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是否孤有威而无德

    夏侯惇的武力和统兵能力，都不如张辽和徐晃，但他也并非草包。


    草包不会受到曹操重用，在看人能力这一点上，曹操可以说是佼佼者。


    “主公，我去助关将军。”陈到提着虎戟，对刘备说道。


    刘备拦住他道：“且慢，云长可胜夏侯惇，注意看着，别让他趁机跑了就行。”


    “诺。”


    陈到应了一声，勒马退在一旁，紧紧盯着关羽和夏侯惇相斗。


    夏侯惇此时已知自己难有活路，拼死一搏，倒也让关羽一时难胜。


    二人打到五十多回合仍未分出胜败，关羽愈战愈怒，大哥可在那看着呢，自己不能出丑。


    关羽出刀越来越猛，夏侯惇一个疏忽，被划伤手臂，兵器险些掉落。


    但是夏侯惇准备死战到底，忍着手臂的疼痛，单手提刀向关羽扫来。


    然而单手之力弱了很多，关羽只是举刀轻轻一挡，就格开夏侯惇的大刀，顺手用力挥舞青龙刀向对方劈去。


    夏侯惇自知难挡，干脆丢了兵器，仰天大笑：“哈哈哈……”


    可惜笑声甫起即停，关羽一刀把他劈落马下，死了。


    关羽收起长刀，看向刘备，心想自己总算没有在大哥面前丢脸。


    此时文丑攻破营门，带兵冲来，刚好看到关羽斩死夏侯惇，大声喊道：“好武力！”


    关羽回头看了看，半眯着眼，轻捋长须。


    夏侯惇一死，他那些兵立刻无主，不少人纷纷丢掉兵器求降，不愿求降的很快被砍倒。


    正在这时，有兵士急步跑来，向刘备禀报：“高顺将军已经战死，曹操向西逃去了，甘宁将军和张绣将军正带兵追击。”


    “高顺死了！”刘备没有想到，“快，追！”


    现在还来不及悲伤，追上曹操要紧。


    他不想甘宁也和高顺一样，所以要尽量多的兵马一起追去。


    刘备带着关羽和陈到，率领兵马继续向西追去，文丑带兵紧随其后，再后面是沮授和颜良带领的兵马。


    吕虔领兵在前，典韦护着曹操和郭嘉，冲破高顺的伏兵兵阵，向西奔逃。


    后面是甘宁和张绣的人马在紧紧追来，相距不到三里。


    天亮之后，曹操听到后面的喊杀声依然很近，不敢停下歇息，继续催促兵马急走。


    夏侯惇派来的三千兵，被甘宁和张绣冲杀了一阵，只有不到一千人能跟上曹操，后面的人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能够逃散得脱的人并不多。


    不知跑了多久，看到前面就是吕城。


    吕虔回来问道：“明公，咱们要不要到吕城暂歇一下？”


    “不可，”曹操摇头道，“此城甚小，不可久守，此地离彭城已经不远，你先带人赶去占了彭城，准备好吃食。”


    “诺。”


    吕虔赶紧应诺，去带兵先赶往彭城。


    “奉孝，你如何了？可还能走？”


    曹操看到郭嘉面色惨白，问道。


    郭嘉微微摇头：“明公，嘉并无碍，咱们快走吧，莫要让敌兵追上了！”


    “好，咱们快走，到彭城就好了。”


    曹操吩咐下去，让大家赶快往前跑。


    又不知跑了多久，甘宁还是追不上曹操，气得大骂：“曹操这厮也太能跑了，快，兄弟们别停下，追。”


    “甘将军，要不让兄弟们都停下吃点东西吧！”旁边有军侯说道。


    “我问你，曹操的兵马停下吃东西了吗？”


    军侯摇了摇头，答道：“应该没有。”


    “他们都不吃，咱们为什么要吃？快追，追上去擒了曹操，咱们就可以回去喝酒吃肉了。”


    听说能喝酒吃肉，大家又来劲了，继续向西追去。


    而此时张绣的兵马已经落在后面，快被刘备和关羽的人马追上了。


    虽然没有东西吃，但一路基本都是沿着泗水河在跑，水倒是随时都能喝到。


    曹操又不知跑了多久，看太阳已经偏西，只知道已经是午后。


    “离彭城还有多远？”曹操问道。


    旁边立即有兵士回答：“禀明公，还有十里。”


    “十里，好，快走。”


    曹操听说只有十里路了，心中稍稍安心，等到了彭城，就可以不用跑了。


    至于为什么可以不用再跑，曹操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现在必须有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让自己歇一歇。


    无疑，目前来说，彭城是最好的地方。


    彭城城高壕深，易守难攻，这主要得益于田豫的修治。


    这时，前面有一马急奔而来，曹操注意到，是自己人。


    那人拍马急奔到近前，翻身下马走到曹操马前行礼：“禀报曹公，淳于琼和张郃带领三万兵马正在围攻鄄城。”


    “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突然一阵大笑，笑声久久不止，让众人都不知何意。


    只有郭嘉知道，曹操这是无奈之笑。


    曹操本就已经料到，袁绍肯定会派兵攻夺兖州，现在只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而已，并没有让人感到意外。


