡淡的光芒，而石板路旁边的景象则是陷入低暗之中，光影交错间，别有一番光景。

　　“巷子朝上，石板路，日光淡，人如璃。”

　　许维维点头，说：“说得真好，我喜欢。”

　　这时，忽然一阵空灵喜人的音乐响起。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寂寞的夜和谁说话，嘀嗒嘀嗒嘀嗒嘀嗒，伤心的泪儿谁来擦，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整理好心情再出发，嘀嗒嘀嗒嘀嗒嘀嗒，还会有人把你牵挂。”

　　侃侃的《嘀嗒》！

　　简单的旋律，恬美的歌声，朴素的歌词，非常好听！她的歌声能把人从吵杂的生活里带到一个万般纯净的梦境里，给人安逸之感，歌声仿佛把人置身于一个避风的港湾，一个让心放松的地方。

　　许维维又一次停住了，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轻轻蔓延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方洛，轻轻地说：“方洛，我好喜欢这里。”

　　方洛也被这音乐感动了，忍不住点点头，此时他想起前世，这一世，觉得这歌声赋予了生命太多太多的灵性和情感，动人心扉。

　　两人顺着歌声找到了一家音乐店，在店里刻了一张光碟，听着一个女孩子的店主讲述古城和这首歌，好久才离开。

　　下到四方街，广场中央的火把已经点燃起来，不少人已经为这火堆跳起了舞蹈，许维维将相机往身前一挂，脚架放在一旁，拉着方洛进了跳舞的人群里，学着其他人将手背在身后，围着火堆有节奏地踮着脚舞动起来。

　　火堆照映了许多人的脸庞，这时天边已经暗了下去，欢快的歌声响了起来。

　　方洛抓着许维维的手，转头的时候发现她也看过来，朝自己嫣然一笑，眼眸明亮。

　　“方洛，我很想这个舞蹈一直跳下去，没有尽头。”

　　声音实在太吵，方洛大声反问：“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

　　“什么？”

　　“我说你是笨蛋，傻瓜，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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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得一身汗的许维维有些腿脚虚脱地依靠着方洛坐在椅子上，刚才两人已经在大石桥边吃了黄豆面，此时有些走不动。

　　“方洛，时间过得好快，这么快就到晚上了。”

　　方洛笑着说：“有吗，我怎么觉得很慢，你看我们今天走了很多地方，说了很多故事，说得我口干舌燥。”

　　许维维立起身子，跑到一旁买来一瓶水，递给了方洛。

　　“奖励你的。”

　　此时，华灯初上，古城在夜色里格外的安详，人们的声音根本阻挡不了它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娟秀味，像极了一个沿着河边踱步的纳西女子。

　　远处酒吧开始热闹起来，三三两两的男孩女孩相互簇拥着进进出出。

许维维忽然想起方洛中午的时候给她讲过的《一米阳光》，不由得出神，久久才柔声说道：“我忽然发现丽江这座城市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小说第一章和最后一章，总是充满开始和结束的味道，方洛，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