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事业

　　一个人，寂寞的时候，狗其实是最好的伙伴。

　　尤其是这些受过训练的退役犬，灵气更足。一旦接受了你，但肯表示出亲近。

　　去年，董洁送了萧烨和吴单两条狗。

　　说是送，实际上，那两条狗一直寄养在农场。

　　这一年多来，萧烨和吴单两人只要是时间允许，便过来跟它们培养感情。

　　一番苦心，果然没有白费。

　　它们固然不会说话，但它们是最好的听众。

　　吴单便常常搂着它们，当做朋友一样嬉戏，跟它们说话，说工作上的事，生活中的事，甚至是他和萧烨两人之间的点滴，一件件说给它们听。

　　萧烨想，这是一个极好的解压方法。

　　有些事情还是说出来畅快些，闷心里，憋的久了，对身体和心情实在是没什么好处。

　　如今，他们两个已经把两条狗当做生活中不能缺少的伙伴，推已度人，觉得自家只一年，就跟不能说话的朋友之间，培养出不能割舍的感情，而董洁与咆哮、狼牙相处了十年，那感情又该有多么深呢？

　　兄妹俩一趟西北之行，前后耗去近二十天。

　　公司里自然是积了不少需要大山亲自去处理的公事，回家后稍做休息，第二天开始，大山就投入繁忙的工作中。

　　第三天时，萧烨和吴单来访。

　　他们自是知道咆哮和狼牙的事，果然便在新垒数日的小小坟头前寻得她。

　　一段距离外，吴单矮下身子，低语数句，哄得两只跟前跟后的狗暂时离开自己去耍。

　　董洁抹抹眼角，回头招呼道：“五哥，小哥。”

　　吴单打量她双目略显红肿，猜她刚刚很可能又哭过一回。

　　萧烨略略迟疑，伸手拍拍她肩部，温声道：“很不习惯吧？”

　　董洁点点头。鼻中蓦的发酸，匆匆移开目光，“是，有些不习惯。”

　　往常这个时候，她常是一个人在农场里到处走。

　　这其中，固然是因她在自家的地盘，用不着过于小心，却也是因为大家都信任咆哮和狼牙，有它们陪着，这里地方大是大了些，也不需要特意派人跟在一边。

　　现在就不一样了。

　　小心无大错，况且农场里因为私人会所和马廊的关系，常有一些人过来。她要是离开主屋，就会有一个人跟着。

　　虽然也隔了一段距离，到底有点别扭。

　　萧烨低低叹息，嘴唇微动，想要建议董洁是不是再找两条狗作伴。

　　目光转到小小的坟头，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去。

　　感情这东西，是很微妙的，只怕将有段时间，她不会去亲近狗了。

　　董洁站起身，拍拍衣服沾上的尘土。利用这会会工夫，迅速把情绪调整好。

　　抬头笑道：“有些日子没见了，小哥，你们最近可好？”

　　她打量吴单几眼，忍不住略皱了眉头，“五哥可是瘦多了——怎么了，工作太忙，经常加班？没好好吃饭？”

　　萧烨和吴单近来有些困扰，主要是因为吴亚楠。

　　吴亚楠是模特，这几年不能说功成名就，也算发展的不错。

　　工作关系，她常飞往各个城市参与走秀。最近一段时间，北京举办了青年设计师大赛，全国众多设计师云集北京，这也为模特提供了不少机会。

　　三个人本来处的不错，吴亚楠与他们两个向来亲近，不止一次提议，说自己这段时间留在北京，请两个人多回家吃饭，省得家里除了老人家，只有她自己，太孤单了。并且一再表示，自己可以帮他们俩做些家务。

