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77章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
“然后接下来，他们那边大概有两种选择，要么拿剩下的四五十号人发起总攻，当然前提是还得留下一批人照顾伤员，这倒不是出于什么仁道主义，或者是那些毛子敬畏生命害怕我们搞偷袭，单纯只是不得不这样……”
“毕竟，他们来一个有生力量的全军出击，上一波攻城中受伤的那些玩家们就要开始闹了，一群伤员哪有什么安全感啊。”
“而且也没人敢让伤员守家吧？”
秦殇这边，他此刻正笑吟吟的站在城头，刚刚还专门提醒了一句让大家忽略自己此时此刻灰头土脸的狼狈形象，也不知道是受到了古代背景板的影响还是秦殇本人的人格魅力。
计划成功的这批同伴们，一个个都是滋着大牙咧嘴嘿嘿一笑。
他现在的形象确实不好看，盔甲和头盔破损的地方更多了，倒不是秦殇不想换一身装备，主要是副本中他们所属的这个阵营已经没有崭新的装备了。
全部都是有所破损的，去仓库逛了一圈，秦殇便是无奈的摆手告退，里面的盔甲还不如自己身上穿的这套呢，好歹自己身上的能够护住关键部位，里面那些破损的根本不堪入目，连关键部位都护不住了，丁丁上烂个大洞跟开裆裤似的……
“秦副将，那他们另一种可能是啥？”
有人下意识的出声问道，秦殇投射视线看去，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好家伙，这不就是刚进入黑塔的时候在第一个副本【老巷深处的回响】中遇见的那位罗老师吗！？
“另一种可能就是，那边的主帅也许会铤而走险来一波狠的，比起留下一部分人照顾拖后腿的伤员，再带着其他有战斗力的有生力量上墙跟我们殊死搏斗，不如把那些拖后腿的家伙杀了，直接破釜沉舟，带着全部还有战斗力的玩家总攻，更容易杀穿我们。”
哗！
这话一出，场中都是陷入了一片寂静。
什么！？
有人露出了愕然神色，大量的人满脸充斥着不解，更有人脸上卷起了一抹震惊，无数玩家大惊失色，脸色陡然大变。
听听，这他妈是人说的话？
场中这些玩家并不清楚对面的那些人已经勾结了第一大区混入黑塔中的事情，秦殇倒是也没把这件事拎出来特别讲述，只是平静的叙述了一个可能性。
毕竟，站在那边主帅的视角确实是这样。
这毕竟不是现实里的战斗，还有什么袍泽之情，即便是同样都投靠了第一大区那些家伙的叛徒眼中，其他毫无战斗力的同事们此时此刻也约等于拖后腿的累赘，又不是真的活在唐朝身处安史之乱，打爆了睢阳还要考虑后面的事情。
说句难听话，打爆睢阳屠城之后这些玩家就通关了啊。
要是真正的战场，哪有人杀袍泽的，就算是伤员那也会带着。
毕竟伤员又不是救不回来了，过几天状态恢复了又是攻城的一把好手。
可这里是副本，结束当前睢阳的剧情副本就结束了，谁管你一个提供不了价值的累赘死活……
在己方这些玩家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另一侧，刚刚结束一场苦战，城头上状态不复巅峰下滑十分严重的一身银白色盔甲的尹公子缓缓度步走到了秦殇身侧。
不着痕迹的将手里陶瓷色泽的诅咒娃娃还给了青年。
如果有熟悉秦殇物品栏内道具的人在此，就能够认出来。
这是恐惧娃娃，技能是【阴影投射】。
放大人内心深处的恐惧。
不错，尹公子在刚刚上一轮和伊万诺夫的交手中用了这件道具。
这也是秦殇的计划之一，单纯的让对方损失四十来号人的战斗力只是第一层，第二层则是要让剩下还有战斗力的人也萌生出异心。
所以……伊万诺夫的恐惧是什么？
通关失败……
那目前，此景此景之下，导致他会产生这个恐惧心理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是下一波攻城中的累赘。
因为这些拖后腿的家伙，不仅不能帮忙攻城，而且还会占用剩下的有生力量里的一部分人，变相的间接削弱了攻城的力量…来导致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保护那些累赘看家！
秦殇的性格底色一直以来虽然受到尹十三的熏陶和影响，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仁道主义，甚至偶尔还会圣母心泛滥，但并不代表秦殇对于手上沾染了其他同事鲜血的对面那些叛军，会萌生任何的恻隐之心。
这些人，死有余辜。
【听风炉】可不是什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对抗类副本，在【听风炉】中为了一己私欲明哲保身和那些第一大区玩家勾结在一起的叛徒，并不值得秦殇同情。
狗公子倒是没有陷入情绪的剧烈波动当中，她同样也认可秦殇的两种猜测。
毕竟，在上一波攻城战役开始之前，狗公子烟阮阮就已经从秦殇口中知晓了当下双方巅峰战力的差距以及，对面那些叛军隐藏在安史之乱大背景板下的真面目了。
这些人，竟然全部都已经投靠了第一大区的玩家，这样解释起来其实就合理了……
怪不得刚才攻城的时候，那些人一个个面目狰狞，恨不得把城头防御的守军五马分尸。
看着城头守城之军的这部分玩家，宛如在看什么杀父弑母的仇人一般。
那是因为，他们已经破釜沉舟了啊。
一旦此时此刻，场中跟尹十三，秦殇一伙在守城之军的这些玩家活着走出去，就完全有机会向内阁告状，就可以在现实里复盘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不对劲之处。
比如，哪怕只是假设，此时此刻在守城之军当中有一名玩家，在上上轮副本中还遇见过一位和自己同一个区下副本的同事，结果之后经历了【听风炉】，来到了【睢阳喋血】，这位上上层副本中还见过的同事，在整个睢阳喋血里便是全程再也没出现过了，等冷静下来稍微一想就能意识到不对劲了。