    也正因此，曹操才会想着跑到彭城据城而守，然后再想办法脱离困境。


    按曹操的想法，最坏的结果应该是自己散去所有兵马，然后回到谯县去居家不动，不再出仕。


    以他和袁绍的交情，这点要求，袁本初应该会答应的。


    而要让袁本初答应，现在必须要先保住自己，才能去提条件。


    “走，去彭城。”


    曹操突然淡定了下来，没有先前那么急迫了。


    郭嘉了解曹操的想法，上前说道：“明公，彭城虽固，却难久守，还须派人急去邺城求见袁大将军，让他撤去兵马，放过明公才可。否则，若是城破，只怕刘备不能相容！”


    曹操也早有此意，看着郭嘉，片刻方言：“奉孝，你代孤去邺城向袁本初求情，就说孤愿意归家养老，只求他放过孤一家老小，还有这些将士们！”


    “诺，嘉必不负明公所托！”


    郭嘉向曹操拱手为礼，拜别之后，曹操又派二十个兵士护他去邺城。


    送走郭嘉，曹操听到后面不远处又有兵士吵嚷之声响起，知道敌兵又要追到了。


    “快走。”


    曹操带领兵马再次急走，向彭城奔去。


    十里的路程并不算远，尤其是望见彭城城池之后，曹操和他的兵士们跑得更快了。


    曹操终于通过城门，进了彭城，身后兵马急随而入。


    待兵马入城，便看见远处追来的敌兵，吕虔赶紧下令关闭四面城门，又安排人马守城。


    吕虔已经将田豫此前的相府作为曹操的居处，并且为他准备好吃食。


    曹操吃过东西，瘫躺在榻上，闭上了眼。


    典韦站在身旁，无意中看到，有泪水从曹操眼角流出。


    典韦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为曹操拭去泪水，或者是说些什么，但他终究没动，也不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事已至此，无人可以挽回。


    良久之后，曹操睁开了眼，站起身来，对典韦说道：“走，咱们去巡城。”


    曹操带着典韦，先巡视了西面和南北城门，嘱咐将士们守好城门，并且让大家都先吃饱，然后来到了东面城门楼上。


    吕虔站在城门楼上，望着城外越聚越多的敌兵，脸上满是忧色。


    “明公！”


    看到曹操，吕虔急忙行礼。


    “城中情况如何？咱们城中有多少兵马？”


    曹操不问城外的情况，而是先问起城中的情况。


    城外的情况他能够了解，只要城内可以稳住，城外的兵马不可能那么快攻破此城。


    吕虔犹豫了一下，答道：“禀明公，咱们城中如今有四千多兵，至于城中情况……城中百姓不足千人，粮食甚缺……”


    曹操摆了摆手，让吕虔不要再说下去，只后面这两条，曹操就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是什么状态了。


    “呵呵，彭城的百姓竟然愿意弃家毁粮，跟着刘备跑了……”


    “明公，彭城百姓是跟着田豫跑的。”吕虔立即纠正道。


    “田豫跟着刘备，彭城百姓不就是跟着刘备吗？”曹操显得很不高兴，“你说，孤到徐州杀了那么多人，欲以威服，难道真的比不上刘备的一个仁义之名吗？”


    吕虔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怕孤吗？”曹操突然逼视着吕虔问道。


    “明公威震四海，虔对明公唯有敬意，何来谈怕。”吕虔小心答道。


    曹操望向城外，似乎自言自语：“敬而不亲，是否孤有威而无德？”


    吕虔不敢再答，曹操也不让他答，又自叹了一句：“也不知元让如何了？”


    曹操还不知道夏侯惇的音讯。


    吕虔又犹豫了一下，支吾答道：“明公，夏侯元让将军，他……他战死了！”


    他刚才从后面逃回来的骑兵嘴里，听说了夏侯惇被关羽斩杀之事。


    这似乎也在曹操的意料之中，望天长叹：“元让，妙才，子孝，子廉，是孤害了你们啊！孤当初若听你们之言，不迎立天子都于许县，今日何至于此啊！天子在手，而孤力不实，董卓在前，而孤竟步其后尘，哈哈哈……”


    典韦和吕虔对视一眼，二人都不敢说话。


    曹操望着城外站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才对吕虔问道：“城中粮食可食几日？”


    “最多十五日。”吕虔答道。


    “把城中百姓都抓起来，关到一处，派人看守。”曹操吩咐道。


    “诺。”吕虔赶紧应道。


    “守住城门。”


    曹操说完带着典韦走了。


    在甘宁之后，张绣和刘备先后领兵赶到，在城外安营，后面沮授命人送来粮食，让众人得以饱食。


    这些粮食都是从曹操营中所得。


    为了防止曹操逃脱，刘备与沮授张绣再次商议，决定以张绣的南阳兵马围彭城南面，颜良带领两万人马围彭城西面，沮授和文丑带领冀州余众围彭城北面，刘备带领徐州兵马围彭城东面。