　　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的态度骤然变的冷淡了。

　　有时候萧烨甚至觉得，吴亚楠在用一种愤恨、甚至是厌恶的眼神在看他们。

　　他忍不住跟吴单说了。

　　吴单起先以为是他多心，然而接下来仔细观察，这却是一种事实。

　　心下立刻变的忐忑。

　　以前吴亚楠对他们俩即便不能说多么亲热，那也绝对是好言好语。

　　突然有了这种转变，两人拼命想——是不是在无意中某些习惯的小动作，被她瞧见了，所以有了不好的联想？难道他们真的让她瞅见暧昧的情形了？

　　这实在是一个吓人的推测。

　　两个人不敢肯定，却又没办法不朝这个方向去想……

　　董洁窥见吴单怔然出神，而萧烨一脸为难表情，由不得把心思转到另一件早已计较了很久的事情上——不会吧？

　　她在心里把时间推算一番。

　　董洁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秘密，被发现的准确时间。

　　萧烨跟她叙述时，没有说的很精确，董洁只大概能确定一点：吴单出事，一定在九七年之前。

　　但现在才九五年——正因为把握不准时间，随着时间的临近，董洁变的就有些敏感。

　　偏偏这种事，还没办法提前跟他们说，哪怕是做些提点都不能够。

　　“小哥，最近有时间吗？和五哥多来这边，陪我说说话，好吧？我昨天去温室看过了，疏菜和水果正是采收期，正好磨练磨练五哥的手艺，让他多做些可口的给咱俩吃。还有——”

　　董洁想到家里的长辈们，另添了一层忧心，“我听丁爷爷说，我爷爷他近来一直觉得累，稍做运动就觉得心口发堵。前几天不小心有点受凉，人上了年纪好的慢，吃了药烧退下来，隔了一天又有反复，断断续续拖了一个多星期了。你们帮着给挂两个吊瓶……”

　　为了让他们在农场住的自在些，大山请萧烨和吴单做自己的私人家庭医生。

　　农场到底离城里远了一些，家里人口却也不少。

　　主要是董洁和家里的长辈们，如果能有医生时不时过来，顺便问问诊，平时有个头疼脑热也可当面咨询，到底要方便许多。

　　两个人当然满口答应。

　　诊金却是决计不肯收的，怎么劝都不行。

　　纵使大山说，公司里请了数位法律顾问，其中便有一人是他的同学，顾问顾问，却常常是顾而不问，每年还不是照样拿钱？

　　担了名份，也的确有工作过，领份薪水原也没什么不当的。

　　但萧烨和吴单觉得，作为朋友，互相之间提供一些便利可以，如果硬要扯到钱，实在是——

　　最后折中，为了使两人不时过来方便，大山提供了一辆车，算不得新车，也不是什么名车，开了一年多不到两年的一辆普通款的桑塔纳，当做是给他们的配车。

　　打听得董洁回来，青年设计师大赛的相关人员数度来电，希望董洁可以参与其中。

　　这时候已经进入最后的决赛阶段。

　　一些个过去董洁熟悉的名字，进入人们的视野。

　　在过去来说，这些人可以算做是国内第一批被国人熟知的设计师，甚至其中个别人，还在国外展示过自己的设计，成为颇受欢迎的设计师。

　　他们可以说是董洁的前辈。她前世进入设计圈，比这些人要晚了将近十年。

　　但，现在情况却是反过来了，她成为这些人的前辈，比他们早了十多年进入设计界。

　　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说，现在的她，有了左右他们前途的能力。

　　董洁拿着名单，实在有些啼笑皆非。

　　她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参与其中，至多在这次设计师大赛有了最后结果，做一个相关点评便好。

　　说了自己的打算，交涉一事，便由大山接手。

　　又隔几天，陈雪的女儿满月请客。

　　满月后的小婴儿，虽然还是小小的一丁点大，但看得出有了明显的变化。

　　大山把她抱在怀里逗弄时，她已经有反应了。

　　小小的拳头，可以松松的握着大山的一根手指头，也知道睁大眼睛看人。

　　陈雪母乳不足，孩子要搭配着奶粉喝。

　　大山动作熟练的抱着小婴儿，一手喂她喝奶。

　　董洁用手指小心碰碰婴儿嫩滑的肌肤，对陈雪笑道：“姐，我哥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你这当妈的也真放心，让他又抱又喂食，也不怕我哥不小心咽着孩子。”

