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远交近伐
那句“你们没有能够烧制这种‘砖’的‘窑’”，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横亘在所有西方军工巨头的心头。
它所带来的，已经不是技术上的差距，而是一种文明层级的碾压。
它宣告了一种全新的工业体系和技术哲学的诞生，而自己，已经被关在了门外。
汤普森将军身后的那些技术专家，脸色灰败，眼神空洞。
他们引以为傲的知识体系，在“蜂群”和那番话面前，被证明是何其的脆弱。
他们可以逆向工程一枚导弹，但他们无法逆向工程一个国家的工业根基。
死寂之中，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不是愤怒的美国人，也不是尴尬的欧洲人。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头戴标志性头巾的中东富商，在他的随从护卫下，拨开人群，径直从主展区，走到了那个偏僻的角落，走到了中方展台前。
他无视了台上脸色铁青的汤普森将军，也无视了周围那些复杂的目光，只是用一种带着浓厚兴趣的眼神，看着陈致远和那个“蜂群”的模型。
“这位先生，”他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我对你们的‘蜂群’，以及烧制‘砖’的‘窑’，非常感兴趣。”
他身后的一名助手立刻递上一张烫金的名片。
“我是沙特皇家国防采购委员会的代表，哈立德亲王。”
哈立德的目光灼灼地盯着陈致远，“我们对‘蜂群’系统有极大的采购意向。同时，我们希望能够与贵方建立更深层次的战略合作关系。资金，不是问题。”
“战略合作关系”！
这六个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会场中炸响！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武器采购了，这是在寻求结盟！
汤普森将军的瞳孔猛地一缩。
沙特，一直是美国在中东最核心的武器采购盟友，是M1A2坦克的忠实用户。
而现在，哈立德亲王当着他的面，当着全世界的面，向中国人递出了橄榄枝！
这不仅仅是商业上的背叛，更是政治上的釜底抽薪！
哈立德的动作，仿佛一个信号。
“我们阿根廷，也对‘蜂群’系统表示强烈的兴趣！”
一名南美国家的将军立刻高声喊道，生怕落于人后。
“还有我们！我们埃及军方，希望立刻就技术引进的可能性，与贵方展开谈判！”
“巴西！”
“南非！”
“……”
一时间，那些之前在会场中毫不起眼，被欧美巨头们视为“钱包”和“观众”的中小国家代表，仿佛瞬间被激活。
他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涌向那个小小的中方展台。
他们不在乎什么“军事透明化”，也不在乎什么“世界和平”的口号。
他们只在乎一样东西——力量！
一种能够让他们在强权环伺的世界里，挺直腰杆的力量！
而今天，陈致远向他们展示了这种力量的来源。
原本门可罗雀的角落，瞬间变得人声鼎沸，水泄不通。
那些刚才还在附和汤普森将军的欧洲代表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尴尬与不知所措。
而美国代表团的成员们，则眼睁睁地看着这场由他们亲手导演的“审判大会”，转瞬间变成了一场针对中国武器的“抢购会”。
这已经不是喧宾夺主了。
这是直接把主人的宴席掀了，自己在原地另起炉灶，而且宾客满堂！
“哈哈哈……好！好啊！”
王副部长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只觉得胸中一股恶气尽数吐出，化作了无尽的豪情。
他用力拍了拍陈致远的肩膀，眼眶都有些泛红。
多少年了，中国的军工何曾有过如此扬眉吐气的时刻！
代表团的其他成员，无不挺直了胸膛，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骄傲与自豪。
他们看着那些曾经用轻蔑眼神扫过自己的外国人，此刻正用最谦卑、最渴望的姿态，试图挤到展台前面，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致远，你看这……”
王副部长压低声音，激动地看向陈致远，征求他的意见。
陈致远依旧平静，他看着那些热情似火的各国代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王副部长，我建议，可以采取‘远交近伐’的策略。”他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远交近伐？”王副部长微微一怔。
“没错。”
陈致远点头，“对于沙特、巴西、埃及这些距离我们遥远，没有地缘冲突的国家，我们可以和他们进行有限度的合作。”
“输出一些简化版的武器系统，甚至可以考虑技术合作，建立战略互信，换取他们的资金、资源和国际支持。这既能为我们的研发提供充足的经费，也能打破西方世界对我们的外交封锁。”
王副部长瞬间明白了陈致远的意思，眼中爆发出赞许的光芒。
这不仅仅是卖武器，这是在下一盘大棋！用技术输出，撬动整个国际地缘政治的格局！
“那‘近伐’呢？”王副部长追问。
陈致远转过头，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不远处，几个来自中国周边，此刻正眼神闪烁、脸色复杂的国家代表。
“至于我们身边的某些邻居。”
陈致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让他们时刻感受着‘蜂群’悬在头顶的威慑就够了。军事的强大，有时候不是为了使用，而是为了不用。”
一番话，让戎马一生的王副部长都感到心中一凛。
好一个“远交近伐”！好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个年轻人，不仅在技术上有着神鬼莫测的远见，在战略格局上，更是有着远超他年龄的深沉与老辣！
“我明白了！我立刻向国内请示！”
王副部长再无犹豫，立刻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拿起了加密卫星电话。
几分钟后，他走了回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对着陈致远重重一点头：“上级同意了！全权授权我们，相机行事！”
得到了最高指示，整个中方代表团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接待那些热情的外国代表，安排后续的闭门会议。
整个巴黎防务展的风向，彻底变了。
美国通用动力的展台前，门可罗雀。洛克希德·马丁的展台前，无人问津。
所有人的焦点，所有的摄像机镜头，都对准了那个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中国展台。
汤普森将军站在主讲台上，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
他眼睁睁地看着哈立德亲王与王副部长相谈甚欢，看着阿根廷的将军被请进了中方的临时会议室，看着那些本该是自己囊中之物的订单，像潮水一样涌向自己的对手。
他精心策划的“鸿门宴”，变成了一场为对手加冕的盛大典礼。
他布下的天罗地网，被对方一力破之，然后用这张网，捕捞了全世界的财富与友谊。
那股被当众羞辱的愤怒，与即将失去巨大利益的恐慌，在他胸中交织、发酵，最终，凝聚成一股阴冷而恶毒的杀意。
他缓缓走下讲台，回到自家展台，对着身边一名神色阴鸷的情报官员，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既然在规则内玩不过他们。”
汤普森将军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狠厉。
“那就启动备用方案，用规则之外的手段，让他们……永远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