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兄妹夜谈
战斗结束后，迟迟赶来的学院机娘对现场如此的惨状大惑不解。
总计6名机娘受伤，无人死亡。
输的是前线机娘，学院派完胜。
这战绩实在有够离谱，让数位情报科机娘都不敢相信，坚持要掉监控。
然而她们想不到，监控尽数被销毁，所以除了双方当事的9人，根本没人能完全复盘整个战斗过程。
考虑到林毅、林语秋、云安曦三人已经历经磨难，她们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能开始了理性的战后清理、维护，以及最令人头痛的赔偿工作。
“所谓负责人，就是战后需要面对各方要求赔偿和控告的人。”
被如此埋汰，学院的几个科属可是吵闹得不行。
战后这些……其实本是情报科的任务范畴。
考虑到林语秋身心俱疲，所以科属教授给了最大的宽容，准许身上无伤的林语秋——休息一天！
听到如此命令时，林毅简直比当事人还气愤。
把他妹妹当成牛马，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林语秋倒是十分懂事，急忙拉住接近暴走的老哥。
总之，按她的说法，机娘的身体素质非常强，短暂的疲劳根本就不足道也，也许用不了1天，两三个小时就能恢复的七七八八。
有了老妹的安慰，林毅也不好说什么。
三人都是休息了十几个小时后，终于要面对一些避不开的事了。
比如……校方问话。
时间到第二天傍晚19点，学院的禁闭审讯室内，空气冰冷得像南极。
惨白的灯光从天花板打下，照在三张年轻的脸上。
林毅面色如常，甚至还有空打量着房间角落的监控探头。
林语秋则端正地坐着，双手放在膝上，一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模样，只是双眼偶尔会瞥向身旁的哥哥，闪过一丝藏不住的担忧。
最坐立不安的，居然是“目标人物”云安曦。
这位战斗科的风云人物，此刻全身都在躁动。
她高挑的身影蜷缩在椅子里，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漂亮的瓜子脸一片煞白。
她时不时抬眼，望向隔壁房间。
透过单向玻璃，能隐约看到她姐姐云海欣躺在医疗床上的轮廓。
“开始吧，我先整理现场状况……”
“说完状况，就到各人的问罪环节，你们是受害人的同时也是证人，需要配合学院调查……”
“云海欣，私自调动战区小队，入侵商业区系统，蓄意破坏公共设施，袭击在校学生……”
审讯桌后，一名穿着学院风纪处制服的女教官面无表情地念着报告。
每多念一条，云安曦的肩膀就垮一分。
“按照学院和海滨城的联合法规，这些罪名加起来，足够判处你姐姐云海欣重构核心，并监禁十年以上。”
“不！不是的！”
云安曦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向后一倒，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急切地辩解：“姐姐她……她只是一时糊涂！她不是真的想伤害我们！”
“坐下！”女教官声音一沉，威压瞬间笼罩下来，“云安曦同学，现在是正式问询，不是让你来辩护的。事实就是，她的行为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后果。”
云安曦的嘴唇颤抖着，眼眶泛红。
她不想跟姐姐回家，不想再被家族束缚。
可她也从没想过，要让姐姐落得如此下场。
她想反驳，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姐姐的行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无可辩驳的重罪。
无助此刻像潮水在她心中汹涌。
本来脑袋就不够机灵，在这么大的冲击下，云安曦根本想不出帮姐姐减轻罪孽的话，她只觉得要完。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重新按回座位。
是林毅。
“教官，关于这件事，我的证词可能和报告有些出入。”
林毅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室内的低气压。
女教官眉头一挑，看向这个从头到尾都异常镇定的男生。
“哦？说来听听。”
云安曦也愕然地抬起头，望向林毅刀削般的侧脸。
他想说什么？
难道他要落井下石？
林语秋同样投来询问的目光，但她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看着，无条件地相信哥哥的选择。
如果哥哥觉得云海欣不可原谅，那她也会帮腔。
“云海欣学姐的行为，或许并非袭击，而是一场……测试。”
林毅不紧不慢地开口。
“测试？”女教官的眼神变得锐利，“用高压蒸汽管道和高热能太刀做测试？林毅同学，包庇罪犯的后果，你应该清楚。”
“我当然清楚。”
林毅迎着对方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因为测试的对象，云安曦同学，她的身体有缺陷。”
“什么？！”
云安曦惊得差点又跳起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毅。
“我……我身体没问题！你胡说什么！”
林毅没有理会她的反驳，继续对教官说道：
“云安曦同学的腿部机体骨骼，在内侧存在一个极其隐蔽的结构性缺陷。这个缺陷平日里看不出来，但在高强度的极限运动中，比如她姐姐那种压迫式的斩击下，极有可能导致骨骼内部应力过载，瞬间崩断。”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沉稳有力。
“云海欣学姐的所有攻击，看似招招致命，却都巧妙地避开了我妹妹林语秋。她的最终目标，一直是云安曦。”
“她最后那一记劈斩，也不是冲着要害，而是冲着能最大限度激发腿部应力过载的那个点去的。”
“我想，她作为姐姐，是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出妹妹身体的隐患，避免她在未来的战场上因此丧命。”
林毅的话，像一颗炸弹，在审讯室里轰然炸开。
女教官愣住了，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云安曦更是大脑一片空白，傻傻地看着林毅。
她腿部……真有缺陷？
之前虽然他们共同经历过矿井试炼任务，云安曦一直没当回事，以为那战前报告不过是林毅阻止她出战的小动作而已。
非要说什么缺陷……家族的定期体检从未提过，学校的各种检测也安然无恙！
是真的有，还是林毅只是为了现在帮云海欣脱罪？
“荒谬！”女教官回过神来，冷哼一声。
“这种程度的机体缺陷，连学院最精密的检测仪都未必能发现，你一个机修科的学生，空口白牙就想编造出来？”
“是不是编造，我在矿井试炼任务里递交过，只是当时并没有现在这么严重。”
林毅胸有成竹。
“而且肯定能查出来。”
“用学院的‘三维应力衍射扫描仪’，对准云安曦同学的左腿胫骨第三关节内侧，进行超频扫描，结果自然会出来。”
他甚至精准地说出了扫描仪的型号和扫描部位。
这下，女教官脸上的怀疑，终于开始动摇了。