　　陈雪不客气地回道：“大山的育儿经验，我是绝对信得过——小洁，你还真别说，如果换成你，我可就要紧张了。”

　　杨翠花凑过来笑，“小雪这话说的在理。小洁啊，你打小身体不好，老生病，大山把你从这么丁点儿大带到现在健康的大姑娘，现在想想，他可真是不容易啊。别说跟前还有我们这些人，说实在的，就是大山一个人跟孩子单独呆上两天，我们都放一百个心。”

　　“嫂子，你夸我哥就夸我哥呗，非要踩着我来夸，居心不良！”

　　陈母在一旁瞧着自己的外孙女，安安稳稳呆在大山怀里，眼圈却忍不住微微泛红。

　　你说这事整的，好好一个孩子，刚出生就注定要在单亲家庭里生活。

　　这孩子没了父亲，得受多大伤害呀。

　　她暗地里寻思，备不住孩子的出生，会是一个转机呢？

　　然而她背着女儿跟赵杰打听邱鹏飞的近况，却被告知：邱鹏飞并没有与那个女人分手。

　　虽说这离了婚就不是夫妻了，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可陈母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好歹陈雪也给他生了一个女儿，这个没良心的男人，亏得他的老妈还假惺惺说什么儿子后悔了……

　　后悔个屁！

　　合着就你儿子可以有外心是吧？有了孩子又怎么样？他们家小雪要找也不难！

　　陈母于是积极游说女儿另嫁。

　　只是陈雪拿定主意：她不想再嫁了，一个人过日子挺好。

　　这把陈母急的，她是又急又气。

　　老人家钻了牛角尖，背地里跟老伴抹眼泪：你说小雪这孩子犯傻呀，她傻呀她，好好的人，干啥为邱鹏飞那种男人苦着自已个儿？那个男人在外面搂着别的女人乐呵，凭什么我们家小雪就得一个人在这里给他带孩子？她要是还是我女儿，就拿出点志气，再找个更优秀的男人给他瞧瞧，气死他……

　　陈父就给她开解：老婆子，你这是跟谁赌气呢？过日子是赌气的事吗？咱们小雪离婚这才多久，她现在哪有那个心思？你这也太心急了点吧，慢慢来，缘份没到，你急也没用；缘份到了，不用你催，她自己个儿就知道张罗了……

　　孩子的满月宴，陈雪没有大加操办。

　　除了身边这些多年来亲近些的朋友，另外请了公司里一些熟悉的同事、在北京认识的一些来往比较多的朋友，再就是老家那边也有一些亲戚远道赶过来。

　　陈雪看看女儿在大山怀里呆的很安心的样子，而大山也不介意暂时给她看一会儿孩子，便放心的和父母离开，去外边招呼客人了。

　　趁着这工夫，董洁挨着大山坐好，看他熟练的轻轻晃动着小婴儿，嘴里甚至轻轻哼着舒缓的调子。

　　忍不住道：“哥，你这两天心情很好，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也算不得什么高兴的事，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虽然现在事业蒸蒸日上，公司走高端路线，整日接触的大多是一些先富裕起来的人，远离普通人的生活消费水准，但大山却无时不忘自己是农民的孩子。

