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邱月的坦白二

    我们孑然一身在世上行走，却又总是寻找同伴，我们愿意相信，每一个人都会穷极一生寻找彼此相知的、相爱的，甚至是相爱相杀的，我们发出邀请，期待回应，然后在这两者之间体味悲喜，但终有一天我们会发现——人来人往，却依旧孤单。不是因为我们不了解他人，而是因为不了解自己，相互依偎是为了感受温暖，还是为了活得更安全。我们都需要同伴，如果说群居是种本能，那同伴就是种选择，我们通过性格、外貌、血缘、社会价值甚至意识形态来品评他人，再从中甄选，哪些可以同路前行，哪些最好不要再见。————冯薇


    “你和茅云龙是怎么认识的？”许琅问道。


    “我是今年年初去S市某医院实习的，这一点，你们应该已经调查清楚了吧？”邱月说道。


    许琅点点头，这一点在邱月来到公安局自首的时候，很快就被查出来了。


    “我是二月份去医院实习的，在三月份的时候，他就来到了我们医院，做了一次小手术，当时，我负责照顾包括他在内的几个病房的病人，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说到这，邱月就开始讲述她和茅云龙相识的过程。


    邱月所说的小手术就是阑尾炎手术，有些人在很小的时候就做过这个手术，有的人在中年的时候，或者到了老年才会做这个手术，阑尾炎手术很简单。


    其实，对于在医院工作的人来说，每天他们都会接待很多各种各样的病人，认识很多人，茅云龙只是其中一个而已，而他和邱月的认识主要还是因为茅云龙在做阑尾炎手术的时候，是他自己一个人来的，身边没有家人的陪同，这给邱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茅云龙当时来到医院的时候，脸色十分的苍白，在被邱月接待之后，很快就安排了手术，而当时，办理手术和住院的手续都是茅云龙自己在做，因为当时他疼的厉害，所以，这些事情都交给了邱月去做，一开始，邱月以为茅云龙没有钱支付手术的费用，但是，让邱月没想到的是，茅云龙在做手术之前，给了邱月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里面至少有五千多块钱，这把邱月给吓了一跳，因为，邱月在帮茅云龙办理手续的时候，看到了茅云龙的身份证，上面显示茅云龙只有十六岁。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居然有这么多钱，这让邱月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阑尾炎手术只是个小手术，手术十分的成功，在做完手术之后，茅云龙就转到了普通病房，他一共在医院里住了三四天，在此期间，除了茅云龙的几个同学来医院看望过他之外，他的父母都没有来医院看他，这让一直注意着茅云龙的邱月感到有些诧异和不解。


    或许是邱月自身的经历使然，也可能是看着茅云龙还那么小，她开始同情这个少年，于是，邱月在照顾病人的时候，对茅云龙就格外的上心，每当吃饭的时候，邱月都会帮助茅云龙带一份稀饭。


    就这样，两个人慢慢的熟悉起来。


    当邱月问起茅云龙为什么自己一个人来医院做手术？家里人难道不知道吗？


    而茅云龙则对这个比自己打上五六岁的护士姐姐格外的相信，他对邱月讲述了自己的家庭情况。


    茅云龙是个单亲家庭，他的父亲茅德辉自己在经营着一家海鲜店，经常要开车去往外省给别人送海鲜，根本没时间管他，茅德辉给茅云龙最多的还是金钱，而对于茅云龙来说，他还只是个学生，要那么多钱能有什么用呢？


    至于茅云龙的母亲在和茅德辉离婚之后，也自己开了一个店铺，也在做着生意，同样没时间管茅云龙，既然家里人不管他，而他手里又有了钱，自然就是每天大手大脚的花钱，而对于学生来说，他们想到最多花钱的地方就是去吃好吃的，茅云龙也是如此。


    也就是因为吃把身体吃出问题来了，阑尾炎犯了，而这个时候，茅德辉在外地给别人送货，而他母亲也在忙着店里的生意，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他只好自己来医院看病做手术了。


    本来就很同情茅云龙的邱月，在听完茅云龙的讲述之后，愈发的同情和心疼这个少年了。


    没多久，茅云龙就出院了，而来接他的正是茅德辉。


    本来，邱月以为他们从此以后就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然而，让邱月没想到的是，在时隔一个月之后，茅云龙的身体恢复好了之后，他就经常在放学的时候，或者放假的时候，来医院站邱月玩，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正式追求邱月，两个人只是一起出去吃吃东西，聊聊天而已。