    各方兵马连夜布防，并且各自抽调三千兵马，作为机动之兵，曹操若是突围，则其附近两面机动兵赶往援助，务必拦住曹操。


    一夜相安无事。


    天亮之后，在兖州往彭城的道上，周平带着张飞许褚等人正在赶路。


    周平想要快点赶回徐州，亲眼看着曹操兵败身死，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


    否则，曹操若是不死，刘备以后恐怕很难战胜袁绍。


    “先生，快看，前面有曹兵。”


    周平听到兵士急喊，顺声望去，果然看到前面有二三十骑，马上之人身上所穿皆是曹兵衣服。


    而其中有一位穿着儒士衣服的人格外惹眼。


    周平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位穿着儒士衣服之人，正是郭嘉郭奉孝。


    “他为何会在此？”周平心中暗想，然后往其后面望去，却又不再看到有人。


    虽然心中疑惑，但周平没有多想，立刻吩咐道：“把他们拦下，擒住他们。”


    张飞一看到前面的曹兵，早就手痒痒，拍马冲出去了。


    这些日子来，他一路催促周平和众人急走，就是想早点赶回去杀敌。


    许褚也冲了出去，后面兵士跟着向前奔去，只有张武和十几个护卫留在周平身边。


    其实郭嘉等人也看到了前面的周平，尤其是看到张飞之后，立即勒马停了下来，然后看到张飞拍马冲来，他们立刻转马就跑。


    望着拍马怒冲而来的张飞，郭嘉紧张得竟然忘记逃跑，呆呆地望着张飞冲到自己面前，以为张飞的蛇矛会刺进自己的身体。


    他闭上了眼睛。


    然而，听着马蹄声奔过，他睁开眼睛一看，张飞已经拍马奔过自己身旁，去追杀那些兵士了。


    后面又看到许褚和许多敌兵奔来，郭嘉此时坦然面对，反正自己落入他们手里，迟早总是要死的。


    然后他错了。


    许褚和这些兵士都没有杀他，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奔着自己身后的兵士追去。


    这时，周平拍马缓缓而来，走到郭嘉面前。


    看着郭嘉已经惨白的脸色，周平微笑道：“奉孝，你放心，益德他们不会杀你，因为你手里没有兵器，他们不会滥杀无辜之人，曹操和曹兵才会。”


    郭嘉惨然一笑：“周文安，你胜了！”


    周平微微愕然，问道：“我胜了？胜了谁？”


    “胜我！你我皆以谋为主，善谋者当先择明主，而后谋可用。在识人之明上，我远不如你，你避开曹公而择刘玄德，我却是避开袁本初，而择了曹公。不过，刘玄德若非有你，绝无今日成就，你不但胜了我，还胜了曹公！”


    郭嘉虽然脸色仍然惨白，却是现出了一抹微笑，算是表示对周平的敬服。


    周平同样报以微笑：“你错了，我胜不了你，更胜不了曹操，胜你们者，乃是刘将军以天下百姓为念之仁义，刘玄德将军有此心志，方可聚来众士，若无众士相佐，刘将军又如何能除贼平乱！”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在识人之明上，我略胜于你，在观天下形势上，我也胜你。所谓势，顺者方为正势，逆者，虽可得一时之势，最终必将会败！”周平又说道。


    “你说的很对，可惜事已至此……你还是将我杀了吧！”


    郭嘉现在是真心承认自己智谋不如周平。


    周平一笑：“我不会杀你，不过你须跟我回去，如何处置你，吾主公刘将军自会作主。”


    现在对于周平来说，如果没有了曹操，郭嘉将会再无用武之地。


    如果去投袁绍，袁绍肯定不会用他，就算愿意用，也会受到其他人的排挤，以郭嘉的为人，肯定忍受不了。


    如果是留下来辅佐刘备，或许刘备会留他在身边，但也不会信任和重用。


    搞垮了曹操，还有谁会比周平更受刘备信任和重用。


    按周平的想法，郭嘉最好的去处是回颖川老家去，好好在家喝酒读书，或者谋个一官半职养老，但估计郭嘉宁愿赋闲在家，也不会去当这一官半职。


    周平现在留着郭嘉，没有杀他，除了因为他和自己同为谋士，更因为郭图的关系。


    郭嘉和郭图不管亲疏关系如何，总归是一族之人，不杀他，算是卖了光禄勋郭图一个面子，以后好说话，毕竟刘备现在还不到和袁绍摊牌的时候。


    “周文安，你这是在救我？”郭嘉明白周平的意思，带他回去见刘备，以刘备的为人，肯定不会杀了自己。


    “无人要害你，又何来救？你我各为其主，各尽其谋罢了，说实话，若非你我阵营不同，我还真希望与你成为至交好友，饮酒相谈！”


    周平说的是肺腑之言，他和郭嘉并无仇怨，只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


    郭嘉向周平投来感激的一瞥。


    张飞和许褚等人拍马奔回，马还没停，张飞就嚷道：“俺杀了六个，擒了一个，跑了三个，先生，他们说大哥已经将曹操追到彭城，如今正将曹操围困城中，咱们快走吧！”


    周平大喜，说道：“好，走。”


    众人带着郭嘉，往彭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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