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土包子

　　王革的生活本不该与这种繁华地带有交集，他是到这里来给妹妹买奖励的。

　　妹妹考上了星空大学，这是父母去世之后最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了。所以王革来到了他已经五年没有踏足过的地方，父母在世的时候偶尔还会带着王革王霏来见见世面，但那记忆真的是已经很淡很淡了。

　　王革记得的就是那一张张傲慢的冷漠的脸，还有那连跟王革他们说句话似乎都遭到了亵渎的高贵冷艳范儿，说实话王革不喜欢这里更胜过流星街。

　　流星街的肮脏在表面，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群为了生存而挣扎的可怜人，这里的肮脏却是内在，隐藏在光鲜华丽的外表之下。

　　王革按照记忆走向了一家糕点连锁店，店名是“上品魔点”。店如其名，他们的糕点的口味好像有魔力一般诱人，而且确实价格昂贵到普通人无法承担。

　　之所以特地选择这里，是因为当初王霏在小学时参加“山城基地少儿星战知识竞赛”拿了一等奖，父母高兴的特地赶到北城天街的“上品魔点”买了一个“魅力全家福”，卡玛宝贝、咖啡波提、花巧滋味、抹茶多拿滋等等多达十六种口味一次尝遍，当时差点让王革和王霏把舌头都咬掉了。

　　小王霏当时就抱着王革幸福的说这是她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糕点，但是他们没有机会再吃第二次，父母就去世了。

　　所以王革再次来到了这里，站在那水晶橱窗前，明亮的灯光照射得陈列的蛋糕就好像是精致的艺术品。

　　王革下意识的捂了捂口袋，他的口袋里装着两千太阳币，这是他卖出蛇信草赚的钱。

　　因为要陪王霏去星空大学读书，所以他的每一分钱都是有计划的，这两千太阳币是意外之财，否则他平时身上是绝不会携带这么一笔“巨款”的。

　　两千太阳币……应该足够了吧！王革心里掂量着，挺起胸膛走进了上品魔点的店门。

　　“欢迎光临！”听到店门被推开时的悦耳风铃响声，每一个店员都是条件反射的鞠躬说话，每个字都同时响起，鞠躬的动作也是整齐划一，就好似形成了本能。

　　她们的身高全都在一米六五以上，相貌至少也能够得上清秀可人的标准。身上剪裁得体用料考究的工作服让她们看起来个个好似模特空姐一般，也抬高了她们的眼界。

　　所以当她们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口的王革，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了的蓝色牛仔衣牛仔裤，鞋尖磨秃了的工人才喜欢穿的翻毛皮靴，还有那一头有些凌乱的半长黑发，她们饱满的精气神就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一般瞬间就萎靡了下来。

　　又是个来见世面的土包子！

　　店员们依旧保持着规定的标准微笑，但心里早就把王革给判了死刑，没人愿意上来招呼王革。

　　距离王革最近的几个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几番眼神较量之下，终于一个眉毛修得细细的店员主动迎了上来，面带微笑的道：“先生您好，请问您想要看一下什么样的糕点。”

　　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从脚步的节奏、笑容的真假、声音的高低等细节上都能感觉得出她的不情愿。

　　王革没有计较她的服务态度，父母从他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告诫他，要“夹着尾巴做人”，虽然王革打心眼里不认同这句话，但在没有实力之前，适当的忍耐也是必须承受的。

　　“我想看看魅力全家福。”王革说，虽然只吃过一次，但他清楚记得那个糕点套装的名字。

　　“什么？”细眉店员一脸茫然，然后回头去看了看她的同事们：“我们有‘魅力全家福’这个产品吗？”

　　“没听说过！”

　　“肯定没有！”

　　她的同事们都笑着摇头，眼角隐藏着一丝轻蔑和鄙夷。

　　“怎么可能没有？”王革皱着眉头道：“八年前我爸爸妈妈来买过的……”

　　“哦——八年前？”店员们都是飞快的低下头或者捂住脸，隐藏了自己克制不住的嘲笑——她们上品魔点接待服务可是有名的高素质。

　　“对不起先生，八年前的产品现在只能特别订做，或者在每个月最后一天的‘经典回顾日’时，您可以来看一看。”细眉店员客气的说，八年才吃一回上品魔点，已经可以断定这不是目标客户了，如果不是店里有规定，她都想把这土包子直接赶出去了。

　　“这样啊，那订做的话，大概多少钱？”现在是月初，王革不可能等到月末去。

　　“这个要看原本糕点价格多少，然后附加百分之五十的订做费。”细眉店员客气的说，然后回头瞅了一眼收银店员，收银店员慢吞吞的在光脑上输入了“魅力全家福”五个字，光脑瞬间就搜索出来。