    邱月自从来医院上班之后，就一直不怎么开心，她没有什么朋友，尤其是在谭世豪那件事发生之后，张丹丹和邱安民就禁止她和异性来往，而邱月心里想着谭世豪，也不愿意和异性来往，她之所以愿意和茅云龙一起出去玩，一起出去吃饭聊天，主要还是两个人的经历很像。


    相对于邱月自己来说，茅云龙的家庭要比邱月家差很多，虽然两个人都是从小缺少父母的关爱，但是，邱月的父母没有离婚，而茅云龙就不一样了，他从记事开始，就经常听到茅德辉和母亲的争吵，甚至是大打出手，这对于年幼的茅云龙来说，他有些惧怕这种感觉。


    茅德辉和其前妻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生意上又是一大堆的事情，他们每天除了忙工作之外，更多的还是夫妻两口子之间的争吵，根本没有时间来管茅云龙，在茅德辉和其前妻离婚的时候，茅云龙被判给了茅德辉，其实，茅云龙曾经告诉邱月，他当初是想跟着母亲一起生活的，毕竟，每一个孩子都对母亲有着天然的依赖性，茅云龙也是如此，可是，他要跟谁生活在一起，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在茅云龙跟着茅德辉一起生活的时候，茅德辉工作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管茅云龙，给多的还是给他一笔不菲的零花钱而已，茅德辉对茅云龙几乎没有什么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好好学习而已，而茅云龙的学习成绩一直处于中上游，算不得多好，但是，也不算太坏，对于这个结果，茅德辉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毕竟，茅云龙那时候还没有上高中，只要他将来能够考上高中就可以了。


    差不多的家庭环境，让这对年龄相差五岁的男女仿佛是在千万人当中找到了同病相怜的同伴，他们就像是两只没人要的受伤的刺猬一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取暖。


    随着两个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感情自然而然的开始升温起来，邱月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下班回到宿舍里待着，偶尔出去也是和茅云龙一起出去，茅云龙的零花钱很多，以前，他不知道该怎么花，自从认识邱月之后，他就开始给邱月买一些比较贵重的礼物，一开始，邱月偶尔还会接受，但是，茅云龙隔三差五的就送，邱月就不再接受他的礼物了，告诉他，这些钱并不是他的钱，而是他父亲的钱，不要乱花，也不要给自己买什么贵重的礼物了。


    本来，邱月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大姐姐说这句话，主要还是为了茅云龙好，然而，让邱月没想到的是，茅云龙非常听自己的话，他开始追求邱月，想和邱月谈恋爱，一开始的时候，邱月是不愿意的，毕竟，茅云龙还未成年，还是个学生，但是，用邱月自己的话来说，她和茅云龙的经历太像了，茅云龙喜欢自己，就像当初自己喜欢谭世豪一样的，她想到自己的经历，在想想茅云龙，最后，她就答应了茅云龙，两个人开始谈起了恋爱。


    几个月后，在暑假期间，茅云龙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两个人就开始同居起来。


    在这段时间里，邱月也把自己从小的经历告诉了茅云龙，她不但说了自己家庭的经历，还说了在高中时候跟谭世豪的那段经历，而茅云龙在听完这些之后，就问邱月，你恨谭世豪吗？


    邱月那时候想了想，想到谭世豪面对自己的单纯告白的时候，那副无情而绝情的脸的时候，她就点点头，告诉茅云龙说自己恨谭世豪，恨他一家人，自己恨不得杀了他们一家人。


    邱月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很久，她低着头，看着手腕上的手铐，轻声的说道：“那时候，我只是心里不舒服，想找个人倾诉一番而已，说的都是气话，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为了我，真的去杀了人，当我那天去那间出租屋里看到他的时候，他一脸兴奋的告诉我，他帮我杀了谭世豪一家人，我当时就吓坏了，我知道，是我害了他。”


    “你为什么要来警局自首？”许琅在听完邱月的讲述之后，心里已经知道邱月为什么要来公安局投案自首，但是，他还是开口问道。


    邱月抬起头，看着许琅，或者说是看着许琅身后的墙壁，两眼无神的说道：“云龙毕竟还小，他才上高中，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不想因为我而害了他，所以，我在问了他作案的一些细节之后，我就让给他收拾东西，让他离开S市，走得越远越好。”


    许琅挑了挑眉头，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和他一起走？”


    不知道许琅这句话戳中了邱月心中的哪一块地方，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谭世豪一家人死了，你们警方肯定会介入调查的，一旦调查开始，你们肯定会查到我和云龙身上的，而我和谭世豪有过那么一段过往，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怀疑我的，虽然我没有杀人，但是，如果我跟着云龙一起走了的话，你们肯定会循着我的痕迹找到我的，从而抓到他的，与其这样，我还不如直接来公安局自首，让他走的更远一些。”