她死死盯着林毅，又看了看旁边一脸茫然的云安曦。
如果这是真的……那整个事件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从恶意袭击，变成了用心良苦但方法过激的“家庭教育”。
虽然依旧要受罚，但罪名会轻上无数倍。
“好。”
女教官沉吟片刻，按下了通讯器。
“通知医疗部，准备三维应力衍射扫描仪，对云安曦同学进行紧急检测。”
旁边的林语秋全程没说话。
不如说她默默观察着哥哥跟女教官据理力争的情景已经惊呆了。
到底哥哥说的是真是假，目的是什么，有无数的疑问在林语秋脑袋里冒出来，像碳酸水里的气泡似的停不下来。
……
半小时后，问询结束。
检测结果不出林毅所料，云安曦的腿部，确实存在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致命缺陷。
云海欣的罪名被大大减轻，从重罪变成了“违规使用武力进行不当教学”，只需要赔偿公共损失，并接受学院的禁闭处分。
走出审讯房间，夜风微凉。
云安曦低着头，默默地跟在林毅和林语秋身后。
她高傲的头颅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垂下，心里乱成一锅粥。
感激、困惑、震惊……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喂……”
她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了前面的林毅。
林毅转过身，林语秋也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她。
“谢谢你……”云安曦的声音细若蚊蝇，脸颊烫得厉害，“还有……你怎么会知道我腿的事？”
“碰巧查出来的。”林毅随口答道。
“碰巧？”
云安曦当然不信，哪有这种碰巧！
她还想再问，林毅却突然凑了过来。
一股干净的男生气息扑面而来，云安曦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身体都绷紧了。
“你的腿，问题比检测报告显示的更严重。”
林毅压低了声音，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廓上，让她感觉一阵酥麻。
“明天放学后，来我的机修车间。我需要给你做一次全面的复查和……结构加固。”
说完，林毅直起身，冲她眨了眨眼。
“别迟到，记得别告诉其他人。”
“呃！”
云安曦的脑子突然乱了。
机修车间？
复查？
结构加固？
所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己躺在车间工作台上任由摆布……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她的心跳快得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谁……谁要去你的破车间！我……我不信你！”
她嘴上强硬地反驳，眼神却飘忽不定，完全不敢看林毅的眼睛。
说完，她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飞快地跑掉了，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林毅摸了摸下巴。
这位战斗机娘性格还挺有意思的。
其实心里面已经有九成信了，嘴巴却从来不老老实实承认。
怎么说来着？对了，有两个词可以形容，“蹭的累”、“傲娇”！
“哥。”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语秋正抱着双臂，墨绿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她脸上有种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似乎突然坚定了某种信念似的。
“回家路上，我们好好聊聊吧？”
林毅心里咯噔一下。
我去！
完了！
忘了老妹一直在旁边。
主要从审讯开始，老妹太过乖巧，很容易让人忽略掉。
“哎，成吧。”
林毅摇摇头。
糊弄完一个，家里这个更难缠的还在等着呢。
在买完超市便当后，两人走上回家的路上。
路灯将兄妹俩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语秋一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走着，但林毅能感觉到，妹妹身上散发出的气压越来越低。
“好吧好吧，我招了。”
走到一处无人的小巷口，林毅率先投降。
林语秋停下脚步，转过身，双手环胸，静静地看着他。
摆出了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架势。
“哥，你到底什么情况？”
她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未曾有过的认真。
“预测A小队的行动，反向黑入指挥系统，临时改造整个商业区的供电网络，现在甚至能一眼看出云安曦的遗传性机体缺陷……”
她每说一句，就向林毅走近一步。
“这些事情，随便一件都超出了‘机修科天才’的范畴。你瞒着我什么？”
林毅看着妹妹那双写满“再撒谎就死定了”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再用“天赋异禀”这种借口是糊弄不过去了。
“我确实……有一些特殊的能力。”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透露一小部分真相。
“我的五感比常人敏锐得多，比如，我能分辨出不同设备发出的细微电磁波差异。所以，我能‘听’到她们的战术通讯。”
林语秋的瞳孔微微一缩。
用肉身分辨电磁波？
这已经是怪物级别了！
“至于改造电路和发现云安曦的问题……”
林毅伸出自己的右手，在妹妹面前张开。
“我的手，可以进行极其精密的微观操作，精度……大概在纳米级别吧。”
“所以，无论是暴力焊接超高精度的旁路电路，还是通过观察她行动时机体传出的细微震动频率，来反推出内部的结构缺陷，对我来说……都不算太难。”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妹妹的表情。
这些已经是他将自己的能力削弱了无数倍之后的说法了。
然而，林语秋听完，却彻底呆住了。
她站在原地，墨绿色的瞳孔里写满了震撼，小嘴微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纳米级的微操？
用肉眼和触觉进行结构探伤？
这……这还是人类能拥有的能力吗？
她看着眼前的哥哥，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却心情有些异样。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
“哥……你这种能力……绝对、绝对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