　　“魅力全家福，售价三百元太阳币，加百分之五十的订做费，一共是四百五十元太阳币。”收银店员说，嘴角的笑容隐藏着一丝戏谑。

　　王革心里一沉，四百五十元太阳币他不是没有，但要知道他平时一天的收入才是一百九十太阳币，这还是不扣钱的情况下。

　　虽然抱着豁出去奢侈一把的想法，王革还是被这高昂的价格吓到了。

　　他拼死拼活一天赚的钱，还不够人家买一块蛋糕，有钱人的世界他真的不懂。

　　“不用订做了，有没有差不多的？”王革有些心虚的道，他的钱可都是血汗换来的啊。

　　细眉店员飞快的撇了下嘴，又迅速切换到职业微笑：“那您来看看这一款产品吧，‘十八学士’，中间的八块大的是茶花口味，两边的十块小的每种口味都不同，有茉莉花、玫瑰花、桂花等等口味，非常适合年轻人。”

　　这个不错！王革看着那一个个棋子般大小精致得好像艺术品的“十八学士”，着实心动了，但是看到价签，王革脸色又变了下。

　　十八学士，售价三百八十太阳币。

　　这刚好等于王革两天不吃不喝的总收入，王革迟疑了，他不是拿不出钱，可是想到将来要和妹妹去星空大学的成本，王革决定还是能省则省吧。

　　“这个，有没有打折的？”王革试探着问道，在平民区里，不管是蛋糕店还是菜市场啊什么的，到了晚上总会有打折优惠的。

　　“对不起先生，美味不打折。”细眉店员的职业微笑渐渐转冷，虽然她自己都未必买得起，但并不妨碍她看不起同样买不起的王革：“我们上品魔点从来不会卖打折的产品，因为所有能出现在顾客面前的糕点全都是最好最新鲜的。”

　　王革垂下了眼睑，目光在十八学士上流连着。他吃不吃无所谓，但是他直到现在仍然记得妹妹第一次吃魅力全家福时的幸福神情，妹妹考上了星空大学，就奖励她吃一次吧。

　　于是王革咬了咬牙，把手插入了口袋，那里有着两张千元面额的太阳币，握在手心里都有些发烫。

　　细眉店员微不可察的撇了撇嘴——三百八十太阳币还要这么抠抠缩缩的，真是个土包子！

　　就在王革掏出了一张千元太阳币想要说买的时候，他忽然看到隔着柜台有一个店员在看着他。

　　那店员可真美啊，在这些店员里绝对是最美的一个，王革记忆里即便是他初中时的校花，在这个店员面前也仿佛变成了丑小鸭。

　　她向着王革眨了眨眼，似乎是想要传达什么意思，然后看看王革手里的太阳币，又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在……暗示我别买吗？王革呆了一呆，那店员以为王革没明白过来，又是眨了眨眼摇了摇头。

　　然后那店员转过身往她们店里的后方走去，走出几步又回头瞅王革一眼，王革注意到她的小手垂在裤腿边上向王革勾了勾。

　　“先生，请问您需要这款十八学士吗？”细眉店员的笑容和声音中明显已经夹带了一丝的不耐烦。

　　“不，不用了。”王革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那美丽店员的意思，然后他匆匆的在细眉店员鄙夷的目光中走出了上品魔点。

　　他走出去风铃响起的同时，店员们又整齐的鞠躬高喊：“欢迎您下次光临！”

　　但是她们鞠躬下去时脸上的笑容却是充满了嘲讽和轻蔑：这土包子可算是走了，没钱还来我们这里装什么大瓣蒜啊！

　　王革走出了上品魔点，沿着墙壁绕着圈子，一路走到了上品魔点的后门。

　　果然，在这里他看到了之前那个给他暗示的美丽店员。她有着一张让人看了就心里舒服的小苹果脸，大大的眼睛笑起来时弯弯的就像月亮，此时她的手里正提着一个粉色的多功能保鲜盒，踮着脚尖东张西望着。

　　看到了王革，她微笑着向王革招了招小手，然后小跑着迎过来。她跑的动作很特别，一跳一跳的，让她脑后高高束起的马尾欢快的跳动着。

　　“给你，这是你要的十八学士。”这个有着月亮笑眼的女孩把粉色保鲜盒递给了王革：“不过没有包装盒，那个太显眼了不方便。”

　　“啊？”王革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孩阻止自己，竟然是偷出来糕点拿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