    许琅沉吟了片刻之后问道：“听到茅云龙说他杀死了谭世豪一家人，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感觉？”


    邱月看着许琅的脸颊，有些茫然的摇摇头，说道：“以前，我以为我真的很爱谭世豪，可是，自从和云龙在一起之后，我发现，我没有以前那么爱和恨谭世豪了，他死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心疼，可是，我没有，我首先想到的是云龙该怎么办？或许，你们说得对，我对谭世豪那不是爱，而是一种依赖罢了。”


    “茅云龙去了哪里？”许琅问道。


    “不知道，当初我让他离开的时候，是让他去东北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我的去东北。”


    “你最后一次见到茅云龙是在什么时候？”


    邱月想了想，说道：“在案发的第二天晚上。”


    “你们在哪里见面的？”许琅问道。


    “还是那个出租屋。”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他说他要打算离开了，来劝说我跟他一起走，但是，我拒绝了。”


    “他说他要去哪里了吗？”许琅问道。


    邱月摇摇头，说道：“我没问，他本来想说的，但是，我没让他说。”


    听到这，许琅再次紧皱着眉头看着邱月，眼神十分的复杂，可能，她在得知茅云龙杀害了谭博恒一家人之后，就已经做好了来投案自首的准备，她之所以不问茅云龙去哪，甚至阻拦茅云龙告诉自己去哪，她应该是在担心自己会在面对警方审讯的时候，抵挡不住心里的压力，把茅云龙的下落告诉警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所做的一切都完全没有意义了。


    “茅云龙的父亲茅德辉知道这件事吗？”许琅问道。


    邱月有些疑惑的看着许琅，不知道许琅为什么要这么问。


    许琅想了想，告诉邱月说道：“在茅云龙失踪之后，茅德辉也失踪了。”


    邱月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云龙的父亲应该不知道吧。”


    说到这，邱月再一次的摇摇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浮现出悲伤的表情，不知道是悲伤茅云龙为了自己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还是悲伤茅云龙在出事之后，茅德辉选择帮助儿子，亦或者是想到了她自己的经历，谁也不知道此刻的邱月心里在想什么，许琅也不知道。


    接下来，许琅和宁嫣然又问了一些关于茅云龙的事情，邱月却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她再一次的选择了沉默，于是，许琅和宁嫣然就停止了对邱月的审讯。


    邱月被拘留所的同事带了下去，而许琅和宁嫣然也走出了一号审讯室。


    在审讯室外面，宁嫣然脸色十分的复杂，她也没有想到，震惊所有人的113灭门惨案，居然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做的，而对方选择杀人居然是为了给自己的女朋友报仇出气而已，想到这，宁嫣然的表情就愈发的凝重起来。


    女人都是感性的，不管这个女人有着什么样的地位和身份，在面对一些感性问题的时候，她们总是会流露出感性的一面。


    两个人沉默着回到刑侦二队的办公区之后，宁嫣然看着许琅问道：“我现在去申请通缉令？”


    许琅想了想点点头，说道：“申请吧。”


    “哎”


    许琅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113灭门惨案的惨烈，还是因为杀人凶手居然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宁嫣然在听到许琅的叹息之后，问道：“叹什么气啊？”


    许琅摇摇头，说道：“现在距离案发已经过去将近天了，不知道他现在跑到哪里去了，如果他在案发之后的第二天就离开了S市，那么，他现在应该早就到东北了。”


    宁嫣然点点头，知道许琅说的没错，她想了想说道：“那我联系东北那边的警方，让他们帮忙协助调查？”


    “那是肯定的。”许琅说道。


    两个人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宁嫣然就去了公安局长的办公室，申请对茅云龙的通缉令了，另外，她还要联系东北那边的警方，看看茅云龙是否去了东北。


    接下来就是安排对茅云龙的抓捕工作，首先是让吕星调查茅云龙和茅德辉两个人身份信息的使用情况，茅德辉的银行使用情况，其次，就是找到茅云龙的母亲，把她带回来进行询问，看看她知不知道茅云龙去了哪里，或者他可能去那些地方，然后，对茅云龙和邱月租住的那个出租屋进行搜查，查找一切的蛛丝马迹，这些都是破案需要进行的步骤，最后就是要联系茅云龙的老师和同学，询问他们是否知道茅云龙的下落，还有就是对茅德辉经常出入的城市和省份，进行详细的排查工作。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茅德辉应该是知道茅云龙犯下的罪行，他很可能和茅云龙在一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只要找到茅德辉就能找到茅云龙了，而很多疑点还需要找到茅云龙以后才能得到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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