　　这次西北之行，见到了当地农民的贫困生活，老实说，给了他很大的触动。

　　大山决定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

　　怎么样才能帮助更多的人、帮助更多的农民解决他们的生活问题呢？

　　单纯的靠基金会提供一些帮助，杯水车薪，根本没办法解决问题。

　　前两天他从公司回到家，董洁和长辈们在玻璃温室里忙碌。

　　唐老爷子用骄傲的口气跟他宣布：他今天挣钱了！

　　原来，几位老人家在温室里亲手栽种了一些蔬菜，这种不施农药不施化肥的蔬菜，受到了很多人的欢迎。

　　每次私人会所的会员，或者来马廊骑马玩的朋友，临走时都要带一些回家食用。

　　当天就有几位会员，一下子高价买走了唐老爷子种的菜。

　　钱不钱的，几个老人家倒不是计较这个，他们的一切用度都由国家提供，每个月都有足够的工资拿。但是这种用亲手劳动的果实换来的收获，却让几个老人特别高兴。

　　那时候，大山突然就有了一个主意。

　　数日前，脑海中曾经闪过的念想终于成形：鼓励农民种菜，大规模种菜，种绿色疏菜，提高附加值……

　　这样农民既可以不离开土地，又可以依靠土地实实在在的致富。至于销售渠道——

　　他可以成立一个专门的公司来做这个。

　　公司统一供种、统一管理、统一收购，雇用当地农民做菜农，而公司提供技术人员常驻指导，还有，每年技术人员统一培训。

　　嗯，在全国各地形成规模化的种殖基地，除了国内消化，还可以出口……

　　有了这个想法，大山心里欢喜，第二天便派人搜集这方面的资料。

　　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蔬菜出口国，这两年，蔬菜出口增长比例显著。

　　但是，却一直依靠低价位参与国际竞争。

　　而进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绿色食品为代表的产品绿色革命已经成为国际潮流，蔬菜方面，已经提出了无污染、安全、优质、营养绿色食品的要求。

　　一位农学院的老专家告诉大山：我国的蔬菜生产水平太落后，产品质量是影响我国蔬菜出口增长的主要因素。

　　其中，蔬菜产品农药残留是严重影响我国蔬菜质量的首要因素。而且国内出口的蔬菜包装简陋、装潢水平太低，达不到消费国的要求，不能很好的与进口国文化及消费习惯相吻合，从而限制了出口贸易的发展……

　　大山仔细考虑后，认为这个行业大有可为。

　　他借鉴自己公司在服装经营上的成功，认为品牌化经营是个路子。

　　大山想，不能一味靠量大靠低价争夺市场，那和现在国内的服装出口不是一样？利润实在太低。蔬菜也要增强品牌意识才对，将产品优势转化为品牌优势、名牌优势、出口优势。

　　有了这种优势，就有了经营国际化的基础。

　　产品方面，自家的农场，就是一个很好的范例。

　　有了好产品，就可以立足于现有的东亚市场，积极开发欧美市场，全方位开拓国际市场……

　　这两天大山都在忙这件事。

　　他熬夜查资料、跟人请教、熟悉产品……

　　倒不是为了赚多少多少钱，只要不赔，基本上大山并不在乎利润大小，他很高兴能为农民实实在在做些实事。

　　虽然这些目前还只是想法，仍然停留在书面计划阶段，但董洁问起，大山却也一五一十的跟她解释清楚。

　　两个人一起创业，一路走到现在，外人眼里，经营企业的是他，但实际上，董洁在某些时候，充当了一个智囊的角色。

　　大山自己凡是要做出比较大的决定，别人可以不提，却一定不会瞒着她，一定会与她一起讨论，在讨论中完善自己的想法。

　　吴亚楠最近十分烦燥。

　　自打做了模特，接触的人多了，这两年，吴亚楠也谈过两次感情。

　　都没有成，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还没到见父母的阶段就分了。

　　伤心一场后，吴亚楠回头看看，还是觉得萧烨稳妥。

　　虽说两人现在的情份淡了，但她寻思着反正他与哥哥两下里交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也好说话不是。

　　现如今萧烨正式进了大医院，这全中国的病人都上赶着往北京这地儿奔，想进大医院，想找个好大夫瞧病，正经不容易，不认识人一家家跑，连号都挂不上。因为有哥哥和萧烨的关系，她就不止一次帮过朋友的忙。便有朋友感叹：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个不生病的。还是嫁医生最稳妥，尤其那在大医院工作的，有前途的医师，可不比什么都强？

　　渐渐萧亚楠也活动了心思。

　　想着两个男人生活，收拾屋子总是不行，她虽说也较少动手，但总比两个男人强些不是？又可以趁机拉近两个人的关系。

　　便乘着哥哥回家，另外复制了钥匙，原也是好心，想着给他们收拾一下。

　　却不想撞上了意料之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