毕竟，上上层副本都通关了，之后的下一个副本【听风炉】又不是对抗类副本，不应该会导致人员伤亡。
那我同事是啥时候死的？
福尔摩斯说过，排除了所以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不论再多么难以置信都是真相。
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这个上上层副本中还见过面的同事，在上上层副本和睢阳喋血中间就只隔了一个听风炉，唯一的可能就是死在了听风炉当中。
可听风炉又不是对抗类副本，为什么要杀我同事？
动动脑子就知道了，一定是副本中出现了其他变故，有人故意猎杀了我们不良人组织的同事，倘若最后再被披露出来此番黑塔的历练副本内有来自第一大区的秩序境玩家并且还借助了这次黑塔，步入了规则境。
有脑子的高低也都会怀疑一下，是不是这些第一大区的家伙煽动了一部分人引起了叛变？
“对不起，一开始并不清楚副本中的状况，向你发脾气是我不对。”
下一刻，一道纤细修长的倩影来到了城头秦殇的身侧。
一旁的尹十三撇了眼狗公子，目光又变得诧异了几分。
这还是自己认识烟阮阮以来，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她主动跟其他人道歉的……
大部分时候，要么这女人就是用阿兹海默充当借口糊弄过去，要么就是真的健忘症发作，直接忘掉了尴尬一幕，这还是头一次尹十三见到她向其他人低头的。
想到这里，尹公子看向自己的马仔目光忍不住多了几分惊叹。
秦殇闻言也是悻笑一声，倒是也没揪着狗公子当时气急败坏的那一枚石子；
“能理解，毕竟狗公子大概也快要步入规则境了，神路玩家这个群体本身就是伴随着等级提升，等级越高受到角色卡的影响越深，境界不稳定，指不定就受到自创七技能新规则的影响，情绪波动的厉害了一点也不算什么，更何况当时情急之下，我确实也没来得及跟诸位商量我的计划，就想让大家躬身入局为我卖命，确实有点不把其他人性命当回事了，一旦计划出问题，这些玩家流的每一滴血，受的每一道伤确实也都要算到我的头上……”
听到这番话，尹十三更是再度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秦殇，旋即目光来回在秦殇和烟阮阮身上来回扫视了两圈，最终略带审视的视线落在了烟阮阮脸上，狐疑的打量着那女人，摸了摸头顶，总觉得绿油油的。
老秦是那种给台阶就下的人？
显然不是……
她给我的马仔下了什么迷魂汤？
这话是我能从秦殇嘴里听到的台词？
这莫非就是大家喜欢挂在嘴上的那句经典名言，一个男人的成长往往需要一个女人的刺激吗？
下一刻，秦殇没搭理两人，目光扭头略过场中其他的玩家。
有人眉宇间充斥着疲惫，但神色依旧兴奋，当真是宛如有种在古代，跟随着自己仰慕的大将打了一场胜仗的欣喜。
这些可不是副本里的NPC啊，这是活生生的人命，他们每个人背后也许都有自己的家庭，妻女，爱人，他们的喜悦其实也不是因为打了胜仗，而是因为胜利看到了通关的希望，通关副本，得到积分，回到现实，就能够再一次见到想见的人，去做喜欢的事。
依稀记得上一层【神的模仿犯】中，自己跟蒋琪琪进入了漫画世界之外的，蒋琪琪所处的现实世界时，那边的世界是秋天，杨柳轻飘飘的垂落在大街小巷，空气中都弥漫着柳絮白蒙蒙一片，而这个副本中的城头，荷花在下方城头外的护城河内无人问津的角落正开的不知疲倦。
唔！
神路可真是神奇啊！
让我在这南国的深秋里可以从走一遍北方的盛夏……
秦殇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念头。
其实他们其他玩家乃至尹公子，狗公子，这些人都并不知道这里是漫画中的世界。
说出来多惊世骇俗，想到这里，他自己都是忍不住面上卷起一抹笑意。
紧接着很快笑容又是渐渐收敛，他目光认认真真的扫过场中其他玩家，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但，他们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人生，也许在漫画里这些每一张笑脸都只是蒋琪琪手里随手画下某个分镜中的路人，在漫画世界的观众眼中，某个镜头闪过才有了一刹那画面的小人物连配角都不算，可在这几乎和现实世界如出一辙的漫画内，这些人也是自己生命中的主角，他们并不只是单薄的纸片人。
在这个世界中，我无比真实的感觉到了他们也活着。
这里是他们的世界，在他们的世界中，他们也是人。
活生生的人。
他们的命，也是一条命。
漫画世界中任何一个配角，任何一个小人物的命，也都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这里不只是一本单薄的漫画书，这里是另一个与蒋琪琪所处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平行世界而已，只是在蒋琪琪这个漫画家的视角中，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我打通了漫画世界和蒋琪琪所谓的现实世界中间的纽带，仅此而已。
“我从前，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关掉神路服务器了……”
想到这里，秦殇心中一动，脑海中冷不丁跳出这么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